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1 更新時間:25-12-15 21:12
一、月下馳道
出了京城往北三十裏,官道兩旁的白楊在夜風裏嘩嘩作響。蕭景珩弄來的馬是軍中良駒,通體漆黑,隻有四蹄雪白,跑起來悄無聲息。林晚晚坐在他身前,被他用大氅裹著,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他壓抑的喘息。
他傷得太重了。肋下那處箭傷雖不致命,但一路顛簸,血就沒止過。林晚晚能感覺到他握著韁繩的手在抖,冷汗浸濕了她後背的衣裳。
“王爺,停下歇歇。”她第三次說。
“不能停。”蕭景珩聲音啞得厲害,“天亮前得趕到平穀驛,那兒有我的人。”
馬又跑出十裏,他終於撐不住,身子晃了晃。林晚晚反手抓住他手腕,觸手滾燙——他在發燒。
“停馬!”她厲聲道,自己先勒住韁繩。
馬嘶鳴著人立而起,險些把兩人甩下去。蕭景珩悶哼一聲,摔下馬時還護著她,自己後背重重撞在道旁土坡上。林晚晚爬起來,就著月光看他——臉白得像紙,嘴唇幹裂,眼睛勉強睜著。
“你瘋了?傷成這樣還硬撐!”她手忙腳亂撕開他衣裳,肋下傷口果然又裂開了,血把包紮的布條浸得透濕。
她從隨身的包袱裏翻出金瘡藥和幹淨布條——這是從食肆地窖密道逃出時,她順手抓的幾樣救命東西。重新上藥包紮時,她的手很穩,心裏卻慌得像擂鼓。
蕭景珩靠在她肩頭,氣息滾燙地噴在她頸側:“對不住……拖累你了。”
“現在說這個有屁用。”林晚晚沒好氣,手上動作卻輕,“等你好些,再跟你算賬。”
她扶他到道旁樹下靠著,又從包袱裏摸出個水囊和一塊硬餅。水囊裏是出發前灌的淡鹽水,她扶著他喂了幾口。硬餅掰碎了泡軟,一點一點喂他吃下。
月光很亮,照得官道像條銀帶子。遠處有狼嚎,一聲接一聲。林晚晚握緊了蕭景珩的佩刀——刀很沉,她雙手才勉強舉起。
“怕狼?”蕭景珩忽然問。
“怕你死了。”她實話實說。
他低笑,笑聲牽動傷口,又咳起來。咳完了,才說:“死不了……還沒娶你。”
林晚晚耳朵發熱,瞪他一眼:“傷成這樣還想這個?”
“想想又不犯法。”他閉上眼睛,聲音漸低,“林晚晚,若我真死了……你就往南走,去找謝雲舟。他雖不地道,但會護你周全……”
“閉嘴。”她打斷他,“你自己說的要娶我,那就好好活著娶。別在這兒交代後事。”
蕭景珩不說話了,唇角卻彎了彎。
歇了約莫半個時辰,他精神好些了,堅持要繼續趕路。林晚晚扶他上馬,這回她坐在後麵,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自己控韁。
“你會騎馬?”他有些驚訝。
“我們那兒……也有馬。”林晚晚含糊帶過。前世她拍美食紀錄片時,在草原上跟牧民學過幾天,算不上嫻熟,但總比他這傷員強。
馬重新跑起來,速度慢了些,但穩當。蕭景珩靠在她肩上,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著一點藥香。他忽然覺得,這傷受得也不算太糟。
“林晚晚。”他低聲喚。
“嗯?”
“你原本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林晚晚沉默片刻,才說:“很高,很亮,到處是光。人能飛到天上去,隔著千裏也能說話。但……沒這兒好。”
“為什麼?”
“因為那兒沒有你。”她說得很快,像怕自己後悔。
蕭景珩怔住,心頭像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他伸手,覆在她握著韁繩的手上。掌心相貼,溫度交融。
“那就不回去了。”他說,“留在這兒,我娶你。”
林晚晚沒應聲,隻握緊了他的手。
二、荒村借宿
平穀驛在黎明前趕到時,已經空了。
驛站被燒了大半,隻剩斷壁殘垣。焦黑的梁木橫在院裏,地上有幹涸的血跡。蕭景珩臉色沉得可怕,翻身下馬查看痕跡。
“是三天前的事。”他踢開一塊焦木,“刀痕是北境軍的製式刀……我的人被清了。”
林晚晚心裏發寒。連這裏都不安全,前路還有多少埋伏?
“接下來去哪兒?”
蕭景珩看了看天色:“往西走,繞開官道。我記得三十裏外有個村子,叫石窪村,早年我在那兒駐過防。”
兩人重新上馬,改走小路。小路崎嶇,馬跑不快,到石窪村時已近午時。村子很小,不過十幾戶人家,土牆茅頂,雞犬相聞。
蕭景珩在村口下馬,示意林晚晚等著,自己上前叩響最外頭一戶的門。開門的是個駝背老漢,眯著眼看了半天,忽然“啊呀”一聲:“蕭、蕭將軍?”
“老丈認得我?”
“認得認得!五年前胡人劫村,是將軍帶兵救的咱們!”老漢激動得直哆嗦,“快請進,快請進!”
屋裏很簡陋,但收拾得幹淨。老漢姓孫,家裏就老兩口。孫婆婆見蕭景珩一身傷,忙騰出裏屋的炕,又燒熱水煮粥。
林晚晚幫著打下手,孫婆婆拉著她小聲問:“姑娘是將軍的……”
“內人。”蕭景珩在屋裏答得順溜。
林晚晚手一抖,差點打翻水瓢。孫婆婆卻笑了:“好好,郎才女貌。姑娘放心住下,咱們這兒偏,官家的人找不來。”
粥煮好了,是摻了野菜的糙米粥,熱騰騰的。蕭景珩喝了兩碗,精神好些了。林晚晚趁孫婆婆出去喂雞,瞪他:“誰是你內人?”
“遲早的事。”蕭景珩理直氣壯,“先練著叫,免得日後不習慣。”
“無賴。”
“隻對你無賴。”
兩人鬥著嘴,外頭忽然傳來馬蹄聲。蕭景珩臉色一變,抓過佩刀。林晚晚掀開窗縫往外看——來了三騎,都是尋常百姓打扮,但腰間鼓鼓囊囊,明顯藏著兵器。
“孫老丈,討碗水喝!”為首的是個黑臉漢子,嗓門洪亮。
孫老漢應著去舀水。那三人下馬,眼睛卻四處瞟。其中一個瘦高個忽然指著院子角落的馬廄:“喲,這馬不錯啊,軍中良駒吧?”
蕭景珩的汗血馬太顯眼了。
黑臉漢子眼神一凜,手按向腰間。就在這時,裏屋門開了,林晚晚扶著蕭景珩走出來。
“幾位大哥,”她笑得溫婉,“我家夫君前日摔傷了腿,正要進京求醫,路過此地歇歇腳。”
蕭景珩配合地瘸著腿,臉色蒼白,一副病弱模樣。
黑臉漢子打量兩人,見蕭景珩確實站不穩,神色稍緩:“從哪兒來啊?”
“南邊來,販絲綢的。”林晚晚答得順溜,“誰知遇了劫道的,貨丟了,人也傷了。幾位大哥要是方便,能不能指條近路?”
瘦高個還想再問,黑臉漢子擺擺手:“往東走十裏上官道,再往北就到京城了。”他喝了水,扔下幾個銅板,上馬走了。
等馬蹄聲遠去,孫老漢關上門,抹了把冷汗:“這些不是善茬啊……”
蕭景珩鬆開握刀的手,掌心全是汗:“是北境軍的人,化裝成百姓搜捕。看來……北境軍中真出了叛徒。”
林晚晚扶他回屋,心沉甸甸的。連北境軍都不安全,他們還能信誰?
三、夜半殺機
當夜,兩人宿在孫老漢家。林晚晚睡外間小榻,蕭景珩睡裏屋炕上。子夜時分,她忽然驚醒——院裏有極輕的腳步聲。
她摸出枕下的匕首,悄聲下榻,湊到窗邊。月光下,三個黑影正翻牆而入,正是白天那三人!
他們果然沒信。
林晚晚退回裏屋,搖醒蕭景珩。他立刻清醒,抓過佩刀,示意她躲到炕後。他自己閃到門邊,屏息聽著外頭動靜。
門栓被輕輕撥動。蕭景珩握緊刀,在黑臉漢子推門而入的刹那,一刀劈下!
漢子反應極快,側身躲開,反手拔刀。另兩人也衝進來,三把刀同時攻向蕭景珩。他肋下有傷,動作遲滯,格開兩刀,第三刀擦著他肩膀劃過,帶出一溜血珠。
林晚晚抓起炕上的陶罐砸過去,正中瘦高個後腦。那人吃痛回頭,蕭景珩趁機一刀刺穿他心口。
剩下兩人紅了眼,攻勢更急。蕭景珩且戰且退,退到窗邊時,忽然吹了聲口哨——尖銳的哨音劃破夜空。
院外傳來馬蹄聲,緊接著是孫老漢的驚呼:“著火了!馬廄著火了!”
黑臉漢子一分神,蕭景珩的刀已到了眼前。漢子勉強格開,卻被一腳踹中胸口,撞翻桌子。另一人想逃,林晚晚抓起地上的陶罐碎片,狠狠紮進他腿彎。
那人慘叫倒地,蕭景珩補上一刀。
黑臉漢子爬起來想跑,蕭景珩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誰派你們來的?”
漢子咬牙不答。蕭景珩刀鋒下壓,血珠滲出:“北境軍中,誰是叛徒?”
“是……是陳副將……”漢子終於開口,“他收了南楚的錢,要、要在潼河炸閘後,開城門獻降……”
話音未落,窗外射來一枝冷箭,正中漢子咽喉。他瞪大眼睛,倒地氣絕。
蕭景珩撲到窗邊,隻見一道黑影翻牆逃走。他要去追,被林晚晚拉住:“別追,小心調虎離山。”
院裏的火已被孫老漢撲滅。三人屍體橫在屋裏,血腥味濃得嗆人。
孫老漢顫聲問:“將軍,這……這可咋辦?”
“埋了。”蕭景珩收刀入鞘,“老丈,此地不能住了。你們收拾細軟,天亮跟我走,去北境軍營,我安排你們落腳。”
孫老漢千恩萬謝,去叫醒老伴收拾東西。
林晚晚看著蕭景珩蒼白的臉:“你的傷……”
“死不了。”他走到她麵前,伸手抹去她臉上濺到的血點,“怕麼?”
“怕。”她誠實點頭,“但更怕你死了。”
他笑了,低頭吻了吻她額頭:“放心,閻王爺不敢收我。”
這個吻很輕,像羽毛拂過。林晚晚愣在原地,耳根子燒起來。
“你……”
“先收點利息。”蕭景珩一本正經,“等拜了堂,再收本金。”
林晚晚氣笑,捶了他一下,卻小心避開他傷口。
外頭天色漸亮,雞叫了頭遍。孫老兩口已收拾妥當,背著包袱站在院裏。
蕭景珩看了看東方泛白的天際,又看了看林晚晚:“還有十八天到潼河。這一路……會更難。”
“我知道。”林晚晚握緊他的手,“但我跟你走。”
四人在晨霧中離開石窪村。馬背上,蕭景珩看著懷中人沉靜的側臉,忽然覺得,這萬裏江山,血雨腥風,隻要有她在身側,便都值得一闖。
林晚晚靠在他懷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忽然調出係統光幕。曆史修正進度條不知何時跳到了19%。
她關掉光幕,抬頭看了看前方蜿蜒的山路。
還有十八天。
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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