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5 更新時間:10-11-08 07:07
樓蘭八王子,絲路第一好,皎皎天上月,清清銅中光。
七歲能習武,八歲能漢曲,九歲能馴馬,十歲上戰場。
若我有一兒,願為他拉馬,若我有一女,願為洗足纓。
樓蘭八王子,……。
西疆裏,有一支歌曲就是這樣傳唱的,司徒鳴的隊伍集結時就是以這首曲子為暗號驗明身份。
這一支商隊抵達暗中前來接應的樓蘭義勇軍,他們全是效忠八王子的人。司徒鳴以假名相稱,自稱是八王子的擁戴者。有了新成員加入,八王子必定能逃脫。
樓蘭義勇軍臉上露出喜滋滋的笑意。
“從獄中逃走後該把人護送到哪才安全?”眾人開始討論後續計劃。
“往天竺,那兒有八王子的老師。”其中一人道。
“不,該往涼州關,那兒也有八王子的擁護者……。”司徒鳴看著樓蘭人對八王子的熱愛程度,已達非常境界,目中揚起驕傲的亮光。
“涼州關是漢軍,安全嗎?”
“安全,涼州關雖是漢軍,但從不願與樓蘭作對,他們久聞八王子的英名,早想當麵與他結識。”司徒鳴把涼州關的立場一一說明。
然而,司徒鳴這一支打算劫獄的隊伍進了樓蘭後,最後結果是功敗垂成,原因出自於樓蘭義勇軍雖有勇氣卻功夫庸俗,在諸位王子率兵趕來前即自亂陣腳,後隻剩司徒鳴一人全身而退,其餘人等皆在亂箭之下化成縷縷冤魂,沒能活著離開。
冷夜淒淒裏,太子率了一幫兄弟圍剿,哀嚎的血夜中,司徒鳴對那些樓蘭王子的出言不遜還猶言在耳,他們對義勇軍施以重擊,拳打腳踢外加鐵戟痛毆,氣惱全針對八王子而來,聽到的話竟是:“誰要幫瀟瀟出頭就是這個下場,屍體喂馬,喂羊,喂我地底的蠍,以及北方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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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腳必須學會逃亡,因為學會了這項本領後才能展開亡命天涯的步履;我必須拉開我與親人的距離,因為唯有距離遙遠我才有生存的機會。(瀟瀟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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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頓時從沉思中驚心,左半身跳得猛烈非常。
撫著善善的刀,他想起了自己何時開始喜歡兵器。
那刀劍的寒光上,映出了自己的臉、自己的眉眼,瀟瀟握得很牢實,他愛清透無邪的自己,從刀劍的鋒芒上,瀟瀟發現一樁事,女人用金釵來點飾自身的美麗,而男人就該用刀劍來訓練自身的銳利。
他喜歡刀槍劍戟,喜歡濟弱扶貧,喜歡用自己的刀改變事局。
力量是從何而生?自己原本不堪一擊的底子也隨著時日的俱增而強壯了。這力量又是源自何處?何人?何時?
苦思了一夜,他認出了司徒鳴是什麼人了,獨自步出營帳,見關門已開,準備拜謝離去。
隨後,司徒鳴回來了,麵色凝重,如喪家之犬,都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咱去劫獄救八王子,卻反遭樓蘭諸位王子毒手夷害。那些樓蘭王子公告大眾,誰要幫那八王子出頭就是這個下場。”
怔了怔,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瀟瀟雖不可置信也不感詫異,太子素來待他如此,三思後,決定不驚擾四座悄然離去。
一出關便逢上了一個人,是那誓死效忠自己的劫浪。
獨眼龍的他暗中聞訊而來,欲帶走八王子離開。八王子流落漢朝的第一天,此人便來迎接,不愧是效忠八王子的首領。
那人低聲說,用隻一人可聞之音量說道:“劫浪在此,來接八王子逃亡。”
八王子歎了一口氣:“劫浪,我帶來了你的兄弟,就在馬背上,我留下他是想圖個證明,你們是親兄弟,你也好生去會會他。”
隻見劫浪不急不惱地回話:“任何人擋了八王子的去路,劫浪都會替你擋下,我隻恨自己的兄弟做了蠢事,那是他的不智,劫浪會親手了結他。”劫浪一個躬身,朝八王子的座騎奔去,一把拉下神識還未醒的人,將自己的胞弟扛在肩頭,往後方的密林走去。
再回來時,劫浪是單身一人,淡淡回了句:“人我已經處理好了,將他的屍體拿來祭天,讓那些禿鷹啄食他的每一寸肉洗清他的罪孽吧。八王子,留下他並不能替你證明什麼武術劍道,此等資質貨色隻會玷辱了你的名聲。”
八王子抿緊了雙唇,良久才道出一句話,語重心長:
“我料想他也不好過,人常說一句話,小人常戚戚,他若活著也是個苦,死了也是個苦,我好奇的是,如他這般人等那戚戚之生命會是何等模樣,我原本還想從他身上圖個證明。罷了,罷了。”語畢,搖了搖首。
八王子留下他,又想證明天竺高僧的話:
對一個弱者,你若把他視為敵人,那是看輕了自己。對一個茍活之人,你若將他當成朋友,他將成為你的蹄子,為你奔走,為你賣命。信不信?瀟瀟,你自個兒去證明。
***
“我要回樓蘭。”瀟瀟壓頭低語,提劍準備與那些兄弟正麵較量。
“八王子,請你死了這條心,無論如何,劫浪都不會讓你再回到那凶險之地。”
“那是我的家園,那些人是我的兄弟。”
“從今以後,對劫浪來說,那兒隻是一個容不下你的地方。往後,天涯海角任你行,唯一去不得的地方,就是你心中所盼望的極樂之土,樓蘭。”
閉上眼,沙子飛進眼簾時,八王子的眼眶也泛紅了。
思慕是一種切不斷的絲線,被放逐的人,有了腳就有了根,走到哪兒都能落地,然後再生根。也許這是瀟瀟的宿命,又或也許不是。因為,他總期待一個布滿虹光的藍天,在彼端有萬丈光芒照耀他的國土,還有金絲雨灑落在勤奮的人民身上。那美麗的青璧之夢,常回旋在他的夢裏。
遙望藍天,開始了一段不得不為之的被追逐之旅,在後方苦苦追逐的魑魅魍魎,全是他的兄弟。
***
“我想回樓蘭。”
進入廣袤的中原,瀟瀟如是說。
劫浪沒理會他,七武士全程護駕,將他帶往更遠的東方。
“我想回樓蘭。”
在熱鬧滾滾、人馬雜遝的長安城時,瀟瀟又作如是說。
劫浪還是沒理他,七武士嚴密護駕,將他送往更遙遠的東方。
數日後,瀟瀟不願再走了,還是那一句,我想回樓蘭。他說這話時,刀已斜下,輕輕滑過嫩生的草尖,隨時隨地可能出刀。
劫浪還是沒理他,作為瀟瀟的師父,他輕而易舉奪下瀟瀟手中的刀,七武士依然將護衛做到滴水不漏,他們加快了腳程,準備將他藏在一個無人知、無人問的地方。
***
“我不想就此茍活,這不是我該有的擔當。”
瀟瀟還是不願走,放下手中的刀,棄之不顧,人卻回頭跑遠了。
劫浪彎腰拾起被扔在草叢裏的大刀,沒有怨言,一陣緊追後,以奇佳的套索功套住了急奔的人。
八王子重重跌落下馬,身軀動彈不得,任劫浪將善善的刀重係在自己身後。“我說了,我不想茍活,劫浪,你讓路,讓我回去吧。”
劫浪挺身而立,身軀不動如山,擋在八王子麵前,一把拎起被套索緊緊捆死的人,帶上了自己的馬座。
“什麼時候你也像那些兄弟一樣想要管教我了?”
“劫浪不敢像他們管教你,劫浪一直想站在你麵前,替你遮風,替你擋雨,替你攔下所有的刀劍,從你我相識那天起,我與八王子的命就緊緊相依,我奉二王子的指令帶你離開,他要我離得越遠越好,劫浪必須這麼做。”
八王子扭動身子,無奈繩索甚緊,劫浪隻輕輕一拉,那繩索又勒得更嵌貼入肉,“都說是為我好,我豈是任由你們擺布?”天闊的額上沁出了大汗。
劫浪指著刀,“記住,這是二王子的刀,他從不示人的東西,你不能辜負他一番苦心。”
八王子懷著一雙傲然不屈之眼望向劫浪,趁機抬腿將劫浪踢下了馬,自己也摔落在地,兩人滾了兩圈方止,一身泥,沾滿身。七武士等人圍了上來,紛紛出刀出劍,眼神尖銳,逼人之勢明顯。
見那刀光劍影向來是聽命於自己,今日怎生造反至此,八王子感慨萬千,不再掙紮,停止做困獸之鬥。
“我二哥的苦心是什麼?他又交代了什麼?竟讓你們如此這般待我!”
“他說,要讓八王子活著回樓蘭。”劫浪二度拎起八王子,這回增強了力氣將人捆牢,毫不手下留情。
“我還有機會回去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
瀟瀟內心思忖著:我的腳必須學會逃亡,因為學會了走路之後才能展開亡命天涯的步履;我必須拉開我與親人的距離,因為唯有距離遙遠我才有生存的機會。然而,有些事確是事與願違。我的心念係著一方,但我的腳卻必須離開它。我充其量也不過與三哥同一個命運的人啊!他是棄子,而我,瀟瀟,雖非棄子卻也與他同樣淪落了。
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旅人的足跡橫貫了東西,看遍了民風,他們來到了路的盡頭,海的氣味依稀可聞。鹹鹹澀澀,拂亂發的長風,此去了無痕。
“這兒已是盡頭了,我不想再走了。”瀟瀟佇守在海邊,捆綁的身子勉力扭動,雙目朝望無際的大海。
“我們還得繼續走,前方路途還很漫長。”劫浪推人上船,動作毫不遲疑。
海風下,船艇搖擺,出了岸磯後便是青湛湛的長波,再無人煙。
沉默了半日的八王子眼見此路愈行愈遠,開始對劫浪動怒咆哮。
“我們究竟要去哪?”
“一個無風無雨的地方。”回答甚為平靜。
“真有那個地方嗎?”狂潮下的怒吼,八王子已經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理智。
“或許有,或許沒有。”
***
驚濤過後,頹喪失意的八王子依然不死心,態度在暴怒之後歸於極度的無奈,此生從未有過的拜求,他將額頭點地,那是膜拜神佛的姿勢,雖然苦切道了話“我還是想回樓蘭。”紋風不動的劫浪若無其事答複的那一句“暫時忘了吧。”還是讓八王子徹底失望了。
不願進食的八王子被強灌食物後,表達嚴正的抗議。
“我還是不想茍活。”
“活著就是眾人的希望,不僅你沒有茍活,任何活在世上的人都是另一個人的希望。我一路提醒你的這些箴言,都是八王子你昔日意氣風發時對眾人說過的話,劫浪隻是在必要時轉述給這話的主人聽。”
眺望湧動的萬頃海波,感知此身渺小的八王子眼神不再炯亮,嘴角不再上揚,蔽日的烏雲在頭頂盤桓,綠波之聲蓋過他內心壓伏的悲泣。
“我曾經意氣風發嗎?”
“是的,這世上的人誰沒有意氣風發過,所以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光輝歲月,哪怕隻是一現曇花,都值得被肯定。當然,八王子,這句話也是你曾說過的。”
八王子將頭偏下,變形的嘴唇發出了幹澀的音,嗚嗚的,喉頭咽了咽,將布滿雙頰的淚水一滴又一滴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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