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總是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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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化險為夷

章節字數:4428  更新時間:25-12-28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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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鍾響過三遍時,燕音塵終於起身。

    昨夜幾乎未眠,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影。宮人伺候梳洗時,他看向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昨夜屏風那端那道凝視的目光。

    那目光如有實質,至今仍在皮膚上殘留著溫熱的錯覺。

    “王妃,今日可要戴這支白玉簪?”侍女捧來妝匣。

    燕音塵看了一眼,那是太子前些時日賞賜的,質地溫潤,雕工精致。他搖搖頭:“用那支普通的竹簪吧。”

    太過招搖總是不好,尤其是在這恩寵突降的時候。

    梳洗完畢,他走出寢殿。蕭景瀾已經在花廳用早膳了,見他進來,抬了抬眼:“坐。”

    語氣如常,仿佛昨夜那些令人心驚的對話從未發生。

    燕音塵依言坐下。早膳依舊是精致的江南口味,但他今日沒什麼胃口,隻用了半碗粥。

    “不合胃口?”蕭景瀾問,和昨日一樣的問題。

    “不是。”燕音塵放下勺子,“隻是不太餓。”

    蕭景瀾沒說什麼,隻是示意宮人撤下碗碟,換上一盞清茶。茶是明前龍井,香氣清冽,是燕音塵家鄉的名茶。

    “今日有朝會,”蕭景瀾抿了口茶,“你若是悶,可去藏書樓逛逛。孤已吩咐過了,你想看什麼書都可取閱。”

    “謝殿下。”

    燕音塵應著,心中卻有些訝異。東宮藏書樓收著不少孤本珍籍,往日雖未明令禁止他進入,但也從未主動開放。

    這份寬容,來得太輕易了。

    早膳後,蕭景瀾換上朝服離去。燕音塵在殿中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起身往藏書樓去。

    藏書樓在東宮西側,是一座三層小樓。推開門,淡淡的書香混合著防蟲的樟木氣息撲麵而來。樓內很安靜,隻有一名老內侍在整理書架。

    “王妃安。”老內侍躬身行禮,“殿下吩咐過了,樓中書籍您可隨意取閱。若有想找的,老奴可代為尋找。”

    “有勞公公。”燕音塵頷首,目光掃過一排排書架。

    他自幼愛讀書,尤其喜歡史書兵策。將軍府的書房雖也藏書頗豐,但與東宮藏書樓相比,還是遜色不少。

    他信步走到史部書架前,抽出一本《北境邊防考》。翻開書頁,裏麵竟也有批注,字跡與昨日在兵書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燕音塵細細看去,這些批注不僅點評邊防策略,還詳細記錄了本朝幾次北境戰役的得失。有些見解,連他父親都未必能想到。

    他看了幾頁,忽然目光一凝。

    在某條關於糧草調度的批注旁,有人用另一種筆跡添了一行小字:“此計雖妙,但需防內鬼泄密。”

    這字跡……

    燕音塵仔細辨認,確認是蕭景瀾的親筆。可這句話的語氣,不像是讀書批注,倒像是……親身經曆後的總結。

    他心中疑竇更甚,又翻了幾頁。幾乎每一處關於邊防疏漏的記載旁,都有類似的批注,言辭間透露出遠超書本的實戰經驗。

    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太子,如何能寫出這樣的批注?

    “王妃可是在看殿下批注的書?”老內侍不知何時走近,輕聲道,“殿下讀書極認真,每本書都要反複研讀,批注也常寫常新。”

    “常寫常新?”燕音塵捕捉到這個詞。

    “是啊,”老內侍笑道,“有時一本書記得殿下批注過好幾遍。老奴整理時見過,同樣的書頁上,有不同時期的筆跡,見解也一次比一次深刻。”

    燕音塵握緊書卷。

    不同時期的筆跡?同一本書批注好幾遍?

    這聽起來,倒像是……同一個人在反複研讀同一本書,每次都有新的領悟。

    可這需要多少時間?多少精力?

    他正思忖間,樓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小太監匆匆進來,臉色發白:“王妃,不好了!禦史台那邊……”

    話音未落,又一名內侍跑進來:“王妃請速回正殿!殿下朝會剛散,正往這邊來,臉色很不好看!”

    燕音塵心中一沉。

    他知道禦史台最近在醞釀彈劾燕家。父親戍邊多年,雖功勳卓著,但也樹敵不少。朝中總有人想借機生事,打壓燕家勢力。

    難道彈劾已經上達天聽?

    他放下書,匆匆返回正殿。剛到殿門口,就看見蕭景瀾從回廊那頭走來。朝服還未換下,臉色果然陰沉得可怕。

    “殿下。”燕音塵躬身行禮。

    蕭景瀾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複雜難辨。半晌,他才開口:“進去說。”

    兩人進入殿內,宮人識趣地退下,關上殿門。

    “今日朝會,”蕭景瀾在椅子上坐下,聲音低沉,“禦史大夫周慎,聯合七名禦史,上奏彈劾燕家。”

    燕音塵的心猛地一沉。

    “罪名有三,”蕭景瀾繼續道,“一,燕凜擁兵自重,北境三十萬大軍隻聽燕家號令,不知天子。二,燕家私販軍馬,中飽私囊。三……”

    他頓了頓,看向燕音塵:“燕家與北狄有暗中往來,通敵叛國。”

    最後四個字,如冰錐刺入燕音塵心髒。他臉色瞬間蒼白,雙膝一軟就要跪下:“殿下,臣父忠心耿耿,絕無此事——”

    “孤知道。”蕭景瀾打斷他,語氣平靜得詭異,“所以孤在朝上,將奏折駁回了。”

    燕音塵愣住了。

    駁回了?如此重大的彈劾,涉及通敵叛國,太子竟能當場駁回?

    “可是……”他聲音發幹,“如此重罪,陛下那裏……”

    “父皇那裏,孤自有交代。”蕭景瀾站起身,走到窗邊,“彈劾之事,到此為止。周慎今日下朝後,已被刑部帶走——有人舉報他貪贓枉法,證據確鑿。”

    燕音塵徹底說不出話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巧。彈劾剛起,主使就落馬?而且罪名還是貪贓枉法?

    這簡直……像是早就準備好的反擊。

    “殿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彈劾?”

    蕭景瀾沒有回頭,隻是看著窗外:“朝堂之事,風雲變幻。有心人要對付燕家,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回答避重就輕,但燕音塵聽懂了弦外之音。

    太子的確早就知道。不僅知道,還準備好了應對之策。在彈劾發起的同時,就已經掌握了周慎的罪證。

    這份手段,這份心機,深得令人心驚。

    “臣……”燕音塵不知該說什麼,最終隻能深深一禮,“謝殿下保全燕家。”

    蕭景瀾終於轉過身。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底有燕音塵看不懂的疲憊:“不必謝孤。燕家忠良,不該受此汙蔑。”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燕音塵卻覺得,太子保全燕家,或許並不全是為了“忠良”二字。

    他想起昨夜那句“有些人值得用一切去守護”。

    難道……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太荒謬了。太子與他,不過是政治聯姻,何來如此深情?

    “你臉色不好,”蕭景瀾走近,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昨夜沒睡好?”

    這動作太自然,自然得燕音塵忘了躲閃。等反應過來時,太子的手已經收回去了。

    “臣……還好。”

    “去歇息吧。”蕭景瀾道,“今日就在殿中休息,別出去了。孤還有些政務要處理。”

    燕音塵應下,看著蕭景瀾走向書房。那背影挺直,卻莫名透著一種沉重的孤獨感。

    他回到寢殿,躺在榻上,卻毫無睡意。腦海中反複回放著今日種種:藏書樓裏的批注,朝堂上的彈劾,太子那番輕描淡寫卻雷霆萬鈞的反擊。

    一切的一切,都透著詭異。

    他忽然想起,入宮這一年來,燕家看似處境艱難,卻總能化險為夷。父親在邊關的幾次危機,朝中的幾次攻訐,最後都不了了之。

    他一直以為是燕家根基深厚,或是父親手段高明。

    可現在想來,會不會……每一次危機的化解,都有東宮的影子?

    這個猜測讓他心驚肉跳。

    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子在背後為燕家做了多少事?又為何從不提起?

    他越想越亂,索性起身,走到書案前。案上擺著筆墨紙硯,他提起筆,下意識地想寫些什麼,卻不知從何寫起。

    最終,他在紙上寫下一個字:疑。

    看著那個墨跡未幹的字,燕音塵苦笑。是啊,他現在滿心都是疑竇。對太子的疑,對這份突降恩寵的疑,對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東宮的疑。

    窗外傳來腳步聲,是宮人送午膳來了。燕音塵收起那張紙,揉了揉眉心。

    用膳時,他狀似隨意地問侍女:“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宮裏可有什麼議論?”

    侍女小心翼翼道:“回王妃,奴婢隻聽說禦史大夫周大人被刑部帶走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殿下回來時,可有說什麼?”

    “殿下隻吩咐好生伺候王妃,讓您安心休息。”

    燕音塵點點頭,不再多問。他知道從宮人這裏問不出什麼,東宮的規矩森嚴,沒人敢亂嚼舌根。

    午膳後,他小憩了一會兒。睡夢中並不安穩,又夢見些零碎片段:刀光,血色,還有人在遠處呼喊他的名字。

    醒來時,額上都是冷汗。

    他坐起身,聽見書房那邊有說話聲。是蕭景瀾在和什麼人議事。

    燕音塵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過去。書房門虛掩著,他站在門外,能聽見裏麵的對話。

    “……三皇子那邊,近來動作頻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低沉嚴肅,“北境的眼線傳來消息,他們可能在軍馬糧草上做文章。”

    “孤知道了。”蕭景瀾的聲音很冷,“繼續盯著。另外,燕家軍今年的冬衣和餉銀,務必按期足額發放。若有克扣延誤,無論涉及到誰,一律嚴懲。”

    “殿下放心,屬下已安排妥當。”

    “還有,”蕭景瀾頓了頓,“北狄那邊最近可有什麼異動?”

    “暫時沒有。不過……三皇子府上,上月有北狄商人出入,交易數額不小。”

    房間裏沉默了片刻。

    “查。”蕭景瀾隻說了一個字,語氣裏的殺意卻讓門外的燕音塵心中一凜。

    “是。”

    腳步聲響起,那人要出來了。燕音塵連忙後退幾步,裝作剛走過來的樣子。門開了,一個身著黑衣、麵容冷峻的男子走出,看見他,躬身行禮:“王妃。”

    燕音塵頷首,那人便快步離去。

    他走進書房,蕭景瀾正坐在案後,麵前攤開一份地圖。見他進來,蕭景瀾抬眼:“醒了?”

    “臣打擾殿下議事了。”

    “無妨。”蕭景瀾合上地圖,“正好,孤有事問你。”

    燕音塵心中一緊。

    “你可知,”蕭景瀾看著他,“北境軍中,有哪些將領與三皇子走得近?”

    這個問題太敏感。燕音塵沉默片刻,才道:“臣久居宮中,對軍中人事已不熟悉。”

    “是嗎?”蕭景瀾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那燕將軍的家信中,可曾提過軍中有人與皇子往來過密?”

    燕音塵背脊發涼。

    太子連父親給他的家信內容都要過問?

    “父親信中多是家常,”他謹慎地回答,“軍務之事,從不在信中提及。”

    這話半真半假。父親確實很少在信中談軍務,但偶爾會隱晦地提醒他朝中局勢,讓他謹慎行事。

    蕭景瀾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在防備孤。”

    不是疑問,是陳述。

    燕音塵垂下眼:“臣不敢。”

    “你當然敢。”蕭景瀾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你心裏一定在想,太子為何突然關心燕家,為何突然對你好,是不是另有所圖。”

    燕音塵不敢接話。

    “孤告訴你為什麼。”蕭景瀾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因為你是孤的王妃。保護你,保全燕家,是孤的責任。”

    責任。

    這個詞讓燕音塵心中那點隱秘的期待,瞬間冷卻。

    是啊,隻是責任。政治聯姻帶來的責任,儲君對臣子的責任。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臣明白了。”他低聲說。

    蕭景瀾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隱去:“明白就好。回去吧,孤還要處理政務。”

    燕音塵行禮告退。

    走出書房時,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那歎息裏,有他聽不懂的無奈和……悲傷。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蕭景瀾已經坐回案後,低頭看著手中的文書。燭光將他的側影投在牆上,那影子孤寂而沉重。

    燕音塵忽然想起,昨夜太子說夢見他死了很多次。

    那真的,隻是一場夢嗎?

    他搖搖頭,甩開這個荒唐的念頭,轉身離去。

    夜色漸深,東宮各處陸續點起宮燈。燕音塵站在廊下,看著這片金碧輝煌的牢籠,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

    這座宮殿困住了他,卻也保護了他。那個讓他看不懂的太子,冷漠又溫柔,疏離又關切,像一團迷霧,將他層層包裹。

    而他,既想逃離,又隱隱期待著迷霧散去的那一天。

    隻是他不知道,那一天到來時,看到的會是真相,還是更深的深淵。

    更鼓聲遠遠傳來,夜已深了。

    燕音塵回到寢殿,屏風那端已經熄了燈。他躺在榻上,閉上眼,卻久久無法入睡。

    今夜,又會聽見那聲歎息嗎?

    他等了許久,屏風那端始終安靜。隻有均勻的呼吸聲,顯示著太子已經入睡。

    燕音塵在黑暗中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帳幔。

    他想,也許他該試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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