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30 更新時間：07-07-11 09:10
陽春三月，又讀了一天的書，我起身要回房休息，卻意外的看到書房外的春蘭竟然在今天開了花，胸前的鈴鐺因為我的走動而輕輕的響著，讓我又想起了那宛如春蘭般的人。
那一年，我剛十一歲，爺爺說我是家族曆史上中狀元最年輕的孩子，即使是爺爺，也是十五歲時才中的狀元。中了狀元，也並不能立時派出去當官，而是做翰林院的虛銜，有名無權而己，爺爺說我在那裏磨練一下也好，現在我還年輕，將來會有很多機會，可是這一切都在初見皇上的時候改變了。
這次皇上對於進士們的態度很不一樣，大概是因為今年的少年比較多吧，聽說有很多人都沒過第二次成年禮，不過年齡最小的，就是我。皇上舉行了一個宴會性質的見麵，而且這次來的不止是皇上，還有皇後娘娘。我國的皇後，雖然也是叫娘娘，但卻是一個男子，雖然在這世界上，婚戀是自由的，男女隻要喜歡就可以，兩個男人或兩個女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皇上卻是第一個敢立一個男人為皇後的君主。
“你就是莫浩然？莫宇的孫兒？”皇後娘娘看著我，眼中充滿了好奇。
“是的。”我恭敬的答道。
“嗬嗬，聽說你今年才十一歲，可是真的？”皇後娘娘又問。
“是的。”我點頭。
“嗯，長得也不錯，皇上說你的文筆也很好，這樣本宮就放心了。”皇後娘娘笑道，“皇上，我們終於達到我們小公主的要求了。”
“嗯？”我不解。
“莫卿，朕想讓你來當皇儲的太傅。”皇上道。
“這……臣太過年少……”做皇子公主的太傅？而且還是儲君的太傅，這也許是別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我卻不想。
“唉，朕何嚐不知你年少？可是這是皇儲自己的要求，朕也沒辦法啊。”皇上歎氣，“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才華橫溢，人品絕佳。”
“這次中進士的人都有這樣的條件啊，為什麼偏偏是我？”我不明白。
“但必須十五歲以下，沒有訂下親事，身材相貌俱佳的少年才可以。”皇後娘娘歎息。
“……”我無語，這是先太傅嗎？我為什麼感覺她是在選妃？
“皇上，皇儲今年還沒到四歲該找太傅的時候啊，這是不是太早了些？”一旁站立的爺爺開口為我說話。
“其實在天慈未滿一歲的時候，朕就想為她找太傅了。”皇上的唇角微揚，“當年在朝陽殿，你是親眼看過天慈的，一歲的孩兒，剛學會走路說話吧，可是天慈甚至比一些官員更加明白事理了，隻是這兩年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來當她的太傅教導她。”
“慈兒這兩年也跟在我身邊讀了些書，識了些字，基礎的東西都懂得的。”皇後娘娘笑道。
“總之，這是朕的旨意，你們想抗命嗎？”皇上板起臉來道。
“臣等不敢。”我與爺爺立刻下跪。
“嗯。”皇上點了點頭。
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為殿下的太傅的，所以對於從未見麵的殿下，我的心裏是厭惡而仇視的，她有什麼厲害的？不過就因為父親是皇帝，難道就可以這樣強橫的要我去教她嗎？太傅，通常都是一做十幾年，而且在她長大以後，我還要因她而卷進我最為厭惡的政治鬥爭中去，這讓一直想過平靜生活的我怎能不心生怨恨？
在臨入太傅院之前，爺爺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浩然，殿下是極聰明的孩子，你要用心教導，切不可行差踏錯，毀了我莫家百年聲譽啊。”
“是。”我應聲，知道爺爺是真的很擔心。
於是早朝時分，我與爺爺一同出門，他是去早朝，我則是到被安排好的太傅院等待那國之儲君的到來。
她很守時，初次到太傅院的時候，身後跟著一個小宮女，在入門之前，她讓小宮女退下，一人進來。不得不承認，殿下其實長得是很好看的，很像皇上，而她的紫眸中，也閃耀著與年齡不附的光芒，她看著我，顯然對我很有興趣。
“皇上說殿下已經識字了，我不想從頭開始教，不知殿下看過《論語》沒有？”我有心為難她，從書架上拿起一本《論語》，這本書就算是我也是從四歲才開始看的，我才不信她有讀過。
“看過。”她竟然點頭。
“殿下可懂其中的意思嗎？”看和懂可差很多。
“懂的。”她再次點頭，“要我整本書解釋給你聽嗎？”
“嗯。”我點點頭，“臣想看看殿下的基礎如何。”我就不信你真的明白。
她並沒有伸手接我手上的書，而是從第一句開始背，開始解釋，她的雙手背於身後，邁著方步，如果不是一個三歲多的孩童，她的感覺倒比我更像老師。
“哀公部：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她在背到這句的時候竟然停下來看我，“魯哀公問孔子說：‘你的學生中，誰最好學呢？’孔子回答說：‘有顏回最好學，他發怒時能不遷怒於別人，有過失能不再犯。可惜適合死了。目前沒有了，再也沒見到好學的人了。’”
這句解釋過後，她又開始繼續邁步，好像之間從未停過一般，而我則在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或是感覺到了什麼？她在暗指我嗎？指我對她的遷怒嗎？
整整一本《論語》她解釋了整整一天，除了幾次停下喝幾口水外，連口飯都沒吃，雖然我也一整天沒有吃飯，可是一直走來走去的她定然比我更加消耗著體力，可是一整天下來，她卻毫無疲憊之態，隻是笑著問我：“太傅認為如何？”
“殿下果然聰慧過人。”但我心裏還是不服氣！
這時門外有侍衛通知她皇上要她去“紫陽宮”，剛坐到椅子上的她立刻起身，要我陪她一起去。在吃飯的過程中，皇上和皇後一直在詢問殿下的學業問題，我是緊張而拘謹的，第一次在皇宮中單獨跟皇室中的人相處，我承認我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雖然一直想保持平穩的心態，但皇上和皇後給我的壓力太大了。
“父皇，再過一個月就是爹爹二十五歲的生辰，父皇可有什麼想法？”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在這個時候幫了我一把，把話題引開。
“難得你這丫頭還記得，我說要大辦，你爹爹卻說在後宮擺個家宴就可以了。”我很意外，皇上竟然沒有自稱“朕”，而是用了“我”這個字。
“擺家宴也好，不過我有節目哦。”她笑容如花。
“哦？慈兒有什麼想法？”皇後看起來很高興。
“我要為爹爹路一支舞。”她說，“不過還缺一個懂樂理的人幫我彈琴。”
“嗬，天慈不知道嗎？你這太傅，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哦。”皇上就這樣“出賣”了我。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她的眼睛此時是那樣的閃亮。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這詞是她唱出來的，很稚嫩的聲音，但卻有著非常獨特的韻味，而且這歌很適合皇後娘娘，因為他真的是一個佳人，絕代佳人，已經超越了男女的分界，隻是一個美麗的存在。
“這詞……是殿下自己所作？”我仍然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她還沒到四歲啊！
她眨了眨眼點頭：“是啊。”
我驚訝的看著她，懷疑她真的才三歲多嗎？即使是我……即使是之前一直被稱為神童的我，也是七歲才能寫詩，可是她……難道那傳說中的神聖紫眸之人真的這麼特別嗎？之後的日子裏，我沒有再把自己當成是她的老師，經常是她看她的書，我寫我的字，隻有遇到不明白的東西，她才會問我，而我也發現她對於四書五經好像都很了解，而且有時也會有些新奇的想法，她對各國的曆史都很感興趣，正史、野史、外傳她都看。她的勤奮好學是十分難得的，除了我每年必定回家的幾天，她每天都風雪無阻的按時出現在我的書房，就算是後來她因為身體發育而及其困倦的日子裏，還是堅持到這裏來……即使來了是在睡覺，但也是一種堅持。
曾有人說，日久可以生情，這話放在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可是現在我卻相信了，因為我愛上了殿下。
殿下八歲的那年春天，她總是習慣性的昏睡，很少見她有清醒的時候，雖然她說是因為發育的問題才會感覺到困倦，但是我卻覺得事情並不是這樣的，我很擔心她，可是那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薛紹卻讓我認為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關心她。每天早上，薛紹都會抱著她到太傅院來，然後跳到房梁上一坐就是一天，到晚上的時候再抱著她回“太子宮”，殿下本來就很困頓，因為薛紹的存在，她每天更跟我說不了幾句話，在那陣子，我莫名的寢食難安。
記得那是八月裏的一天，也許因為殿下這八個月來一直那樣睡著，我竟然也產生了困意，就那樣拿著書，坐在那裏睡著了……直到感覺有人在輕輕的撫摸我的嘴唇，驚得我睜開了眼。那是這八個月來我第一次見到殿下清澈的眼神，沒有一絲睡意，但那目光卻又突然變得迷離，然後她就那樣貼了過來。那輕柔的碰觸讓我迷戀，我可以感覺到她的舌頭探入我的口中，我的全身立刻緊繃，因為我感覺到了殺氣，也因為這殺氣，我想起了房梁上的那個人。
“啊——”聽到這聲驚叫之後，我有些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手，我竟然……我竟然推開了殿下，她……她是跪坐在桌子上的，她會摔到的，我伸手想拉她，可終究沒拉到，不過她也沒摔到，她落入了那個人的懷中。
“紹，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眨著眼睛，衝著那個男人笑，好似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
“你這陣子一直昏昏沉沉的，一點防禦力都沒有，我當然要時時刻刻呆在你身邊。”薛紹抱起她。
“是嗎？”她的臉微微的泛紅，是因為薛紹與她的親近而感到害羞嗎？
“殿下今天好像很有精神啊。”薛紹說，“要出去玩嗎？”
“可以嗎？”殿下很興奮的問，一點都看不出這八個月來固有的困意。
“當然可以，隻要……”薛紹說到這裏，輕咬下唇，恨恨的向我瞥了一眼。
“隻要怎樣？”殿下笑問。
“沒什麼。”薛紹笑笑，他總是在殿下麵前笑得那樣無害，但是……那無害笑容之上的陰冷目光卻讓人發寒，“不急的，一切都不急的……”
“嗯？”
“我們去玩吧。”薛紹就這樣抱著殿下飛了出去，這是殿下五年來的第一次早退，臨走的時候甚至連看我一眼都沒有，那麼剛才的那個吻……那個吻到底算什麼？！
那天晚上，薛紹出現在我的房間，告訴我不要對殿下有什麼非分之想，他的目光閃動著幽冷的殺氣，可是我卻一點都不怕他，但當時的我卻還沒有看透自己的感情。直到薛紹離開以後，殿下的嗜睡症雖然好了，可是精神卻一天比一天差，她總是拿著本書黯然傷神，連書拿倒了都不知道，我的心莫名的刺痛著，從心底裏泛出酸苦之味。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問題，我想知道薛紹在殿下心目當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可是殿下卻否認她喜歡薛紹，她唱歌，卻是相思之曲，她憤怒的將我趕出書房，在書房裏彈唱另外一首本應很開心，現在聽來卻異常苦悶的曲子，然後是砸東西的聲音，但我不敢進去，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了，直到一切都歸於平靜，我才悄悄的推開門，我看到了一地狼藉，她砸了書房裏所有能砸的東西，她的手不知被什麼東西刺傷了，正流著血，但她卻沒有管手，隻是低聲的嗚咽著……
在那一刻，我終於知道我對殿下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了，我愛上了殿下，而殿下……卻十分的喜歡薛紹。心，真的好痛啊，可是，既然已經了解了這樣的感情，那麼……在那天晚上，我為自己在小腹上點了守宮砂，就算這輩子得不到殿下的青睞，但我不會娶妻的，除了殿下，我不要跟任何人在一起！
殿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而且讓我感覺她變得更加成熟了，雖然仍舊和藹可親，但卻隱隱的透著一股霸氣，她更像一國儲君了，沉穩而內斂，但卻與我的內斂不同，我的臉上不會出現任何表情，但她那越來越豐富的表情卻不再對映她內心所想了，除非她願意，否則沒有我們任何人再能從那張臉上看出她的喜怒哀樂。
尤其是後來秋宇的出現，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隻因為一首歌，殿下就看上他了，雖然他長得確實很漂亮，可是一看就是江湖中人，雖然身上透著點神秘的貴氣，讓人有些猜不透，但這些都不應該是殿下看上他的理由啊！當殿下送他鈴鐺的時候，我的心絞痛著，但卻突然想到如果薛紹在這裏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那個威脅我不要對殿下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他難道不懂殿下將來要成為一國之君，不可能隻有一個男人嗎？但我又為自己感到悲哀，因為殿下無論有多少個男人，我都不會成為其中之一。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的過去，以為我就會這樣守到她到去遊曆世界的年齡，然後等待她遊曆歸來，可是在她出門之前，薛紹竟然回來了，而且他們在一起了，爺爺說她收了薛紹做妃子，聽到這個消失的時候，我的心痛得讓我暈倒，爺爺要我放下對殿下的感情，但我知道這不可能，因為我早已下定了決心，就算殿下不喜歡我，我也會默默的陪在她身邊一輩子，用我所有的能力，讓她像所有的“紫眸之人”一樣，成為千古明君。
但是真的是上天垂憐，在殿下生日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殿下該出遊的那天，我竟然再次在殿下的床上醒來，不同於第一次，我跟殿下現在都不再是孩子了，而且這同樣赤裸的身體，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請永遠都不要讓我醒來！
“然兒，我有東西要送給你。”殿下的笑容就猶如春蘭一般。
“是什麼？”我問，殿下從來都沒有送東西給我，所以無論是什麼，隻要殿下肯送給我，我都會珍視的。
誰知殿下竟然從她的頸環之上拿下了一個鈴鐺：“把它掛在脖子上，父皇就不會為你指婚了，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娶別人！”
殿下……殿下她這是承認我是她的人了嗎？天啊，就算現在讓我死去我也甘願啊！
“浩然？浩然？”
回過神，看到爺爺站在我的麵前：“爺爺，你還沒睡啊？”
“嗯。”爺爺點點頭，“浩然，你又在發什麼呆？”
“沒啊。”我笑。
“你知道嗎？你跟我說謊的時候總會帶著這樣的笑容。”爺爺說。
呃，有嗎？我無辜的看著爺爺。
“那個鈴鐺……看起來很眼熟啊。”爺爺用下巴指指我胸前的鈴鐺。
“這個……”我輕輕的撫摸鈴鐺，“是殿下給的。”
爺爺看了我半晌，最後歎了口氣道：“明天隨爺爺去上朝吧，陛下本來考慮要給你指婚的，不過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嗯。”我點點頭。
“浩然，聽說殿下唱歌很好聽，你跟了她這麼長時間，會唱嗎？”爺爺問我。
“會啊。”我帶爺爺回書房，“爺爺想聽什麼？”
“唱首你想唱的。”爺爺坐在一旁道。
“嗯。”我點點頭，開始彈琴，結果竟然發現彈的竟然是殿下當初在想起薛紹時唱的曲子，難道殿下才離開三個月，我就開始相思了嗎？
“怎奈黎明不懂哀傷，雙人成單；誰能忘記那段時光，離別容易再見難。風，吹不動滄桑；雨，輕彈在眼眶；全世界，還有誰溫暖。我在遠方，盼到心慌，山海蒼茫，觸影情傷；我在遠方，相思更漏短，淚濕白衣裳；我在遠方，花落心殘，生亦何歡，死也難安；我在遠方，傷心倚欄杆，等到人斷腸；你在遠方。我在遠方，想起過往，心薄裘寒，淚眼凝霜；我在遠方，最是情難忘，忍不住惆悵；我在遠方，惜君如常，天上人間，蝶舞成雙；我在遠方，魂與夢相伴，千古共向晚；你在遠方。”
殿下，然兒想你，然兒真的好想你，可是……你真的是在遠方，五年內不會傳來，但然兒一定會你回來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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