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9 更新時間：25-12-03 18:38
秋遊後的那個周末，時安過得有些心神不寧。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拒絕了江淮的遊戲邀請，對著窗外發呆了很久。電腦裏那些關於分化的搜索結果讓他的內心有些慌亂。
周一返校，時安刻意起早了些，鏡中的少年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他仔細檢查了後頸的抑製貼一個特製的、仿真皮膚材質的高檔貨，邊緣貼合得毫無破綻，看起來與尋常Beta的無異。
走進教室時，裏麵已經有不少人，嘈雜而充滿生氣。時安的目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下意識地飄向了自己的座位旁邊。
陸止已經到了。
他依舊是那副樣子，穿著整潔的校服，背挺得筆直，正低頭看著書，碎發垂落，遮住了大部分眉眼。窗外的晨光落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衝淡了些許他周身慣有的冷感。
時安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他放輕腳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動作比平時多了幾分小心翼翼。書包帶子不小心蹭到了陸止的椅背，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陸止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
時安鬆了口氣，又隱隱有些說不清的失落。他拿出課本和筆記，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將開始的早讀上。然而當陸止伸手去拿他那個金屬保溫杯時，時安的呼吸還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一瞬。
杯蓋擰開，幾縷白色的水汽蒸騰而出。那抹熟悉的雪山鬆林間流淌的冷泉般的氣味，極淡極淡地逸散開來，瞬間攫取了時安的嗅覺。
和秋遊時外套上沾染的、混合了兩人氣息的味道不同，此刻陸止身上散發出的，是最本源、也最收斂的雪鬆薄荷香。冰冷，幹淨，帶著一種疏離感。
可就是這種味道，精準地勾住了時安心底某種躁動不安的東西。他的後頸皮膚微微發麻，抑製貼下的腺體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傳來一陣輕微而陌生的悸動。喉嚨有些發幹，他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抓住了攤在桌上的英語書頁角。
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臉頰在升溫。這反應不太對勁。他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地看著書上的字母，那些黑色的符號卻在他眼前模糊成了一片，什麼也沒看進去。
陸止喝了口水，蓋上杯蓋。他的目光停留在書頁上，仿佛對同桌細微的呼吸變化一無所知。
隻有他自己知道，在杯蓋合攏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無意地掃過了時安低垂的、微微泛紅的耳廓，和那因用力而骨節有些發白的纖細手指。
早讀課在時安的心不在焉中開始。教室裏響起參差不齊的朗讀聲。時安機械地跟著念，嘴唇翕動，思緒飄到了九霄雲外。
他想起周末查到的資料。高契合度的Alpha和Omega之間，即使雙方都使用了強效抑製劑，在近距離、尤其是其中一方狀態不穩定時，可能產生本能的吸引和反應。資料裏稱之為“信息素底層共鳴”，一種超越理智的生理呼喚。
難道他和陸止的契合度很高嗎？
可是陸止是Alpha嗎？但是身上也幾乎聞不到攻擊性的Alpha信息素，更多的是那種冷冽的中氣息。大家都默認他是Beta，或者是某種信息素極其寡淡的特殊Alpha？
但如果陸止是Alpha，而自己是Omega，並且契合度很高的話。
時安不敢再想下去。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努力說服自己，試圖將注意力拉回課本上。
第一節課是物理。老師在講台上講著應用題，時安聽得半懂不懂。旁邊的陸止依舊在看他的“閑書”，完全沒聽講的樣子。
課間，前排的蘇芮轉過身，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喂，你們看到論壇新帖了嗎？秋遊那張照片，拍得真好。”她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在時安和陸止之間逡巡。
時安的臉“騰”地又紅了，不知該說什麼。
江淮也從後排湊了過來，擠眉弄眼：“可以啊安安，深藏不露。”他顯然是看到了照片，並且自動腦補了一出大戲。
“沒有的事，別瞎說！”時安慌忙否認，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些，引來周圍幾個同學的側目。他更窘了。
陸止這時終於有了點反應。他合上書，抬眸，沒什麼溫度的目光掃過江淮和蘇芮，最後落在時安因急切和羞赧而漲紅的臉上。那眼神淡淡的，卻讓還想調侃的江淮和蘇芮下意識地閉了嘴，摸摸鼻子，轉了回去。
時安偷偷看了陸止一眼。對方已經重新低下頭，側臉線條冷硬，看不出絲毫情緒。
上午的課在時安的恍惚中過去。午休時，他沒什麼胃口，隻去小賣部買了瓶冰水，獨自坐在教學樓後麵小花壇的長椅上慢慢喝著。初秋午後的陽光還算溫暖，曬在身上懶洋洋的。
他擰開瓶蓋，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暫時壓下了那股莫名的燥熱。他仰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腳步聲由遠及近，時安沒有睜眼，以為是路過的同學。
那腳步聲卻在長椅附近停了下來。一片陰影籠罩下來，擋住了部分陽光。
時安疑惑地睜開眼，逆著光，看到陸止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他麵前幾步遠的地方。他手裏也拿著一瓶礦泉水，表情依舊是慣常的冷淡。
“少喝冰的。”陸止開口。
時安愣住了，他還沒想好怎麼回應，陸止已經移開目光，似乎不打算等他回答，邁步就要離開。
“陸止。”
陸止側過身，眼神無聲地詢問。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時安看著他的眼睛，“謝謝。”
陸止看著他，“不用。”然後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小花壇，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學樓拐角。
下午有一節生物實驗課，彌漫著淡淡的福爾馬林和各種試劑的味道。時安和蘇芮、王磊分在一組，陸止則被老師安排在了他們隔壁組。
實驗過程中需要互相傳遞器材和藥品。時安伸手去拿放在實驗台中間的顯微鏡調節旋鈕，恰好陸止也需要調整他們那台的焦距，兩人的手幾乎同時伸向同一個區域。
指尖在冰涼的金屬旋鈕上方，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堪堪錯過。
時安卻像是被電流擊中，猛地縮回了手。那一瞬間的靠近，陸止身上那股味道再次清晰地傳來，比在教室時還讓他心跳驟然加速，後頸的腺體又是一陣隱秘的悸動，連帶著腿都有些發軟。
他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假裝看著目鏡裏的細胞圖像，耳朵紅得發燙。
陸止他若無其事地轉動旋鈕，調整好焦距，然後收回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裏。看向隔壁組那個鴕鳥般埋著頭、隻露出通紅耳尖的少年。
實驗課在時安的心慌意亂中結束。收拾器材時，他不小心碰倒了一個裝有清水的小燒杯，水灑了一桌。
他低呼一聲，連忙去找抹布。
旁邊伸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著幹燥的濾紙，動作利落地將桌上的水漬吸幹。是陸止。
時安接過髒了的濾紙扔進垃圾桶，陸止已經轉身去還他自己的白大褂了。
放學時，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沒帶傘的學生們聚集在教學樓門口，吵吵嚷嚷。
時安站在門口，看著連綿的雨絲，有些發愁。家裏的車還沒到，他又沒帶傘。
就在這時，一把純黑色的、樣式簡潔大方的長柄傘，遞到了他麵前。
陸止把傘柄塞進他手裏，然後不等他反應，抬手將連帽衫的帽子往頭上一兜，雙手插兜，徑直步入了蒙蒙雨幕之中。
時安握著手裏的傘柄，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點對方的體溫。傘很新，也很沉。他撐開傘，黑色的傘麵像一片移動的晴空，將他妥帖地籠罩。
雨水敲打在傘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撐著傘，慢慢走到路邊等待自家的車。雨絲斜飛，沾濕了他的褲腳。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淮發來的消息：“安安，下雨了，你帶傘沒？要不要哥來接你？”
時安低頭回複：“不用了，有傘。”
“你居然帶傘了？不像你啊。”
時安看著屏幕，指尖在“陸止借的”幾個字上停頓了片刻，最終還是刪掉，隻回了一個簡單的表情。
邁巴赫緩緩停在他麵前。時安收起傘，坐進溫暖幹燥的車廂。他將那把黑色的傘小心地放在旁邊座位上，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昂貴的羊絨腳墊上，他卻沒在意。
而另一邊，陸止冒雨走回了公寓。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膀，帶來冰涼的觸感。他打開門，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
窗外的城市籠罩在雨幕中，霓虹燈光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斑。他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濕意被室內的暖氣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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