章節字數:2546 更新時間:25-10-31 14:13
伊蘭雅盯著院門口那道淺淡的灰痕,手指無意識地按在腰側。蕭燼還在草席上躺著,一隻腳翹著,鞋底沾了泥,晃來晃去。
“你聞到了?”她忽然開口。
“嗯?”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聞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會兒鼻塞。”
“青灰。”她收回視線,轉身走向屋內,“藏書閣特製的,踩一腳能留三天。”
他翻了個身,手墊在腦後:“所以呢?人家路過不行?”
“沒人會在那種地方閑逛。”她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放在掌心。
玉佩溫潤,邊緣雕著火焰紋,中間一道細線貫穿,像是曾經裂過又被勉強拚合。她用拇指輕輕摩挲表麵,指腹傳來一絲微弱的震顫。
蕭燼坐了起來,眯眼看著她:“你幹嘛突然看這個?”
她沒答,隻覺眉心一燙,像有火苗從裏頭竄出來。眼前猛地一黑,再睜眼時,已不在小院。
她看見一張鳳椅,金線繡的九尾凰羽在燭光下泛著暗紅。母後坐在上麵,披著血色宮裝,發間九鳳冠微微垂珠。門開了,一個穿紫衣的宮女低頭走進來,手裏捧著一隻白瓷酒盞。袖口翻起一角,露出半朵銀線繡的花——那是世家徽記。
伊蘭雅想喊,喉嚨卻像被堵住。她發現自己蜷在衣櫃裏,指尖摳著木縫,冷汗浸濕了裏衣。
母後接過酒杯,輕嗅了一下,嘴角揚起一點笑:“辛苦你了。”
那宮女低著頭,聲音很輕:“應當的。”
母後仰頭飲盡,放下杯子時手穩得不像中毒的人。紫衣女子退下,經過衣櫃時腳步頓了頓,側臉掠過一絲冷意。
伊蘭雅在櫃子裏發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畫麵一晃,母後倒在地上,唇邊溢出黑血。她掙紮著爬向衣櫃,手指抓過地板發出刺耳聲響。櫃門被拉開一條縫,母後將一塊青銅虎符塞進她手裏,指尖冰涼。
“活下去……”她的嘴唇動著,“信燼……”
話沒說完,寒氣湧來,冰棺自地麵升起,將母後整個人封了進去。玉佩貼在伊蘭雅胸口,燙得像要燒穿皮肉。
“轟”的一聲,她跌回現實,跪倒在屋內地上,冷汗順著額角滑下。
“伊蘭雅!”蕭燼衝進來,一把扶住她肩膀,“怎麼了?”
她喘著氣,手還緊緊攥著玉佩。裂痕比剛才更深了,幾乎要斷成兩半。
“我看見了。”她聲音發啞,“那天晚上……有人給她喝了毒酒。紫衣的,袖口有世家繡紋。”
蕭燼皺眉:“然後呢?”
她抬頭看他,眼神有點晃:“母後臨死前,說了兩個字——”信燼”。”
空氣靜了一瞬。
蕭燼沒動,也沒說話,隻是喉結動了一下。
“你說……”她慢慢鬆開手,把虎符殘片也拿出來,擺在桌上,“你十五歲前在無相門修行。丙戌年冬,正好是你離開那年。”
他盯著那兩樣東西看了很久,忽然笑了聲:“所以你是懷疑我?”
“我不是懷疑你。”她搖頭,“我是想知道,這兩個字,是不是和你有關。”
他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左臂,那裏金紋若隱若現。“你要真信我,就別問這麼多。”
“可我要是不信你,也不會讓你跟我混到現在。”
他咧嘴一笑:“這話聽著熟啊,跟你八歲那年搶我包子時說的一模一樣——”你不給我吃,我就打你”。”
她瞪他一眼:“那時候餓得前胸貼後背,哪有工夫講道理。”
“現在不也一樣?”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線索卡在這兒,總得往下挖。你要是怕我想太多,明天我去趟酒肆,套套話。”
“你怎麼套?”
“還能咋套?”他聳肩,“裝醉唄。誰讓我長得人畜無害呢。”
她冷笑:“你要是真人畜無害,陸昭早把你當狗遛了。”
“嘿,誇我帥就直說。”他伸手想去勾她肩膀,被她側身躲開。
“別碰我。”她抓起玉佩和虎符,重新收進懷裏,“我現在腦子亂。”
“我知道。”他語氣忽然低了些,“換誰看見親媽被人毒死,都不會好受。”
她站在原地沒動。
“但你要記住一點。”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是那天晚上進宮的人。我沒穿紫衣服,也沒端過酒。”
她沒抬頭。
“而且。”他笑了笑,“我要真想害你,早在你睡著的時候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她說不出話。
他轉身走出去,腳步聲漸遠。她聽見他在院子裏咕噥:“真是,每次一提正事就開始冷臉,能不能改改這毛病……”
她靠著牆,慢慢滑坐在地。
玉佩貼在胸口,還在發燙。那句“信燼”在耳邊反複響起,像一根線,纏得她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窸窣聲。她警覺地抬頭,見蕭燼又探頭進來。
“對了。”他手裏拿著個油紙包,“剛才順路買的烤紅薯,給你留了個大的。”
她愣住:“你不是說沒錢了嗎?”
“嗐,賒的。”他咧嘴一笑,“老板認得我,知道我跑不了。”
他把紅薯放在桌上,熱氣騰騰地冒著煙。“趁熱吃,涼了拉肚子。”
她看著那紅薯,表皮焦黑,裂了幾道口子,露出裏麵橙紅的瓤。
“你每次都這樣。”她低聲說。
“哪樣?”
“看著混不吝,其實什麼都記得。”
他撓撓頭:“那不然呢?讓你餓著?”
她沒再說話,伸手去拿紅薯。剛碰到,指尖就被燙了一下。
他“哎喲”一聲:“慢點!剛出爐的!”
她縮回手,看著指尖微微發紅。
他湊過來吹了兩口氣:“你看你,連個紅薯都不會吃。要不要我剝給你?”
“滾。”她推開他,自己撕開外皮。
熱氣撲在臉上,帶著甜香。她咬了一口,軟糯滾燙,一路暖到胃裏。
蕭燼坐在桌邊,晃著腿:“你說陸昭開那家酒肆,為啥非得叫”歸晚樓”?聽著就跟哭喪似的。”
“不知道。”她嚼著紅薯,“也許是他娘死那天的名字。”
“嘖,這麼陰間?”他撇嘴,“我還以為是他初戀呢。”
她瞥他一眼:“你腦子裏除了吃就是女人。”
“那也是為了緩解氣氛。”他嘿嘿笑,“你剛經曆完記憶閃回,不得調節一下情緒?萬一走火入魔,燒了房子算誰的?”
她冷笑:“那你先把自己的金血擦幹淨再說風涼話。”
他低頭一看,袖口滲了點暗紅,趕緊卷起來按住:“小傷,沒事。”
“每次都說沒事。”她盯著他手臂,“可你左臂的紋路,比上次引雷時裂得更厲害了。”
“嗨,老毛病。”他滿不在乎,“撐得住。”
她沒再說話,隻把剩下的紅薯吃完,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
“明天。”她站起來,“你去酒肆,我在暗處跟著。”
“不是說好我一個人去嗎?”
“我不放心。”她看向窗外,“那個穿紫衣的人……既然能在宮裏動手,就不會隻躲在幕後。”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點頭:“行吧。但你答應我,別一激動就放火燒店。”
“我盡量。”
“盡量可不行。”他站起身,認真了些,“我們還得活著查完真相。”
她看著他,終於輕輕“嗯”了一聲。
他咧嘴笑了,轉身往外走:“那我睡了啊,明早還得裝醉漢呢。”
她站在屋裏,聽著他腳步聲消失在院角。
桌上的油紙還攤著,殘留一點紅薯香。她伸手摸了摸玉佩,裂痕依舊燙手。
遠處傳來一聲雞鳴,天快亮了。
她走到門邊,輕輕把門栓插上。
月光斜照進來,落在空了的油紙包上,一點焦黑的皮屑緩緩飄落,砸在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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