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3 更新時間：25-12-11 08:32
手機屏幕上，“顧雲深”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林序指尖發麻，心髒在胸腔裏失控地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盯著那不斷跳動的名字，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電話那頭顧雲深此刻可能的表情——是慣常的冷靜？還是帶著一絲被他窺見私事的慍怒？亦或是……別的什麼？
解釋？質問？還是僅僅因為工作？
無數個念頭在腦中炸開，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嗡鳴。圖書館角落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冰冷而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該接嗎？接了之後，又能說什麼？質問他為什麼送自己來圖書館隻是為了見秦雪？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平靜地回應？
無論哪種，都顯得可笑而徒勞。
最終，在那鈴聲固執地響到第七聲，即將自動掛斷的前一秒，林序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拇指重重地按下了側麵的靜音鍵。
世界，驟然安靜。
屏幕上，“未接來電”的提示刺目地定格。那跳動名字帶來的灼熱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虛脫。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做出了這個逃避的動作。
他將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麵上，仿佛這樣就能隔絕掉那個名字所帶來的所有紛擾。他重新趴回桌麵，將滾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木質桌麵上，試圖用物理的冷意，來鎮壓內心翻江倒海的灼熱與酸楚。
不接。
他還沒有準備好，用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去麵對那個剛剛與“過去”會麵的顧雲深。
逃避並沒有帶來平靜，反而讓思緒更加洶湧。那個未接來電，像一根刺，深深紮進了他心裏。顧雲深為什麼會打電話來？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倉惶逃離的背影？他會在意嗎？
這些問題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理智。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攤開的書本上，那些關於社區營造、公共空間運營的鉛字，此刻卻像一團團模糊的螞蟻，完全無法進入大腦。眼前晃動的，依舊是咖啡館露天座那個優雅的身影，是黑色轎車駛離的決絕，是手機屏幕上那個冰冷定格的名字。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圖書館的日光燈不知何時已經亮起，在桌麵上投下慘白的光暈。周圍的學生換了一撥又一撥，隻有他還僵坐在這個角落，像一尊被遺忘了的雕塑。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這次不是來電，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林序的身體猛地一顫，幾乎是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遲疑，將手機翻了過來。
是蘇晴學姐。
“小序序，在幹嘛呢？姐失戀了，出來陪姐喝酒！【大哭】【大哭】”
看著學姐熟悉的、帶著誇張表情的留言，林序緊繃的神經莫名鬆弛了一瞬，隨即又被一種同病相憐的苦澀淹沒。他此刻的心情，與“失戀”何異？甚至可能更糟，因為他連“戀”的資格都未曾真正擁有過。
他需要傾訴，需要將胸口那團堵得他發慌的情緒宣泄出去。他回複：
“學姐，你在哪？”
蘇晴很快發來一個酒吧的定位。
“馬上到。”
林序合上根本看不進去的書本，收拾好東西，像是逃離案發現場一般，快步離開了這座讓他窒息的圖書館。
酒吧隱藏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裏，燈光曖昧，音樂慵懶。林序找到蘇晴時，她已經一個人喝掉半瓶紅酒，臉上帶著醉意朦朧的憂傷。
“序序，你來啦！”蘇晴看到他，立刻抓住他的胳膊，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她那段無疾而終的辦公室戀情，從最初的曖昧到最後的冷漠，細節詳盡，情緒**。
林序安靜地聽著，給她倒酒，適時地遞上紙巾。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羨慕蘇晴，至少她曾經明確地開始過，也清晰地結束了。而他呢？一切都在模糊不清的曖昧與猜測中，連傷心的資格，都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得到了就不珍惜？還是我根本就不夠好？”蘇晴紅著眼睛問他。
林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自己都深陷在一團名為“顧雲深”的迷霧裏，找不到方向。
幾杯酒下肚，蘇晴的傾訴欲減弱，開始反過來關心他：“你呢？最近怎麼樣？在雲深科技實習還順利嗎？顧大神有沒有虐待你？”她湊近，帶著酒氣，壓低聲音，“我跟你說，顧雲深那人吧，專業能力沒得說，但就是太冷了，跟塊冰似的，你可得小心點，別被他凍傷了。”
“冰……”林序喃喃地重複著這個字，端起麵前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點燃了胃裏的灼燒感。是啊，顧雲深就像一塊堅冰，他曾經以為靠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熱度，或許能融化一絲冰屑，現在才發現，那冰層之下，或許早已封存著別人留下的烙印。
“學姐，”他聲音有些沙啞，借著酒意，第一次向外人吐露了那份隱秘的心事，“如果……如果你明明知道，一個人心裏可能裝著別人，還會……還會忍不住去想他，去靠近他嗎？”
蘇晴雖然醉了，但八卦的雷達依舊敏銳，她眯起眼睛，盯著林序：“喲？有情況？誰啊？能讓咱們金獎得主這麼魂不守舍？該不會是……”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瞪大，“顧雲深？！”
林序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又喝了一口酒，默認的姿態顯而易見。
蘇晴倒吸一口涼氣，酒都醒了幾分：“我的天！林序你……你膽子也太肥了！顧雲深那是什麼段位？那是咱們能肖想的嗎？而且我聽說……”她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他以前好像有個愛得要死要活的白月光，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分開了，反正挺傷的。這麼多年，也沒見他身邊再有別人。這種心裏裝著舊愛、道行又高的老男人，最是碰不得！你聽姐一句勸，趕緊醒醒！”
白月光……愛得要死要活……分開得很傷……
蘇晴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林序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每一個詞，都在佐證他下午的猜測，都在將他推向更深的絕望。
他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那晚，林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他隻記得自己喝了很多，比蘇晴喝得還多。酒精麻痹了神經，卻無法麻痹心底那尖銳的疼痛。
第二天，他是被劇烈的頭痛喚醒的。陽光刺眼，他眯著眼睛，摸過床頭的手機。
屏幕上，除了蘇晴淩晨發來的幾條醉醺醺的安慰和“千萬別想不開”的叮囑外，依舊安靜。
那個“未接來電”的提示，還孤零零地懸掛在通知欄的最頂端。
顧雲深沒有再打來。
也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仿佛昨天那個電話，真的隻是一次無關緊要的、或許是因為信號不好而意外中斷的聯係。
這種徹底的、若無其事的沉默，比任何質問或解釋，都更讓林序感到一種冰冷的窒息。
他掙紮著起床，用冷水反複衝洗著臉，看著鏡中那個眼眶深陷、臉色蒼白、狼狽不堪的自己。
他想起蘇晴的話，想起秦雪的身影，想起顧雲深的沉默。
一股混合著宿醉不適和心灰意冷的情緒，沉沉地壓了下來。
他點開那個山峰頭像的對話框，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許久。
然後，他開始一字一句地輸入。
不是質問，不是傾訴，而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符合他“實習生”身份的、最不會逾越界限的借口。
“顧總監，非常抱歉昨天未能及時接聽您的電話。當時在圖書館查閱資料，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未能察覺。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反複檢查了幾遍措辭，確保足夠恭敬、得體、疏離。
然後，閉上眼，按下了發送。
消息發送成功，綠色的氣泡孤零零地懸浮在對話框裏。
林序將手機扔在一旁，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
他不知道顧雲深會如何回複。
是同樣官方地回複“沒事”？
還是幹脆置之不理？
或者……會看穿他這拙劣的借口？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淩遲。
幾分鍾後，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像一道驚雷，在他緊繃的神經上炸開。
他猛地掀開被子，抓過手機。
是顧雲深。
回複的內容，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是文字。
而是一張圖片。
圖片拍攝的，似乎是一份紙質文件的一角，上麵用紅筆清晰地圈出了幾個字。文件的標題看不太清，但被紅圈圈住的那幾個字，卻像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了林序的眼底——
【病情診斷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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