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96 更新時間：25-12-05 00:08
翌日，晨曦微露。
祁業微微皺眉，目光在林致身上來回審視，他與臨安同齡，卻顯得更為瘦弱。
林致纖細的胳膊和腿，與同齡的哥兒相比，簡直不相上下，臉色蒼白如紙，稚嫩的麵容讓人忍不住將他當作哥兒看待。
衣衫破舊不堪，伴隨他不停顫抖的身姿，整體展現的形象，實在難以令人產生信任之感。
林致內心忐忑不安，自幼便對祁王心懷畏懼。當他曆經艱辛鼓足勇氣啟齒，卻瞥見祁業那冷峻而嚇人的目光，立時被驚得眼圈泛紅，淚水在眼眶中徘徊。
玄一神情冷漠，語氣淡然地稟報道：“王爺，卑下在秦淮街人販子手中尋得林公子。那時，他們意圖將逃避婚姻的林公子作為館子裏的哥兒出售，不料林公子堅決抗拒，誓不屈服，引起一陣騷動，才得以被人察覺。”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聽到此話，林致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抽噎著，也不知是不是要喚起試圖喚起對方的同情，卻在祁業冷厲的目光下，直接滑落在地。
“王爺，我深知逃婚之舉乃是不該，然而我心中已有他人，這段姻緣實在是不可行。”
祁業眉頭緊蹙，哭聲令他心生煩躁，“是聖上親旨，將你賜婚於我。”
“哇”的一聲悲愴至極，林致淚如泉湧，悄然瞥了一眼王爺的臉色。
“再哭就打你腿打折。”
林致拭去淚水，聲音顫抖著說：“可是王爺與我從無交集，您怎會看上我呀？這婚事......”突然意識到是陛下親旨，他欲言又止，那“荒謬”二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倒是頗有自知之明。”祁業言語間微向後退，林致原本緊扒著王爺衣襟的手便隨之縮回去。
“如今，臨安既已與本王結為連理，本王自然也不想與你生糾葛。”
林致驚愕不已，離家不過數日，怎料臨安竟陷入祁王的掌控之中。他內心掙紮劇烈，若真的無法，或許隻能他親自出馬。
想到此，他不禁感到愧疚，自己的或許在心愛的人眼中已然汙損，這次的確是配不上他了。但是，為了弟弟……
林致牙關緊咬，毅然決然地表示：“倘若王爺能夠放過臨安，我願以自身相托。”
“本王已娶臨安為王妃，我才不要你，你腦子有病就去看大夫。”祁業頭痛欲裂，心中唯有揍他泄憤之念，“若你再胡言亂語，本王定不輕饒。”
林致心想：聖旨明明下令我與您喜結連理，既然你知我和陛下兩心相悅，此路不通，那便轉而自臨安著手。
祁王地位顯赫，僅次於一人之下，若再獲丞相府之撐腰，勢力必將更加壯大，此等權勢，難道他暗中企圖篡位不成！
陛下可是你親哥哥，你竟然敢造反！
盡管未出口的言辭懸而未決，但僅從林致的麵色變化，祁業便已能窺知一二。
這丞相府是否中了邪？眾人都似乎腦筋短路，怎覓不到一位明白人，唯獨臨安不同。
“本王再說一遍，本王的愛妃隻會是臨安，跟丞相府沒有關係。”
林致立刻感到釋然，偷偷瞥了一眼祁業的表情，隻見他臉色略顯難看，一如往常，始終吝嗇於展現一絲笑意。
祁業目光如冰，向林致投去一抹輕蔑的冷笑。
皇兄怎會看上你這個無能耍賴之輩。
門外腳步聲漸漸逼近，祁業斜眸瞥了玄一一眼。
“王爺，是王妃。”玄一抱拳沉聲通報。
祁業輕聲應道，緩步朝門口行去。
躺在地上的林致聞聲，迅即起身，輕輕拍了拍衣襟。
“王爺。”謝臨安愉悅地朝祁業邁步，卻在瞥見一旁局促不安的林致時，不禁微微一怔，隨即匆匆改道，向林致趨前，“致哥，你回來了。”
“臨安，我對不起你。”林致淚水再次湧出，再次試圖抓住謝臨安的衣襟，卻在感受到四周冰冷的殺意後，無奈地鬆開了手。
謝臨安從小到大就害怕林致哭，隻得望向祁業求助。
祁業將謝臨安擋在身後，沉聲喝道：“憋住。”
林致迅速壓製住哭腔，用衣袖抹去頰上的淚水。
“王爺若想責難，都是我的錯，勿要對臨安發火。”
祁業暗想：我何時對臨安有過凶意？這家夥實在令人欠揍。
謝臨安忙接口道:“王爺沒有欺負我，我本就傾心於王爺。”
“可是，那祁王長相凶狠，一看就很愛打人，你如何……”林致察覺到自己言辭失當，遂緘默不言，低頭似鵪鶉一般。
“這些都是他人對王爺的誤解，在我看來，王爺是世間最坦蕩的君子，更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祁業輕輕摟住謝臨安的腰身，細語道：“沒想到我在臨安心中如此偉岸。”
謝臨安頰邊感受到熱氣拂過，不禁羞澀泛紅，“王爺自然非常人能及。”
林致嘴角微張，雙眼圓睜，心中暗想：臨安怎未與他提及他與祁王一事，難道在他心中，自己這個哥哥竟如此無關緊要？思及此處，心中不免湧起一絲酸楚。
直至林致逃婚理由揭開，謝臨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致哥日夜牽掛的意中人竟然是皇上。
他抬眸望向哥哥，心中不禁感慨，陛下那般聰慧，怎麼能看上他這位率真的兄長，致哥的感情路不好走呀！
“這麼多年，除了本王，皇兄也隻給了林致公子進出皇宮的特許。”
謝臨安：……
聞聽此言，原本愁眉苦臉的林致頓時笑逐顏開，驕傲地不可方物。這轉換之快，也令人驚歎不已。
“既然聖上對致哥青睞有加，那又為何會安排他與你聯姻呢？”謝臨安蜷縮在祁業懷裏，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掌心。
“等晚上再跟你講。”祁業俯首對謝臨安柔和低語。
“好。”
“王爺”林致的聲音忽然響起。
祁業暗中咬了咬磨牙，你可真會跟我作對，“稍後我自會引領你入宮。”
“致哥，你本就能自由出入宮禁，何必勞煩王爺陪同。”我才是王爺的哥兒，才需要王爺在身邊。
“我……”林致吞吐其詞，難以啟齒。
“他不敢。”祁業語氣嘲諷，十分嫌棄。
林致聞言，神色未變，盡管自幼便對祁業心存畏懼，總是能避則避，但此刻他卻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多謝王爺相助，在下必定鞠躬盡瘁，竭盡全力為王爺效勞。”總算能進宮了。
謝臨安輕輕扯了扯祁業的衣襟。
“我們一道入宮。”祁業握緊他的手，印上一個，又一個吻。
祁業進宮驀地一陣恍惚，隨即被臨安抓住衣襟驚覺。不知不覺，已過三年。
陛下雖與祁王容貌頗多相似，但獨添一抹豔麗風采，更顯張揚不羈。
他抬眼望去，隻見陛下依舊沉浸於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之中，心中不禁又添了幾分敬意。
他牽著謝臨安，向前邁出一步，鄭重其事地介紹道：“皇兄，這位是謝臨安，他是我深愛的王妃，也是我唯一的摯愛。”
陛下默然不語，埋頭於案牘之間，似乎沉浸於其中，便能逃避內心的紛擾。經過此話，他這才釋懷，原來慈安大師的箴言，其深意卻是如此。
陛下抬首，目光直視，似乎無意投以林致一瞥，卻感到有些頭痛。
陛下此刻心中暗自慶幸，好在當日撰寫詔書之際，未曾將林致之名列入其中，盡管那時內心深處實在不願意將祁業與林致並列提及。
“朕特旨封贈謝臨安為一品誥命夫人，賜金萬兩，尚有何需求？”
謝臨安目光灼灼，激動著這位黃恩浩蕩的陛下。
祁業目光流轉，看向身側喜出望外的夫郎，心中暗自籌謀，“我這心愛的夫君向來儉樸，對金銀財寶恐怕並不……”話語未落，便覺身旁之人輕輕一碰。
“不過，皇兄，聽聞近日陛下得遇一樹黃金，璀璨奪目。臣弟對此寶物鍾愛有加，不知皇兄能否賜予臣弟，以飽眼福。”
送陛下黃金樹本人林致：……
祁言在短暫的遲疑後，終於啟齒道：“賞，待會兒你便帶著臨安一同前往藏寶閣，若有所鍾意的寶物，盡可隨意取之。”
心在流血林致：那裏有一半都是我放的……
祁業與謝臨安心滿意足地離去之後。
心受重傷的林致緩緩移步，悄無聲息地蹭到坐在椅子上靜默無言的祁言身旁。
我好幾天沒來了，你都不想我嗎？
陛下怎麼還不開口，沒看見我嗎？
他刻意彰顯自己的存在，卻又不便打擾陛下批閱奏章，輕聲呢喃道：“陛下，您瞧，我那弟弟與您的弟弟均已結為連理，我這個當哥哥的，是否也指日可待了呢？”
“哦，林少爺究竟青睞哪位名門公子呢？”
“陛下何必故作不知。”林致略顯不悅，然而陛下就在他身旁，不僅沒有阻止他的靠近，反而顯得頗為縱容。他興致勃勃，打算如往常一樣，坐在祁言腳邊，舒舒服服地趴在祁言的腿上，卻聽祁言有些不耐地開口，“先去沐浴。”
林致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了。
陛下！陛下也想了嗎……
他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衣衫襤褸，原本歡愉的心情瞬間凋零，感到在心愛的人麵前失了顏麵。留下一句“陛下，待我片刻”，便疾步離去。
“真是個傻瓜。”祁言輕笑一聲。
林致童年時期，當得知自己將踏入皇宮的消息時，內心充滿了抗拒。他整日哭鬧不休，一心隻想留在家中，陪伴弟弟，盡管他照顧弟弟就是添亂。
丞相亦深感困擾，這子哭鬧頻繁，勝過哥兒。若日日將其留於府中，斷不可行。於是速將林致打包，送往皇宮。
可林致沿路嚎哭不止，踏入皇宮深處，更是悲痛欲絕，哭聲震天。
丞相已是心灰意冷，已然打算帶他回去。未曾想林致忽地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小太子祁言，他心中的愛美之心油然而生，淚水即刻止住了。
不僅如此，他還從懷中取出丞相剛買的糖人，遞向對方，輕聲道：“給你，甜的。”
祁言不予理會，他卻堅持不懈，日複一日地尾隨其後，不論是風霜雨雪，都未曾間。
所有他從小就覺得林致傻，可這諾大的皇宮也隻有這個傻瓜會用各種方法討他開心，不管自己什麼態度，他永遠開開心心跟在後麵。
祁言也覺得自己傻，可不嘛，差點他就打算丟了這個傻瓜，不論如何，他不能再放手。
等到祁業和謝臨安歸返至王府，管家早已將禮品清單預備妥當，靜待王爺與王妃查閱。
謝臨安看著密密麻麻的單子，卻隻能暗自琢磨，有必要讓祁業有所心理準備，便緩緩問道：“王爺對丞相府的情況了解多少？”
祁業雙眸輕闔，有些困惑。
謝臨安默然不語，隻將目光靜靜地落在他的身上。
“自幼起，我便對林致並無好感，與丞相府也鮮有交集。”
謝臨安的眼眸泛起了一抹微紅。
“然而，我對你。”祁業說完拉著對方的手放在胸膛。
謝臨安感受著他激烈的心跳，在心中答道，我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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