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65 更新時間：07-06-03 17:16
常言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站在這寒風冽的山峰上，連鳥都飛不上來。無青任憑被風吹起的道袍一陣陣撕著他的身體，仰望天空，此時夜色斑藍，紫星點點。無青盤坐在一塊被風吹得幹淨的青石板上雙手平平展開一個飛騰之勢，全身紫氣圍繞，涼風呼嘯著拍打著他的身，嘴臉被吹得已經變形，卻吹不動他的身子。無青隻是一動不動地擺著那個姿勢，眼睛也不曾睜開過。聽不到呼吸，靜靜地任憑露水濕透了他全身，再慢慢凝結成一層薄薄冰塊......冰塊在朝陽裏溶化，散著淡淡的熱氣。無青微微睜開雙目，隨手輕拍身上的冰塊，長長透了一口氣。嘴角輕微地擠出幾個字：“終於趕上了，不然就來不及了！”隨即時雙足輕輕一點，流星趕月般向道觀飛去…
三渡癡癡地盤坐在佛祖麵前，大雄寶殿內靜得連灰塵掉落都可以清晰可辨。無無青不知何時已來到了門口，幾乎沒有任何聲響，緩緩地朝殿內走去。無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靜靜地看著三渡盤坐著，隻是緊鎖的雙眉一直沒有鬆開。時間就這樣一秒秒地過去，三渡全身開始冒著冷汗，這本已破舊的加衫不知何時已被濕透。三渡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不動，也沒有說話，雙眼依然緊緊閉起。呼吸時強時弱，一隻黑色壁虎不知何時爬在殿堂的懸梁之上，不停地竄動著。突然一隻老鼠從牆角竄出，嚇得壁虎慌亂逃跑，卻出乎意料了掉了下來。正砸向三渡的頭頂，無青心裏驚慌不已，卻又不敢運功將其趕走。此時已然反應不及，隻見壁虎已重重砸在了三渡光禿禿的頭頂，其利爪慌亂中卻把三渡光光的禿頭抓起幾道血痕後向牆角逃去，鮮血汩汩湧出四下滴落，此時三渡本已白淨的臉盡被鮮血淋蓋。活向地獄裏逃出的勵鬼，哪還有佛門的英俊小生的半點風采……
無青臉色蒼白，冷汗自額頭滴滴澆落。正在他心慌意亂之時，三渡突然睜開雙眼，長長透了一口氣。轉頭望向滿頭是汗的無青，微微一笑：“不要緊，總算佛祖他老人家還沒忘記我這個英俊小和尚，不然閻王老子肯定請我喝茶去了。”無青臉色稍稍好轉：“怎麼樣了，沒什麼問題吧，剛才真把我嚇得半死，你要是完了，咱們所做的一切真的全都白廢了。我天一亮就已經大成了，順便把師傅他老人家氣得吐了幾十兩血，你師傅還算是出家人呢，結果被子我氣得當場暈倒，阿彌陀佛都還沒有念完就倒了。我還真懷疑他是不是裝的呢，嘿嘿…
三渡輕輕歎了口氣：“師傅他們年紀大了，也真的老了，做弟子做到我們這個份上，也算是無可挑剔了，現在他們怎麼樣了？”
無青沉默著，緊鎖起雙眉：“還差一點，你師傅現在對我是恨之入骨，我師傅終究還是不能夠完全對我絕望，得再加把勁才行…
“是呀，你師傅對我倒也是恨得咬牙切齒，我那個師傅卻仍然勸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是頭疼得緊呀。”
無青正色道：“三渡，我師傅就我這一個弟子，你師傅也就你這一個弟子，你可有決心和勇氣把這件事做完，不管結果怎麼樣。”
三渡突然轉身朝著佛祖神像跪倒：“佛祖在上，師傅待我如親生父母，恩同再造，請念我一片赤誠之心，望憐我助我能順利完成此事，如中途不幸失敗，弟子願一人獨下地獄承受後果，與無青無關，望佛祖成全。”
無青雙眼微紅：“三渡，三渡大師，你幹嘛把這麼偉大的英雄事跡一個人扛呀，難道你想在佛祖麵前獨自領功不成。沒有我你是不行的，上天入獄我們絕世雙英一起遊曆一翻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如佛祖有靈，還用得著我們千辛萬苦地這樣做麼？你信佛是對的，但自古有言，人定勝天，自己的命運還得要靠我們自己去把握才行，師傅老了，他們辦不到的事，得由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去辦，就算是失敗了又有何懼之？有何愧之？日後師傅定會明白我們這片苦心的。現在時候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時間不多了。對了，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見你在最後玄關總是衝不破，我正惱恨沒法幫你，那五毒壁虎可是奇毒無比的，我真擔心你不走火入魔也會被這五毒壁虎給毒個半死，怎麼突然間你不但衝破玄關而且被這五毒壁虎抓傷卻一點事也沒有？真是奇怪呀，天書上可沒有提到….”
三渡這才想起滿臉掛著幹涸的血跡，用袖子急忙擦拭，這一擦滿臉都是通紅，隻有兩隻眼睛還能保持不變，模樣更是滑稽無比，恐怖如鬼。自己卻絲毫不覺：“剛才我共有五次凝聚全身功力試途衝破頭頂這最後玄關，可總是在最後時刻半路退回來，直到最後一次我用盡全力一拚的時候，突然感到頭頂那幾道穴位一點阻力都沒有，隻感覺有一股力道從身體透過頭頂向上冒出，然後就有被雨淋的感覺了……..”
無青滿臉驚訝，搖著頭道：“難怪，這我懂了，剛才你正用力衝玄關的時候，那五毒壁虎受驚嚇之後掉落在你頭上，慌亂之中在你頭上抓出幾道血痕，我欲幫忙卻又不知該如何幫你，你正是在最脆弱的時候我怕我一運功會讓你也會受到影響，卻見你頭上四條血柱狂飆，時高時低就像那東山上小泉之水時急時緩，真看不出來你身體這麼好，飆了這麼多血一點事都沒有……好了，你沒事就好。我呆會替你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吧，你好像真的有點失血過多……嘿嘿…”
在大雄寶殿之內，如來佛祖跟前，一張簡單的木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飯菜，有四條腿的野豬肉，兩條腿的野雞肉，各式各樣的奇花怪草或蒸或煮，或炒或涼拌！熱氣沸騰，色澤鮮明，紅黃藍綠紫白灰樣樣俱全。最特別的是那還在翻滾著的幾大碗熱湯，幾根上等老人參被翻滾的熱湯四處排擠，時而沉落時而跳躍著。無青和三渡相對盤坐兩側，大隱道士和小隱和尚相對坐著，大隱對著大門而坐，小隱對著如來神相盤坐。這已經是第六次了，小隱禪師心裏隱隱發痛，隻覺愧對佛祖。在佛祖靈前自己親手養大的弟子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但屢屢侮辱自己而且侮辱佛祖，自己這一手的罪孽真是百死難抵，下了地獄佛祖也不會原諒自己了。不錯，這已經是第六次了，佛祖的神相依然笑容可掬，隻是在熱氣中沾了點人間煙火，身上隴罩著一股股俗氣。前幾次小隱依然苦口婆心地勸戒三渡，勸戒，勸戒，勸戒如果有用的話小隱此時定會毫不猶豫地利用好自己的嘴巴。可事實卻相反，不管他怎麼苦口婆心怎麼痛心疾首地努力，三渡隻有讓他徹底的絕望。做為一個出家人，一個隱居多年的智者，做為一個師傅，最重要的是做為一個有尊嚴的老人。你可以侮辱他，哪怕每天一次，一天十次，他也許可以承受。可以為了活著而可以忍受，但是你如果侮辱他最崇拜的偶像，誹謗他最神聖不可侵犯的祖師，誣蔑他的精神領袖無恥，肆意捏造種種無可查證的不實之言對他進行佛身攻擊，這才是最最不可饒恕的事實。雖然曾經風雲不可一世的絕頂高人，雖然博學多才，上知天文星相，下知陰陽五行……縱使千般本事，萬般能耐。眼前不得不接受祖師被徒弟肆意誣蔑，誹謗，侮辱，攻擊得體無完膚。恨，悔恨如果能夠結束這一切的話，小隱此時寧願悔恨至死，至死方休。在承受連續六天的折磨和侮蔑後，大隱道士和小隱和尚如今已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緊閉雙眼，任憑無青和三渡磨破嘴皮怎樣攻擊如來佛祖和太上老君，都似乎與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三渡，我聽說太上老君曾經編寫過一本上古秘籍，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太上老君嘛，嘿嘿，他編的書是很多的。不過這上古秘籍到底曆不曆害誰知道呢，說不定又是拿來騙人家銀子的吧。上次你說的那本殘花夢影聽說也是那太上老君寫的，那太上老君也真是個人才,年輕的時候喜歡遊山玩水，結果遊到人家四川九寨溝的時候銀子花完了，無奈之下把身上唯一的一個銀環換了紙筆。在一個叫天星洞的地方寫了三天三夜，終於此殘花夢影破世而出。多少少年英傑都因為參悟此書從此墜落下去，一蹶不振，真是害人不淺……”
“聽說此書一共才有十本真本，其餘盜版的不下十萬本，當時太上老君笑得合不隴嘴。在紅花山莊尋歡作樂十天十夜都沒把他的稿費花完。而盜版殘花夢影以迅雷之勢洶湧澎湃地向著廣大青年迎麵撲來！聽說當年的各大門派的龍頭掌門人得知此事後，迅速約束門下弟子，不得窺探此書，情節嚴重者將會被逐師門。你可知道為何嗎？”
三渡搔搔光頭，擦拭著嘴上的油漬。不解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麼，難道此書對人體有害，對習武有所阻礙不成？”
“此書對人體並沒有什麼傷害可言，對習武也沒什麼阻礙，隻是此書乃是一本禁書。書中大量描寫男歡女愛之事，其情節細膩，描寫生動，凡男人看之無不讚歎不已，個個都湧湧欲試….
而各大花莊，紅院都以此書為指導教材訓練出了無數紅塵高手。那些達官貴人隻要一上了她們的身便再也不能自拔，銀子來的像潮水般洶湧。而那些達官貴人們隻好欺詐老百姓的血汗，以此來滿足他們的私欲，其最大惡極。”
無青滿臉憤怒道：“李耳這個老匹夫，竟也寫此淫書，誤我華夏大好青年，致使多少年青有為的少年英雄自甘墜澆，終致一生碌碌無為，其罪過實在不小，我這就去燒了他的神象，看他還敢不敢再寫淫書…”
三渡忙道：“無青，算了，把它扔進屎坑裏去也就算了,再說了，都怪那些盜版商，從幾十本真跡變成幾萬本盜版，可恨的是還有精美禮品贈送，導致連七歲小孩都可以看得懂的那些插圖，真是無商不奸呀.幸好有六大門派出麵才強行將此股邪風歪氣打壓下去,不然影響實在太惡劣了。”
無青微微點頭，轉身朝如來佛祖神相望去，良久擠出幾個字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突然卟通一聲，小隱口吐鮮血，倒地暈死過去，大隱臉色鐵青，口吐白沐，兩眼望向屋頂，那眼神怪異，無法形容，似欲破頂而出，卻又遲鈍呆滯，眼珠一動不動......今晚的星星特別地明亮，今晚的清風特別地寒冷，今晚的無青又盤坐在絕頂山峰之上，還是那塊青石板。無青雙目緊閉，在寒風與露水中全身冒出絲絲熱氣。
三渡淩空而來，速度隻在眨眼之間，朵朵白雲盡被其踩在腳下。輕輕地落在無青旁邊，迎麵盤坐。
無青緩緩睜開雙眼，這雙眼今夜無比清澈，異常明亮。深深換了口氣望向三渡：“事情順利麼？”
三渡神色微透著一股疲倦，點頭道：“還好，五毒壁虎果然奇毒無比，幸而這山上奇花異草甚多，凡毒物出沒的地方定會有其克毒之藥存在，我這幾日夜夜毒發難忍，實在痛苦萬分，全身有如刀絞火燒一般，每一寸肌膚都特別敏感，仿佛這傅身子已不是我的一般，身上的肉似乎都要一片片掉下來的感覺，現在我已經把毒逼了出來，隻是有點累，過兩天就好了。”
無青滿懷關切，甚是吃驚：“沒想到這五毒壁虎竟有如此之毒，還好你沒事了，不然……三渡，你知道你師傅的過去嗎？”
三渡深深吸了口氣道：“師傅從小清苦，受盡磨難，十歲那年被師祖遊曆時看中帶走。學究一身驚天絕藝，文采更是無人能比，加上他長相俊美，一身正氣，所到之處無不驚世駭俗。那些庸姿俗粉爭先恐後地大膽示愛，連師祖都應接不暇。本來師傅天資聰慧，定力自是高深，隻不過一時不小心被六大門派的幾個女弟子看中，六大門派在江湖上向來高高在上，其門下弟子也以高人自居，沒想到這幾個高高在上的女弟子竟了為師傅大打出手，造成兩死一殘的後果，六大門派的掌門得知此事後紛紛出麵，要向師傅討個公道，師傅哪能給他們公道，難道公道一定要以死謝罪嗎？在拒絕六大掌門強行要求師傅娶了那個半殘弟子後，江湖上再也沒有師傅的立足之地，那幾個死去的女弟的愛慕者成群結隊地對師傅阻殺，連峨眉的掌門人和點蒼的掌門人紛紛提出要與師傅比試武功，企圖在比試中致師傅於死地，師傅在接連比鬥六十七場後體力不支隻得殺出重圍，最終隱於此地已有一百多年了！
無青麵帶怒容：“六大派，好你個六大派，教出這種好鬥耍狠的徒弟，為了自以為是的愛情蠻橫殺人，企圖把小隱大師據為己有，真是無恥之極，小隱大師這一身有用之軀就這樣被他們給廢了，唉！”
三渡輕笑一聲：“無青你別生氣，六大派雖然不怎麼講理，可此事師傅也有不是，怪就怪在他少年輕狂，樣樣都那麼出眾。一個人要是太帥了，鋒芒太露都會引來殺身之禍，縱使你武功再高，智慧通神也難以與天下人為敵，何況師傅生性善良，自然就會吃虧了。其實師傅歸隱並不完全為了此事，師傅的武功這麼高深，誰又能阻擋得了他呢？隻是師傅一心修行隻為另一個原因的。在師傅心裏，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孩，在他很小的時候，那女孩對他關懷倍護，在他餓暈的時候偷給他饅頭吃，七歲的時候就自己親手做鞋給師傅穿。那時候師傅就記得她的好，心裏時刻念著有一天一定要報答她，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讓她看到自己出人頭地的一天，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娶了她。隻是等到師傅二十二歲回到家鄉的時候，那女孩卻在他出去的第六年被大水衝走，生死下落不明，師傅當年四處遊曆就是想著有一天能夠再見她一麵，今看來她也早已不在人間了吧……”
無青仰望天空，星光閃爍。每一片星域都有幾顆最亮的星星，其光芒閃耀四射，在其周圍的星星相比之下暗淡無光,能做一個十足的配角,青搖指星空：“三渡，你說我們要是星星的話，會是哪一顆呢？”
三渡沉默著望向天空，天空斑藍一片，一道彩光自東向西迅速滑落，夾帶兩個耀眼的火球，轉眼沉沒在層層雲海之間，那片雲海被燒得通紅，這紅光四處散漫開去，似欲借此雲層燒破天去不可……
無青：“三渡，你有過去嗎？”
三渡沒有回答，仍癡癡望著那片紅海，直至那紅光漸漸散盡，盡數消失在這濃濃的夜色當中，再也找不到半點燃燒過的痕跡。一切恢複了寂靜，山頂的風依然呼嘯而過，拍打著衣袂，三渡言語有些呆滯：“忘記了。”
“為什麼要忘記？”無青不解“因為已經忘記了，所以沒有為什麼。”三渡輕聲回答，仿佛沒有開口，卻又在心底一次次重複著：“為什麼會忘記？”
無青沒有再問，隻是靜靜地看著天空，天空很安靜，很清澈，如家鄉的溪水，可以清晰見底，可以看見魚兒自由自在的遊戲，就像鄰家小妹的雙眼那麼明亮，那麼熟悉，可是這天究竟有多高？任憑你凡眼如何仔細，永遠都那麼深遂，永遠都沒有盡頭，天是沒有盡頭的，因為天的外邊還有另一個天。那麼人呢？人卻是有盡頭的，每一個人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人生的盡頭又會是什麼……？
無青定了定神，望向三渡：“我們上山十年了，師傅待我們恩重如山，自從我們從那洞外天獲窺天書以來，日夜勤習從來沒有停止過，如今都已有小成，實屬不易。師傅他老人家近年來鬱鬱寡歡，其實是放不下凡塵俗世，我時常聽見他夢裏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知道那個女孩是師傅生平最愛。師傅親眼見其死去卻無能為力，所以才會堪破俗世在此隱居修行，我們道家的最高修行就是指的得道成仙，隻是師傅終無法完全看破塵世俗念。終無法得到成仙，所以我們才不得已而助其鑄心，望其早日修成正果。”
三渡微微顫抖：“無青，你的心意我明白，先鑄心，再修煉心經至第九層，以丹藥相輔定可助其修成正果，跳出輪回生死得道成仙！其鑄心現已完成，師傅現在心底徹底絕望，正是步入無喜無悲，無欲無求之境，也是修煉心經的最佳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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