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24 更新時間:25-12-05 07:32
那盒點心,林晚晚隻嚐了一塊荷花酥。
酥皮在嘴裏化開,蓮蓉的甜香細膩得不像話。她仔細包好剩下的,讓翠兒藏進裝舊衣的箱籠最底下,不是舍不得吃,是這些東西太紮眼。
“姑娘,那位謝公子……”翠兒蹲在箱籠邊,聲音悶悶的,“他對您是不是……”
“是什麼都不重要。”林晚晚打斷她,手裏正搗著曬幹的艾草,“咱們記著現在靠誰吃飯就行。”
靠誰?靠她自己,靠這些菜,靠那些壇壇罐罐,靠周掌櫃那條線。謝雲舟的“好意”,像包著糖衣的石頭,咽下去要硌牙。
艾草搗出青澀的汁液,混進草木灰水裏。這是她新琢磨的土農藥,菜葉上生了蚜蟲,噴了幾次,還真管用。係統裏倒有現成的藥劑,但太貴,能量得省著。
【彈幕:主播這自製農藥可以啊。】
【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結晶。】
【話說謝雲舟送的點心,真不吃啊?】
【吃人嘴軟,主播清醒。】
清醒。林晚晚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她調出係統界麵,看著那三百多點能量,目光落在【信息碎片(隨機)】上。猶豫再三,還是沒點。時候未到。
倒是新解鎖的【簡易農具圖紙】,她仔細研究起來。裏麵有種“手壓式澆水壺”,結構簡單,用竹筒和皮塞就能做,比用木桶一瓢瓢澆省力得多。還有“雙層育苗箱”,能保溫保濕,適合天冷時提前育苗。
她讓翠兒想法子弄來些毛竹和廢皮子,照著圖紙慢慢琢磨。手上磨出水泡,挑破了裹上布繼續幹。人總得有點盼頭,做這些玩意兒,讓她覺得日子還在往前挪。
三天後,第一個澆水壺做成了。雖然粗糙,壓水時吱嘎作響,但確實好用。菜地澆水的時間省了小半。
翠兒看得新奇,試了幾回,咧著嘴笑:“姑娘真厲害,什麼都會。”
林晚晚沒笑。她看著壺嘴細細的水流滲進土裏,心裏盤算的是另一件事——王爺,到底哪天回來?
謝雲舟又來了。
這次是午後,日光白晃晃的,曬得石板地發燙。他依然提著那個竹編食盒,不過這次沒直接遞過來,而是站在門外三步遠的地方,溫聲道:“林姑娘,前幾日說的舊食譜,在下已抄錄了一份。”
他從袖中取出薄薄一本冊子,藍布封麵,線裝,看著樸素。“原本已交還管事嬤嬤。這抄本不違府規,姑娘可放心留著。”
話說得周全。林晚晚看著他手裏那冊子,沒立刻接。
“公子好意,妾身心領。”她垂下眼,“隻是妾身愚鈍,識不得幾個字,食譜留了也是無用。”
這是實話。原身大概識些字,但她穿來後忙著活命,根本沒碰過筆墨。
謝雲舟似是有些意外,隨即歉意一笑:“是在下疏忽了。”他翻開冊子第一頁,“那……姑娘若有興趣,在下可擇其中易行的,說與姑娘聽聽?”
不等林晚晚回應,他便輕聲念起來:“”酥黃獨”:熟芋切片,榧子、杏仁研末,和麵醬拖芋片油炸,其味香酥……”
聲音不疾不徐,在寂靜的午後格外清晰。念完一段,他抬眼,目光溫和:“這道點心用料尋常,做法也不繁難。姑娘若試試,或能添些滋味。”
林晚晚袖中的手指蜷了蜷。芋頭她倒是有——前些日子翠兒從外頭買回幾個,還沒吃。榧子、杏仁沒有,但用花生、芝麻代替也行。麵醬她自己會做。
他念的,還真是道可行的方子。
“多謝公子。”她終於伸手接過那冊子,觸手微溫,“妾身……有空時看看。”
冊子不厚,約莫十幾頁。她隨手一翻,字跡清秀工整,不像倉促抄就。裏頭記錄的吃食,從點心到湯羹,從醃製到烘烤,花樣不少,有些用料和做法確實巧妙,帶著古早的智慧。
“姑娘慢慢看。”謝雲舟將食盒放在門邊石階上,“今日帶的仍是些點心。姑娘保重身子。”
他頷首,轉身離去。青色衣袂在熾熱的日光裏一晃,便沒入甬道陰影中。
林晚晚站了會兒,才拎起食盒,拿著冊子回屋。
食盒裏這次是芙蓉糕和豌豆黃,依然精致。她照樣收起來。
倒是那本食譜,她坐在窗前,一頁頁仔細看。有些字不認識,連蒙帶猜,結合彈幕裏偶爾冒出的解釋,倒也看懂七八成。
【彈幕:這食譜有點東西啊。】
【像是真的古方,不是胡編的。】
【謝雲舟從哪兒搞來的?】
【會不會是陷阱?故意引主播做這些?】
是不是陷阱,試試就知道了。
林晚晚合上冊子。芋頭有,花生有,芝麻有,麵醬有。油……還有小半罐豬油。
那就試試。
“酥黃獨”做起來不難。
芋頭蒸熟,放涼切片。花生和芝麻炒香,搗成粗末,加點鹽拌勻。麵醬是她自己做的,稠稠的,帶著豆香。
芋片在麵醬裏滾一道,再放進花生芝麻末裏壓勻。鍋裏豬油燒熱,一片片放下去,滋啦聲裏,香氣猛地竄起來。
炸到兩麵金黃,撈出來控油。林晚晚撿起一塊吹了吹,咬下去。
外層酥脆,裹著的花生芝麻末鹹香,裏頭的芋頭軟糯,麵醬的鹹鮮恰到好處地調和了油膩。好吃。
她一連吃了三塊才停住。久違的、複雜的、屬於“美食”而非“果腹”的滋味,在舌頭上漫開。
翠兒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抽鼻子:“姑娘,做什麼呢?這麼香!”
林晚晚遞給她一塊。小丫頭吃得眼睛眯起來,含糊道:“這個……這個比包子還好吃!”
“嚐嚐就行了。”林晚晚把剩下的裝進碗裏,“留著慢慢吃。”
她看著碗裏金黃的芋片,心裏那點疑慮卻更重了。謝雲舟給的是真方子,做出來是真好吃。他圖什麼?
就為了讓她吃點好的?
她不信。
接下來的兩天,她沒再碰那本食譜。照舊侍弄菜地,照料那些壇子,做澆水壺,編育苗箱。生活像潭表麵平靜的水。
隻是每天那頓例食,越來越難下咽。飯裏的砂子好像多了,鹹菜更鹹了,湯裏的菜葉爛得像漚過的草。送飯的婆子臉色也一天比一天冷,有次食盒直接往地上一擱,湯汁都濺了出來。
林晚晚什麼都不說,照樣吃完,洗幹淨,放回門邊。
彈幕看不下去:
【這**是虐待吧?】
【王妃故意的?給主播穿小鞋?】
【主播脾氣也太好了!】
【不忍怎麼辦?鬧出去更吃虧。】
林晚晚不是脾氣好,是知道鬧沒用。她現在羽翼未豐,撕破臉沒好處。
得忍。
但忍,不代表什麼都不做。
第四天夜裏,下起了雨。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打在瓦片上,落在菜葉上,聲音細細密密的。林晚晚睡不著,披衣起來,點了盞油燈,坐在窗邊。
燈焰昏黃,映著窗紙上搖曳的雨影。
她拿出那本食譜,又翻開。這次看得很慢,手指摩挲著紙頁。紙張粗糙,墨跡工整,抄寫的人很用心。
翻到最後一頁時,她手指頓住了。
頁腳處,有一行極小的字,墨色比正文淺些,像是後來添上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秋露白,霜後甘。”
六個字,沒頭沒尾。
秋露白……是酒?還是茶?霜後甘……指霜打過的菜更甜?還是別的什麼?
她皺眉,把冊子湊到燈下細看。那行小字的筆跡,和前麵正文似乎有些微不同,更飄逸些。
是謝雲舟寫的?還是原食譜上就有?
什麼意思?
【彈幕:有隱藏信息?】
【秋露白好像是一種酒?】
【霜後甘……是不是暗示什麼時節?】
【主播,這會不會是謝雲舟在傳遞消息?】
傳遞消息?林晚晚心一沉。用這種隱晦的方式?給誰?給她?為什麼?
她盯著那六個字,看了很久。油燈的煙炱啪地爆了一下,光暈晃動。
雨聲漸漸大了,風吹得窗欞咯咯輕響。
她忽然想起謝雲舟那天說的話:“王爺約莫三五日後抵京。”
今天,是第四天。王爺快回來了。
“秋露白,霜後甘”……
霜降一般在十月。現在才七月。是說時間?還是說……要等到某個時候,某事才會“甘”?
她想得頭疼,合上冊子,吹熄了燈。
黑暗裏,雨聲更清晰了。
第五天,雨停了,天卻陰著,悶熱。
林晚晚正在菜地裏摘黃葉,院門被拍得震天響。不是平時的輕叩,是用力拍打,帶著不耐煩。
她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兩個陌生的小廝,二十上下年紀,穿著體麵的青緞褂子,腰板挺得筆直,臉上沒什麼表情。
“林姑娘,”其中一個開口道,聲音平板,“王爺午後抵府。王妃吩咐,各院落皆需灑掃潔淨,不得有礙觀瞻。你這院子,”他目光掃過牆角的菜畦和那些壇壇罐罐,眉頭皺了皺,“這些雜物,須得收拾幹淨。牆邊那兩壟菜,拔了。壇子挪走,不得堆放在此。”
話說得不容置疑。
林晚晚手指攥緊了衣角:“這位大哥,這些菜……是妾身平日吃的。壇子裏是醃的鹹菜。拔了……便沒吃的了。”
那小廝眼皮都沒抬:“王妃說了,大廚房每日送飯。這些雜亂東西,留著不像樣。”他頓了頓,“一個時辰後,我們來查看。若還沒收拾,隻好讓人來幫姑娘收拾了。”
說完,兩人轉身走了,步子邁得又大又穩。
林晚晚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看院子裏那些綠油油的菜,和牆角那些壇子。
拔了?挪走?
這些菜,是她從種子一點點養到現在,澆水,捉蟲,看著它們一天天長大。那些壇子,是她活命的倚仗,是她和周掌櫃的生意,是她攢下的底氣。
說拔就拔?說挪就挪?
【彈幕:欺人太甚!】
【這是要絕了主播的生路啊!】
【王妃也太狠了!】
【主播怎麼辦?硬扛嗎?】
硬扛?拿什麼扛?
林晚晚慢慢走回院子,蹲在菜畦邊。白菜葉子肥厚,蘿卜苗精神,小蔥青翠。她伸手摸了摸一片葉子,冰涼,沾著雨水。
拔了,就什麼都沒了。
她站起身,走到牆角,揭開一個壇子的蓋子。那股熟悉的鹹鮮味湧出來,帶著發酵特有的微醺。
沒了這些,她真的隻能靠每天那頓豬食一樣的例食活著。靠謝雲舟偶爾施舍的點心?還是靠不知何時才會有的“轉機”?
雨後的風吹過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味。
她抬起頭,看著陰沉沉的天。
一個時辰。
她隻有這一個時辰。
鎮北王府正門大開,灑掃得一塵不染。管事仆役垂手立在兩旁,鴉雀無聲。
王妃柳氏已換了正裝,頭戴珠冠,身著緋紅蹙金翟衣,端坐在前廳主位。下首坐著幾位側室、管事嬤嬤,個個屏息凝神。
廳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整齊劃一。車輪碾過青石路麵的聲音沉甸甸的,壓得人心頭一緊。
柳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指尖有些涼。
“王爺到——”
唱報聲長長地響起。
腳步聲由外而內,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玄色織金雲紋的披風下擺掃過門檻,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入廳中。
蕭景珩解下披風,隨手遞給身後親衛。他穿著一身墨藍勁裝,腰束革帶,腳踏烏靴,風塵仆仆,卻掩不住通身的肅殺冷冽。眉骨高,鼻梁挺,唇線抿得直,一雙眼睛掃過來時,像淬了冰的刀鋒。
“恭迎王爺回府。”柳氏起身,領著眾人行禮。
“起來吧。”蕭景珩聲音不高,帶著長途跋涉後的些微沙啞,“府中一切可好?”
“托王爺福,一切安好。”柳氏溫聲應道,上前親自奉茶,“王爺一路辛苦,妾身已命人備好熱水膳食。”
蕭景珩接過茶盞,沒喝,目光在廳中掃了一圈:“西北角那處院子,還住著人?”
柳氏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笑容不變:“王爺說的是……林氏?還在。妾身按例每日讓人送飯,不曾斷了她的。”
“嗯。”蕭景珩放下茶盞,“回頭把她的案卷拿來我看看。”
“是。”
廳中一時靜默。幾位側室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蕭景珩站起身:“本王先去書房。晚膳送到那邊。”
“妾身明白。”
他抬步往外走,走到門邊時,腳步微頓,側頭問了句:“本王不在這些日子,府裏可有什麼特別的事?”
柳氏垂眼:“並無特別。隻是……南楚那位謝質子,似乎常在府中走動。”
蕭景珩“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他沒再問,邁步出了廳。
柳氏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廊廡轉角,才緩緩坐下,端起自己那盞已經涼透的茶。
廳外,天色愈發陰沉,像要壓下來似的。
而西北角的冷院裏,林晚晚正蹲在菜地邊,手裏攥著一把翠綠的小白菜,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一個時辰,快到了。
遠處的甬道上,隱約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正朝著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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