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94 更新時間:25-12-03 16:32
海城國際的食堂不像食堂,倒像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挑高的穹頂上垂著藝術吊燈,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取餐區分成中餐、西餐、日料和素食四個區域,穿著白色製服的服務生在一旁隨時準備提供服務。
安然和白曉南走進食堂時,明顯感覺到周圍投來的視線。剛才禮堂那場風波,像一顆石子砸進這潭深水裏,漣漪已經擴散開了。
“看,安少來了……”
“真的護著那個特招生?圖什麼啊?”
“誰知道,也許新鮮唄。貴族學校待久了,就想嚐嚐清粥小菜?”
低語聲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安然懶得搭理,徑直朝取餐區走去。白曉南跟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趙陽那小子估計氣瘋了,你當著那麼多人麵駁他麵子,他可記仇。”
“記唄。”安然夾了塊煎鮭魚,眼皮都懶得抬,“他記憶好,是他的福氣。”
“不是……”白曉南往他身邊又湊近點,熱氣都快噴耳朵上了,“他家那背景你清楚,咱最好還是。。。。。。”
食堂另一頭突然傳來不小的動靜。
安然抬眼望去,瞳孔微微一縮。
冷亦辰端著餐盤站在過道中央,對麵是周嘉潯,正雙手插兜擋在路中間。許子赫站在周嘉潯身側,手輕輕拉著他的胳膊,小聲說著什麼,但周嘉潯顯然沒聽進去。
冷亦辰抬頭看了一眼周嘉潯,準備後退繞過周嘉潯。
周嘉潯笑了:“這麼急著走?聽說你是安少的朋友,安少的朋友可不多啊,你不和大家打個招呼?”
他的目光在冷亦辰身上掃了一圈,從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到簡單的黑色帆布鞋,最後落在那張過於清俊的臉上。
“長得倒是不錯。”周嘉潯的語氣輕佻,“難怪有人願意當護花使者。”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海城國際的生活太無聊,這種戲碼是最好的調劑。
冷亦辰沒說話,隻是端著餐盤,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周嘉潯,算了。”許子赫又拉了拉他,“剛開學,別鬧事。”
“鬧事?”周嘉潯注意到了安然看過來的目光,抬頭看向安然,“我這是結交新同學。對吧?”
安然端著餐盤走過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白曉南跟在他身後,一臉“要出事”的表情。
周嘉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眼神很冷:“喲,護花使者來了。”
安然沒理他,徑直走到冷亦辰身邊,“過來跟我坐一桌。”安然說,語氣不容置疑。
冷亦辰抬眼看他,眼神複雜。
“安然小少爺,”周嘉潯伸手攔住,“這麼護著,不合適吧?咱們學校的規矩你懂,什麼位置的人,坐什麼地方。他——”
“他是我朋友。”安然打斷他,抬眼直視周嘉潯,“這個位置夠不夠?”
周嘉潯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朋友?安然,你現在交朋友的標準可真夠低的。”
許子赫緊張地看著兩人,手還拉著周嘉潯的胳膊。
這話裏有話。
安然的臉色沉了下來。
初二那場決裂,像一道深可見骨的疤,橫亙在兩人之間,時間並沒讓它愈合,反而在重逢的瞬間被狠狠撕開。
安然沒再說什麼,隻是側過身,拉住冷亦辰的手腕:“走。”
冷亦辰被他拉著往旁邊的空桌走。他的手腕很細,安然能感覺到皮膚下的骨頭。
“站住!”周嘉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安然沒停。
然後他聽到了牛奶傾倒的聲音——液體潑灑,紙盒落地的悶響。
緊接著是周圍人的吸氣聲。
安然猛地回頭。
冷亦辰的餐盤裏,白色的牛奶正順著土豆燒肉和白米飯往下淌,周嘉潯手裏拿著個空牛奶盒,臉上掛著挑釁的笑容。
“不好意思,手滑。”他說,語氣毫無歉意。
冷亦辰低頭看著自己完全被毀掉的午餐,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但依舊沒說話。
時間靜止了一秒。
然後安然動了。
他鬆開冷亦辰的手腕,一步上前,直接伸手打翻了那個餐盤。
“哐當——”
餐盤連同食物一起摔在地上,牛奶和菜汁濺得到處都是,濺到了周嘉潯嶄新的運動鞋上。
“不好意思,手滑。”安然說,嘴角扯出輕蔑的笑。
周嘉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再抬頭時,眼睛裏終於有了真正的怒意。
“你找死。”
話音未落,他已經一拳揮了過來。
安然側頭躲開,那一拳擦著他的顴骨過去。他反應極快,幾乎在同一時間抬腿踹向周嘉潯的腹部。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別打了!都住手!”許子赫想上前拉架,但根本插不進去。
白曉南也衝了過來:“安然!周嘉潯!媽的,瘋了是不是?!”
但沒人聽他的。
周嘉潯一拳砸在安然臉上,安然悶哼一聲,嘴角立刻滲出血絲。但他完全沒停,反手抓住周嘉潯的衣領,將他狠狠撞向旁邊的餐桌。
“砰——”
餐桌被撞得移位,上麵的餐具嘩啦啦掉了一地。
周圍的學生嚇得紛紛後退,騰出一大片空地,沒人敢上前拉架,這兩個少爺打架,誰插手誰倒黴。
冷亦辰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看著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他的餐盤摔在腳邊,食物和牛奶混在一起,髒汙不堪。
但他的表情很平靜。
太平靜了。
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安然終於將周嘉潯按倒在地,騎在他身上,拳頭高高舉起——
“都給我住手!”
安然的手停在半空。他喘著粗氣,嘴角流血,左眼因為挨了一拳已經開始發青。
教導處主任一行三人氣得臉色通紅站在食堂門口,“安然!周嘉潯!到教導處來!”
安然停住了手,目光在找冷亦辰,老子護著你還為你打架,你居然就這麼走了!
周嘉潯也從地上爬起來,校服皺了,嘴角破了,但眼神依舊凶狠。許子赫趕緊扶住他:“你沒事吧?”
周嘉潯甩開他的手,抹了把嘴角的血,看向安然。
海城國際的教導處在行政樓頂層,一整麵弧形落地窗對著遠處的海,陽光透過百葉窗切割成明暗相間的條紋,落在深灰色的羊絨地毯上。空氣裏有股淡淡的香氛味,像是雪鬆混著一點柑橘調,昂貴而克製。
“開學第一天,在食堂,眾目睽睽之下,兩個高一新生像街頭混混一樣打架鬥毆。”
教導處主任朱婉清,四十出頭的女人,穿著剪裁得體的米白色套裝,珍珠耳釘在耳垂上閃著溫潤的光,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她坐在寬大的胡桃木辦公桌後,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辦公室裏一片死寂。窗外的海鷗掠過,發出遙遠的鳴叫。
周嘉潯先開口,聲音有些啞:“他先動手。”
“放屁。”安然冷笑,“誰先把牛奶潑人身上的?”
“我那是手滑!”
“手滑到能把整盒牛奶精準潑進人餐盤裏?你這手挺會滑啊。”
“總比你直接打翻盤子強!”
“那你別躲啊,站著讓我打?”
“夠了。”朱婉清的聲音不高,站起身,繞過辦公桌,在兩人麵前停下。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朱婉清說,“在海城國際,在食堂那樣的公共場合,當著全校師生的麵——你們的行為,丟的不是自己的臉,是你們家的臉,更是學校的臉。”
“今天這件事,我可以按校規處理——記過,通報批評,甚至請家長。”朱婉清的目光落在兩人臉上,“但那樣做,對誰都沒有好處。安先生和周先生日理萬機,我想他們也不希望開學第一天就被請到學校來,處理這種……幼稚的糾紛。”
她打開抽屜,取出兩份文件,推到桌邊。
“這是悔過書。”朱婉清說,“內容我已經讓人擬好了,你們隻需要簽字。另外,接下來一周,每天放學後,到圖書館做兩小時義工——整理書籍,打掃衛生。”
安然挑了挑眉:“圖書館義工?”
“有問題嗎?”林薇抬眼看他。
“沒有。”安然扯出個笑,“挺好,陶冶情操。”
周嘉潯沒說話,隻是盯著那份悔過書,臉色難看。
“簽了字就回去上課吧。”朱婉清又恢複了那種公式化的溫和,“記得放學後去圖書館報到。”
從教導處出來,就看到了等在走廊陰影裏的許子赫,靠在牆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安然腳步頓了一下,目光在許子赫身上停留了幾秒。這小子,已經不是記憶裏那個跟在他們**後麵,摔一跤都會紅著眼睛要糖吃的小不點了。身量抽高了些,眉眼長開了,依舊帶著那股子幹淨的溫和氣。嗬,當初和周嘉潯鬧翻之後,這小子最後到底還是站到了周嘉潯那邊。
周嘉潯自然也看到了許子赫:“你在這兒幹什麼?”
沒等許子赫回答,安然先一步堵在了周嘉潯麵前,打斷了他看向許子赫的視線。
“周嘉潯,”安然的聲音壓低了,帶著冰冷的警告,“我給你句好話——高中這三年,你**離我遠點。別惹我,別找茬,安分上你的學。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聽明白了嗎?”
周嘉潯像是聽到了個笑話,嗤笑出聲:“怎麼,安然,這麼快就找到新的玩具了?這麼護著?讓我別招惹他?行啊,”他往前逼近一步,“你轉學,滾出海城國際,我保證不動他一根手指頭。”
這要求荒謬得可笑。安家是這所學校最大的股東,他安然怎麼可能會走。
安然眼神瞬間沉了下去,那裏麵翻湧著暴戾的光。他也笑了:
“讓我轉學?周嘉潯,你還沒睡醒吧?”安然語調輕慢,卻字字如刀,“既然你不聽勸,那咱們就試試。”“你不是要玩規矩嗎?我奉陪。”
許子赫見狀,臉色更白,急忙上前用力拉住周嘉潯的胳膊:“嘉潯!別說了!我們走,先回去!”
周嘉潯狠狠瞪了安然一眼,被許子赫半推半拉著,終於轉身,帶著一身未散的戾氣,消失在走廊盡頭。
安然獨自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他抬手碰了碰嘴角的傷,刺痛感讓他清醒。
誰都知道安然周嘉潯許子赫一起長大,誰都不知道安然周嘉潯為什麼突然就像情侶分手一樣徹底鬧翻了。
放學後,安然和周嘉潯都來到了圖書館。
“安同學,周同學。”圖書館陳老師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平和得不帶情緒,“林主任已經跟我交代過了。未來一周,每天放學後四點到六點,這裏是你們的工作區域。”
他指著旁邊推車上堆成小山的書:“這些是上學期末各班級歸還的教材和課外讀物,需要按編號重新上架。”
安然瞥了一眼那堆書,保守估計有兩三百本。
周嘉潯的臉色更難看了。
“還有,”陳老師推了推眼鏡,“東區靠窗那幾排書架需要擦拭。抹布和水桶在儲藏室。”
他說完這些,就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厚厚的書目索引,低頭看了起來,不再理會他們。
安然和周嘉潯對視一眼——那眼神裏沒什麼友好,隻有共同的不情願和煩躁。
兩人各自推了輛書車,開始分揀。
工作很枯燥。安然機械地拿起一本書,掃一眼書脊上的標簽,找到對應的分類區,走過去,塞進正確的位置。周嘉潯在另一邊做著同樣的事,動作幅度很大,像是在**。
圖書館裏很安靜。隻有翻書的沙沙聲,書車滾輪在地板上滑動的悶響,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壓得很低的交談聲。
安然將一摞文學類的書搬到三樓。經過計算機技術區時,他的腳步頓住了。
靠窗的位置,冷亦辰坐在一張長桌前,麵前攤著三本厚重的英文原版書。他低著頭,手指在攤開的書頁上輕輕劃過。傍晚的光線從側麵打在他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他沒穿校服外套,隻單穿校服白襯衫,領口鬆開了兩個扣子,看起來比白天在食堂時要放鬆一些。
安然站在原地看了幾秒,然後移開視線,繼續把書放進書架。但他的動作慢了下來,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角落。
冷亦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翻了一頁書,眉頭微微蹙起,然後他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安然抱著一摞書走到離冷亦辰最近的書架,假裝整理書籍。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冷亦辰屏幕上的內容——滿屏的代碼,黑色的背景上跳動著彩色的字符。
他在寫程序。
安然看了一會兒,認出來那是在實現某個經典的算法。冷亦辰寫得很流暢,幾乎沒有停頓,偶爾刪改幾行,然後繼續。那種專注的樣子,和上午在食堂裏默默忍受欺淩時截然不同。
在這裏,在這個滿是書籍和知識的地方,冷亦辰是舒展的,自在的。
就像在NOIP考場上一樣。
冷亦辰那張臉,操,真**好看。不是那種精致得像洋娃娃的好看,是……幹淨的。像冬天早晨的玻璃窗上結的霜,清冽,透亮。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靜得嚇人,裏麵什麼情緒都沒有,像深潭。安然見過太多人——巴結他的,怕他的,恨他的,算計他的——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有東西。**,恐懼,貪婪,偽裝。
冷亦辰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
空的。但又不是真的空。
他今天幫了冷亦辰兩次。雖然在食堂那次周嘉潯那混蛋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知不知道我是誰?
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尖銳得像根針。
他記不記得我?NOIP考場上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人?還是隻記得今天這個莫名其妙幫他、又因為他打架的“安少”?
“安少”。
所有人都這麼叫他。帶著諂媚,帶著畏懼,帶著算計。冷亦辰會怎麼叫他?安然想象了一下,那家夥用那種清冷的聲音叫出這兩個字的樣子……操,居然有點期待。
但又有點不爽。他不想冷亦辰跟別人一樣叫他“安少”。
那叫他什麼?安然?
光是想到這兩個字從冷亦辰嘴裏說出來,安然就覺得喉嚨發幹。
他靠在書架上,目光穿過層層書架,又飄向那個角落。
他在意冷亦辰嗎?才認識一天,不,算上NOIP那次,也才見過兩麵。但就是這兩麵……操。那家夥像個病毒一樣,悄無聲息地侵入他的係統,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滿腦子都是那張臉了。
還有今天打架。安然舔了舔嘴角的傷口,刺痛感讓他清醒了些。他已經多久沒這麼衝動地跟人動手了?上次好像還是初中,為了周嘉潯——又是周嘉潯,媽的,那家夥就是陰魂不散。
冷亦辰換了個姿勢,右手撐著額頭,左手還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他的側臉在黃昏的光線下輪廓分明,睫毛很長,垂下時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他的嘴唇很薄,抿成一條直線,看起來很認真,又有點……脆弱。
但安然知道他不易碎。
至少,不像看起來那麼易碎。
“看夠了嗎?”
周嘉潯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安然回過頭。周嘉潯站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手裏也抱著一摞書,正冷冷地看著他。
“幹活就幹活,別東張西望。”周嘉潯說,聲音壓得很低,但在安靜的圖書館裏依然清晰。
安然沒理他,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架,轉身推著書車走了。
周嘉潯站在原地,目光從安然的背影移到窗邊的冷亦辰身上。他盯著冷亦辰看了幾秒,眼神複雜,然後也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一周,安然每天放學都能在圖書館見到冷亦辰。也會和周嘉潯對上視線,不是推著書車在過道裏狹路相逢,兩個人都僵持著不動,用眼神較勁,看誰先讓路,要不就是整理同一批書時,會把書摔得砰砰響。
冷亦辰一直在專注地學習,從沒往安然這邊看過一眼。
操,高中剛開學,就**這麼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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