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7 更新時間：25-11-29 11:04
“所以，小魚哥，你所謂的帶我出來見世麵，就是來遊樂場打工？”王浩臉都快垮到地上了，他走在何綏魚身邊，看著對方那一副悠閑自得啃著烤腸的模樣，越看心裏越憋火。
前兩天何綏魚神秘兮兮地說要帶他們出校“搞點事情”的時候，王浩還激動了半天，以為這位爺終於開竅，要去收編校外那些橫行霸道的小混混了。
結果……
王浩忍不住“嘖”了一聲，想起剛才在教室裏諸葛均那副見了鬼的表情，估計自己當時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何綏魚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烤腸，將竹簽精準地拋進路邊的垃圾桶，斜了他一眼：“有意見？不想跟就自己麻溜兒地滾回去。”
王浩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十幾分鍾後，當兩人站在那個花花綠綠的遊樂場門口時，王浩的臉色越發難看……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紅橙黃綠亂堆一氣，花哨又俗氣，活脫脫是塊會發光的糖紙。
何綏魚壓根沒理會王浩那一臉的苦大仇深，邁步就進了門。他早就和遊樂場的經理談妥，給自己安排了個在旋轉木馬附近給小朋友分發氣球的輕鬆活兒。
他利落地換好工作服就上了崗，隻留下王浩一個人在更衣室裏，對著那套花裏胡哨的小醜服獨自淩亂。
何綏魚倚著旋轉木馬的雕花欄杆，見有小朋友蹦跳著撲過來，便笑著遞出一隻，如此往複幾次，一陣熟悉的交談聲由遠及近，飄入他的耳中。
“立朔，運動會你想好報什麼項目了嗎？”
“我沒什麼興趣來著……對了，特殊班會參加運動會嗎？”
“你說那群少爺小姐啊？你剛轉來沒多久可能還不清楚，特殊班有不參加運動會的特權，對外理由是班裏大部分人有先天疾病或心理問題，不宜參與高強度競技活動……嗬，這種鬼話誰信。”
何綏魚循聲望去，恰好撞上夏立朔那雙正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掃視的眼睛。夏立朔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他，瞬間怔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立刻拋下同行的夥伴，快步朝他走來。
然而，何綏魚卻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漠然轉身，繼續彎下腰，將氣球一一遞給已經抱住他腿的孩子們。
“小魚哥，你怎麼在這兒……我之前去找過你，但沒找到。”夏立朔上前一步，輕輕抓住了何綏魚的手腕。
何綏魚動作一頓，目光掃過被他抓住的手，然後緩緩上移，最終停在他的臉上：“你能和同學來玩，我就不能來賺外快？鬆手。”
夏立朔下意識鬆開，手懸在半空，進退兩難：“那天晚上我說的話……我很抱歉。那不是我該說的，也不是我的本意。”
何綏魚像是沒聽見，繼續分發氣球，將他無視得徹底。
夏立朔看著他的背影，聲音低沉了下去：“我知道，在巷子裏，你本可以選更簡單的方式。但你給了我一條更難走，卻能活下來的路。我說累……不是因為你控製我，是因為我發現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演戲。”
“我害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個動作，就會讓你覺得我無趣，然後失去你的關注，失去每月的解藥。這種表演，讓我筋疲力盡。”
他苦笑一下：“所以，希望沒遇見你是假的。真話是……我寧願從一開始，就是用夏立朔真實的樣子遇見你。”
何綏魚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終於停了分發氣球的動作，正眼看他，眼神卻透著譏誚：“演？說得好像你現在就不是在演一樣。你夏立朔，什麼時候真實過？”
夏立朔迎著他的目光，雙手虛握又鬆開，眉峰輕輕蹙著，眼底空落落的：“我不知道怎樣才算真實。對你笑是真的，想幫你考試是真的，看見你受傷心裏會揪一下也是真的……可這些真裏麵，又混了對死亡的恐懼，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小魚哥，你告訴我，你到底想看到一個什麼樣的我？”
何綏魚聞言，雙拳猝然攥緊，猛地逼近一步，咬牙切齒道：“我想看到什麼樣的你？我想看到你**別在我麵前裝出這副深情又身不由己的樣子！一邊喊累一邊又貼上來，夏立朔，你賤不賤？”
夏立朔臉上驟然褪去血色，雖明知道自己確實正如何綏魚所說就是在演，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激出了幾分真火：“是，我賤。明知道你渾身是刺，碰一下就會紮得滿手血，還是忍不住要過來。因為我……”
“因為你什麼？”何綏魚厲聲打斷：“因為解藥？因為怕死？”
“如果隻是為了解藥，我早就想辦法偷走報警了！何綏魚，你心裏比誰都清楚……”
“清楚什麼？”何綏魚冷笑出聲，所有嘈雜的聲音仿佛瞬間遠去。他恨極了這種真假難辨的樣子，更恨自己竟然會有瞬間想要相信。
他盯著夏立朔泛紅的眼尾和緊抿的唇線，一直強行壓抑的情緒終於衝垮了理智。
他伸手，一把鉗住夏立朔的下巴，強迫他抬起臉直視自己：“清楚我**是看上了你這張臉才留你一條活路？夏立朔，你最好給老子一直這麼演下去，別停！”
話音未落，他用一種凶狠的力道，低頭強吻了上去。旁邊幾個小孩驚得瞪大了眼睛，慌忙捂住小臉，手指縫卻偷偷張開，嘰嘰喳喳地起哄：“哇！羞羞！兩個哥哥在親親啦！”
夏立朔的大腦“嗡”的一聲陷入一片空白，眼底瞬間掠過一絲失措。他下意識地偏頭想躲，卻被何綏魚牢牢控製，動彈不得。
糟了！戲演過了！
何綏魚的吻並未深入，隻是粗暴地一碰便分開。他毫不留戀地鬆開手，用拇指漫不經心地抹過自己的唇角，斜睨著夏立朔，語氣輕佻又刻薄：“味道不過如此。看來我當初留你一條命，確實隻是貪圖這張臉。現在親也親了，嚐也嚐了，不過如此。你可以滾了。”
夏立朔也抬手用力擦了擦嘴，陷入沉默。他避開何綏魚的視線，臉上紅白交錯，心中混亂一片，連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這究竟是被強吻的羞憤，還是戲碼演崩後的惱怒。
何綏魚不再看夏立朔，扯著那把氣球轉身就走，直到離旋轉木馬很遠才停下腳步。他站在原地，心底沒來由地漫上一陣空落。
他抬手給了自己一記不輕不重的耳光，低聲罵道：“何綏魚，你**真夠掉價的。”
他不僅失落，還很懊惱，懊惱自己竟會被一個騙子攪亂心神，更懊惱用了強吻這種最愚蠢的方式，這讓他看起來像個被情緒左右的傻瓜。
這時，王浩終於穿著那身滑稽的小醜服，跌跌撞撞地找了過來：“小魚哥！你跑哪兒去了？我找你半天……”
何綏魚收回思緒，疲憊地看向他。王浩眼尖，一眼就瞥見他嘴角的破口，好奇地湊近：“小魚哥，你嘴怎麼破了？跟人親嘴兒了？怎麼，這是又看上哪個了？”
何綏魚一巴掌拍開那顆快要杵到自己臉上的大紅鼻子：“我像那麼隨便的人？”
王浩捂著被拍歪的假鼻子，“嘿”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好，就算你不是，那這傷怎麼解釋？總不能讓狗啃了吧？”
何綏魚麵不改色地點頭：“對，就是狗。一條叫夏立朔的狗。”
“哈？夏立朔？”王浩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也來這兒當牛馬了？不對啊，你們倆不是正鬧別扭嗎？怎麼就親上了？”
“誰跟他鬧別扭……算了。”
何綏魚此刻身心俱疲，懶得再多解釋。他將剩下的氣球一股腦兒塞進王浩懷裏，轉身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剩下的交給你了，幫我盯著點，我眯一會兒。”
王浩沒料到何綏魚竟直接撂了挑子，趁他閉眼養神，忍不住隔空朝他虛踹了兩腳泄憤。
何綏魚仿佛頭頂長眼，頭也不抬地開口：“別搞小動作，好好幹。工資我有用處。”
王浩不解：“就那麼一兩百塊錢，能有什麼用？”
何綏魚依舊閉著眼，語氣淡淡：“去寺廟，給陸小九點一盞往生燈。”
夏立朔目送何綏魚的身影消失在湧動的人潮中後，轉身快步走向最近的衛生間，閃身進了最裏麵的隔間，反手鎖上門。他背靠著門板，仰起頭，緊閉雙眼，試圖驅散腦海中翻騰的雜念，卻隻覺得思緒越發混亂。
“夏立朔，你真讓人惡心……”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居然會對一個滿手鮮血的人產生這種念頭……演戲演得太投入，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嗎？”
他用後腦勺磕了幾下隔間的門板，試圖用疼痛讓自己清醒。片刻後，他才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到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
他雙手捧起刺骨的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臉上。水流順著他的下頜不斷滴落，浸濕了衣領。他抬起頭，看向鏡中那個眼神迷茫，嘴角還帶著破損的自己。
他對著鏡子，緩緩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隨後，他快速地整理好微濕的校服，用紙巾仔細擦幹臉和手，邁步走出衛生間，神態自若地回到了同伴身邊。
“哎，立朔，回來了啊？剛才那人是誰？挺帥的，也是我們學校的？”
夏立朔回望了一眼何綏魚離開的方向，眼中含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點了點頭：“嗯，我們學校的。他叫何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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