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章節字數:4012  更新時間:10-12-12 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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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朝來使。

    以參謀兩國事政為由,要求樓蘭派一位王子前往議和。

    與其說是議和,內行人一聽便知是為了與匈奴一較抗衡的人質之邀。

    剛從樓蘭王病褟前巡視完畢的太子一接獲消息,不假思索便攔住漢朝使者,自動獻上了樓蘭之寶二王子善善。

    善善出使漢朝,隻知自己此去凶多吉少。

    自己恐怕已步上三弟觀觀的後塵,回不去了。

    他雙目炯炯,露出難得一見的銳氣,命令身邊的人去園子裏挖出一棵樹。

    對著一株翠華的青柳說:“摘下所有綠葉,片葉不留,帶著它,我有用處。”

    善善被護衛隊駕走,前往漢朝,行經碎丘,乃止。

    “把樹種在此地,我要刻字。”善善的麵色憂鬱,心中盤算著許多事,他想起自己恐怕將與八弟失去音訊,內心開始慌了。但他不能慌,廣袤的天地縱使孤身一人,也比不上八弟的天涯孤旅。

    於是,善善等待一個機會,他希望劫浪的手下能發現自己的暗號。

    “此非碎丘”是個暗號,表示善善希望劫浪通知八弟與自己會合。

    他先刻上兩個字“碎丘”。在樹下深思了一夜。

    十人的漢精兵抵達枯木前,下馬,作揖,威風凜凜的漢朝隊長腰配著劍,雙拳交握於胸前,態度恭謹。

    “你們來遲了,我等了你們整整一天。”聲音煞是沉穩有餘,似低回的管簫,二王子有一副上等的嗓音。

    漢兵無語,麵對擺在眼前兩個碎丘的事實,滿腦疑雲,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們見上了二王子一麵,當下也不再追究了。這二王子與漢朝的王公貴族不同,除了身上散發出特殊的西北地域氣質,還挾著一絲隱隱的劍氣。

    離開前,二王子令眾人後退,刷出背上長劍輕輕一劃,在枯木上再補上兩個字“此非”,因此,樹皮上有了四個字“此非碎丘”

    ***

    進入涼州關的馬兒又繞了出來,使性子的牠現正行經一塊荒涼的沙丘,上頭,矗立著一棵參天的枯木,上頭刻著“此非碎丘”。

    害群之馬不認得此地有這麼一棵樹。

    哪來的怪樹?

    分明就是要混亂視聽。

    牠在樹下搖了搖腦袋,馬兒有脾氣,初時不肯不願,連走都不走,現下又來此地搗蛋,圈圈繞繞。

    “你又想做什麼?”迦邏夜對著馬兒說。

    刨土,埋樹,羸瘦的前蹄動作不消一刻,已將樹藏入地底七寸,牠蹬了兩蹬,此時,後方來了人,是哪個樓蘭王子,啊,是那個看起來笨拙呆腦的鑾鑾。

    旅人繼續前行進入漢界,他的馬在真正的碎丘沙地不斷旋繞,把地上印出了百來個印子,那馬兒躁動得很。

    “別再胡來了,這裏即將起大風,你找個地方避一避吧。”迦邏夜慈祥的口吻在馬耳後輕輕響起。

    ***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走了一個瀟瀟,去了一個善善。

    “太子,為何要派善善前去漢朝?”門臣問。

    太子笑了笑,說:“一則以除異己,一則可找出瀟瀟,依我看,瀟瀟若知道最疼他的二哥被禁於漢,焉有不現身相會之理。”

    為了引誘瀟瀟現身,太子讓善善當成誘餌。

    召來了自己人,策劃一番,他笑得更奸意綿綿了。

    人的笑總有個固定樣子,笑久了就僵化了,太子的笑早已分不清是哪一種笑,總歸類為奸險之屬總不差。他不懂十八般武藝,但那不是重點,他隻需懂十八般笑意即可運轉乾坤。

    何謂十八般笑意?

    一者,假笑於麵。二者,奸笑於心。三者,強笑於皮。四者,狂笑於髓。五者,傻笑於真。六者,冷笑於鼻。七者,寒笑於齒。八者,訕笑於舌。九者,愚笑於眼。十者,媚笑於眉。十一者,豔笑於芳草。十二者,獨笑於步。十三者,齊笑於議。十三者,魅笑於魑。十四者,妄笑於癲。十五者,長笑於樂。十六者,色笑於阿嬌。十七者,仿笑於謀。十八者,非笑於嗤。

    這十八般笑意快意至極啊!

    太子之樂,樂在於獨秀一笑。

    以笑謀權,以笑動戈,以笑令鬼推磨,他的笑不泯恩愁,不消舊恨,太子的笑啊,皮肉骨髓心意全可分開進行,那是一個舉世無雙的笑精了。

    好一個使笑刀的高手!

    現在,他又發笑了,當他發笑時,滿腹的心機可比詩書禮樂藝春秋之深奧,讓人乍時摸不著底,得找個老師拆解其意。

    “那些小娃兒我都不看在眼裏,他們誰能玩得過我?就先讓驕驕和凜凜那二人先去圍剿瀟瀟,我且坐享其成,讓他們彼此來個三殺!”自相殘殺不必出力,他握實了指節,一一掐算著。

    太子有一頭蜷曲的長發,濃密如林,論五官,他這長相可是太魅惑了,七分心機深沉的梟雄貌,三分慈愛下屬貌,綜合起來,就更難判定他是善、是惡、是正、是邪了?

    他回到房裏,休息了片刻,忽然想起了瀟瀟的刀劍,派人去取了來。

    “去把那兩口兵器拿過來,我得瞧一瞧是好在哪裏,讓那個瀟瀟占盡了上風。”

    以為是刀劍讓瀟瀟的武力倍增,太子瞇著眼,想一觀究竟。但那究竟沒觀到,卻聽到“啟稟太子,那兩口兵器全不見了”,門下唯唯諾諾嚇得屁滾尿流,是怕呆了。

    “沒用的東西,誰來過這裏拿走的?是那個恨不得把人宰了的七王子凜凜,還是自匈奴返回以為是天下第一的驕驕?”

    “……是……紅燭姑娘。”

    一聽是紅燭,太子立刻臉色大變,起身讓人去把人給找來。

    在找人的期間,他也沒閑著,看了幾份重要的簡牘,一份來自匈奴的消息。

    三王子來信了。

    在匈奴的那一端也起了波瀾。

    三王子觀觀一心盼著太子實現諾言前來接他回去。

    捎來了消息,詢問何時派人來?何時可以離開那野蠻的地方?

    當時的觀觀是處於這個情況的:

    自他從樓蘭帶來了各國的奇珍異寶後,生活被料理得很好,還收了一個當地的美公主,那姑娘年方二十,生得野豔動人,優點不少,燒得一手好菜、溫得一壺好酒、暖得一席軟床。觀觀承諾要帶她回樓蘭看大漠黃沙的壯麗,喝飲馬河畔的泠泠綠水,聽特有的清瑟笛音。

    那女人擠進了觀觀寂寞無侶的心,觀觀好說歹說就想要將她帶回樓蘭。

    “我帶妳去看黃金城堡,我樓蘭遍地是黃金,要多少多少。”擁著一絲溫柔,觀觀想家想得緊。

    那女人也沒應答,點點頭,那即是允諾了。

    觀觀於是趕緊送了信來,要太子快些動作,他在匈奴朝思暮想無一刻不盼著回樓蘭這一天。

    太子把東西擱著,撥了撥長發,揉了揉鬢角。女人啊,那是禍水。

    門下回來了,帶上的消息亦不妙。

    “回太子,紅燭姑娘人不見了,聽說帶了刀劍出了城,直奔八王子而去。”

    直奔八王子而去?

    “哈哈哈!好個禍水啊!”將桌上的酒杯一掃,動了怒氣的太子儼然是修羅降世的人間代表。

    好個禍水紅顏,觀觀,你身邊那女人包管早晚也會害死你。

    ***

    三王子的信又來催促了。

    這次使用的語氣更急切,言辭間頗有不悅。

    他這次的情況是這樣的:

    自他遲遲等不到樓蘭的消息後,終日鬱鬱不安,那女人燒的菜也無心下咽,本來連看都不想看的一室無聊,在心煩氣躁下更是無好話了。

    觀觀說:“誰說我是被遺忘的王子?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在樓蘭還是有一定的份量的。”

    女人說:“你就在這兒跟我過活吧,一輩子都在這兒。”

    一聞“一輩子”這三字,攪得三王子觀觀整個心七上八下地,那是他最擔心的事。

    於是,信寫得更緊急,深怕太子把先前承諾的事忘了。

    ***

    三王子的信如雪片紛紛而至,一封又一封,差不多每隔三日就修書一封。

    內容都是差不多,要太子速速接人勿再拖延。

    早就將三王子的事當成了天邊一朵浮雲隨它自生自滅,太子懶懶地連讀都不想讀了,千篇一律,如今隻要知曉又是三王子托人帶來的信函,就擺在最後再審。

    ***

    觀觀的信又來了,忙完了所有的要事才匆匆憶起還有這麼一樁事未辦。

    太子的臉色驚變,讀完後臉色鐵青,自言自語念著:“不好,不好了。”

    這一次觀觀的情況是這樣的:

    他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被人遺忘,是舉足輕重的樓蘭三王子,在匈奴一場晚餐聚會上,酒後誇下豪語,說自己是大漠第一劍。

    那女人平日野歸野,對他特溫柔體貼,此時卻不安份應下話:“大漠第一劍?那不是貴國第八王子嗎?我願意和你走一趟樓蘭,就是想親眼目睹那傳說中的英勇少年八王子是如何勾引眾家少女。”

    旁邊起哄著,鼓躁著,都想瞧一瞧觀觀如何反應。

    “八王子嗎?哼,妳這紅杏出牆的女人。”揪住女人的頭發,觀觀忍不下被嘲弄的竊笑,一巴掌打了女人的臉。

    那女人是有來頭的。

    “你敢打我妹?”匈奴二王子上前拔刀,亮刀後,三王子被團團圍住。

    她惹上的女人是個匈奴公主。

    “我從頭到尾就想會會貴國的八王子。”態度坦率的匈奴女人,野氣十足,沒一點女人該有的矜持。

    ***

    太子將信給燒了。

    果然女人真是禍水啊!觀觀,你惹的禍自己收拾吧!

    ***

    最後一封信的字很潦草,看得出是在心神不寧的狀況下寫的。

    這一次觀觀的情況是這樣的:

    背對著自己的女人,觀觀的眼睛布滿了紅絲,妒火中燒的身體熱得可以燒毀一整座森林。他拄著一塊石頭,眼珠子冒著熊熊大火,對女人很認真地說話:“如果我殺了我八弟,你就會當我是大漠第一劍,就會愛上我了,是不是這樣?”

    女人不置可否,她翻動著縹緲的篝火。

    ***

    就是這種殺氣,讓人無法把目光從這樣的人身上移開。

    三王子觀觀帶著一名女人偷偷跑回樓蘭闖進太子房間的第一句話就是大聲疾問:“他在哪裏?”

    他的問話裏不僅不耐煩,而且殺氣騰騰。

    太子披散著一頭長發從床上翻過來時,第一眼就看見了觀觀全身透著一股詭譎的殺氣,那是素來不與人爭的觀觀從未出現過的神情,彷佛變了一個人,或彷佛,著了魔、吃錯了藥。

    太子笑了,他直視著三更半夜闖回來的觀觀,隻輕描淡寫問了一句:

    “你說的是誰啊?我這陣子忙於公務,正準備明天派人去接你,你此時回來真是太好了。來,肚子餓了吧,我請人備上一頭烤羊。”話還燙著,觀觀的臉已經肅煞成了一張無表情的鐵臉。

    “我說的是瀟瀟,咱的八弟,他人呢?為何他的房間是空的?”觀觀伸出長臂將身邊的女人摟得更緊。

    太子一昧笑著,把八王子暗夜潛逃的事說了一遍。

    “哼!就算他有兩隻翅膀,也飛不遠的。走!”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你也要去找他?”太子將人拉回。

    “怎麼?除了我,還有誰也去找他?”

    “你的五弟和七弟。”

    “我會先找到他的。”為了一個女人,觀觀連性情都變了,那丕變後的個性連太子都認不得,一絲錯覺閃過,太子提高了警覺。

    觀觀此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為了在心愛的女人麵前證明自己比八弟還強,他硬是偷偷從匈奴出走,擄走了女人深夜奔回樓蘭,想與瀟瀟一較高下。推開瀟瀟的房門後也沒見上半個人影,那女人很是失望,看那如花似玉的女人失去了笑容,觀觀將人摟得更緊,找瀟瀟找得緊,隻為了看自己戰勝八弟後那女人臉上的一抹笑。

    女人的笑和太子的笑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女人的笑能讓男人豁盡心力,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觀觀拜別了太子,一手提刀,一手擁著女人,消失在沉靜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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