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6 更新時間：11-02-03 18:03
三年後，江南。
“有什麼好忙準備的，綺弦，你都忙了一天了，累不累啊。”
“不行啊，將軍，皇上好不容易來一次，咱們不能怠慢了。”綺弦一邊擺碗筷一邊說。
“他算什麼客人，皇上怎麼了，再重要也不能累著我家綺弦。”默鴻宇不滿。
“好了。這次允許你少喝點酒，別再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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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了。
趙禦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三年，發生了很多事，平王死了，藩王叛亂平息，再之後，他整頓朝綱，甚至把十八年前的江南水災賑款的案件也翻出來，抓了很多的貪官，還平反了一位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小官，蘇意天。
百姓都拍手叫好，說這小皇帝都敢把自己老子的案子翻了，一定是一個不怕得罪人的好皇帝。隻可惜那個蘇意天沒有子嗣，連一個加官晉爵的兒子都沒有。
隻是京城的百姓偶爾還會提到默鴻宇，那個年輕有為的將軍，天妒英才，走得太早了。
可是，對於趙禦而言，這三年經曆，不僅僅是百姓們說的那麼簡單。
那天，默鴻宇打傷了侍衛衝了進去，趙禦一直等著他能在時間到之前跑出來，可惜，並沒有如願。
沒有多等一秒鍾，趙禦下令炸山了。
一瞬間，卻好像一生那麼長，他明白，這一瞬間過了，等待他的是一個沒有人再敢覬覦他的權利的人生，也是一個不再有朋友兄弟的人生。
等到硝煙漸漸散去，趙禦才像瘋了一樣大叫，“所有人去找，他也許還活著，哪怕是屍體也要找回來！”
不知道算是幸運還算不幸，一塊巨石砸到了默鴻宇，砸得他昏死過去，但是也是因為這塊巨石，擋住了其他碎石，當士兵挖到他們的時候，默鴻宇還活著。
最不可思議的是，因為默鴻宇把綺弦緊緊護著，為他擋住了所有的石塊，所以當綺弦被救出來的時候，他除了由於過度饑餓而昏迷，沒有受任何外傷。
沒人看見趙禦哭了，當他知道默鴻宇還活著的時候，他哭了。
隻是，默鴻宇的眼睛徹底失明了，甚至連感光的能力都沒有，而且一條腿殘了，一輩子都不能習武了。
隻是，他還活著，綺弦也活著。
從此以後，京城再也沒有默將軍，江南來了一位目盲腿殘的人，他叫默鴻宇，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叫綺弦的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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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沒有了默鴻宇，趙禦一個人也能把一切做得很好，這三年，他一邊每天處理朝廷上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一邊找一個人。
那個人叫蘇梓雲，他化成一縷灰燼，靜靜躺在自己身邊，可笑的是，他還活著的時候，趙禦從沒有想過好好了解他，等他死了，他才開始找所有關於有關他的故事和回憶。
平王被抓的手下告訴他，蘇梓雲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如何明哲保身，若不是因為中毒，平王根本不可能控製他。
可是這樣的人，為了趙禦把自己拉入鬥爭的漩渦，再也沒有爬出來。
還有人告訴他，蘇梓雲的毒很重，有的人中了這種毒沒有吃藥，大多都在毒性發作之前受不了疼痛咬舌自盡了。
可是這樣的痛，蘇梓雲忍了五天，在那昏暗的密室，他是怎麼忍過這五天的？
有時候趙禦會做夢夢到他，夢到他一邊笑著一邊嘔血，，夢到他平淡地說，“我懂了，我祝皇上早日平息藩王叛亂，最終成為一代明君。”夢到他死的時候睜大的眼睛。
可是，那隻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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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就你一個人，鴻宇哥也不說來接我一下？”
“將軍的腳現在不方便走路，他就在屋裏，等皇上多時了。”
默鴻宇的聲音傳來，“你當你是誰啊，還要親自去接你。”
趙禦跑進來跟默鴻宇一頓打鬧，雖然默鴻宇現在眼睛看不見了，可是力氣依然很大，打了幾輪，趙禦還是沒占到便宜。
離開了京城，兩人反而回到了小時候，沒有了皇帝和將軍，隻有趙禦和默鴻宇，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兩人鬧了一會，綺弦去準備晚飯，他倆才坐好慢慢靜靜聊一會。
說了許多關於這三年各自的喜怒哀樂，說到最後，默鴻宇問他，“蘇梓雲怎麼樣了，你怎麼都不怎麼提他？”
默鴻宇的眼睛盲了，看不到趙禦此時極不自然的臉色。
“怎麼想起來問他了？”
“就是想起來了。”默鴻宇說。
“我一直覺得你挺不喜歡他的。”
“我是不喜歡。”默鴻宇說。“不過他很喜歡你。”
趙禦的臉色更加不自然。
“先不說這個了，綺弦，你給我準備什麼好吃的了，我都快餓死了。”
二人這才坐下來吃飯，說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時不時打鬧一會，趙禦和默鴻宇都喝了些酒，趁著酒醉，趙禦問道：
“鴻宇哥，你恨過我麼？”
默鴻宇毫無焦距的眼睛裏透出了笑意，“恨你什麼，要是我也坐在你的位置上，有些事情，我也會這麼選擇。”
“隻是，我怕你以後的日子過得太孤單，要坐穩這個位置，你要付出大的太多，我不想等你老了以後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默鴻宇又喝了一口酒，“不過還好，至少你有蘇梓雲陪你。”
趙禦不知道還能怎麼說，“你覺得他愛我麼？”
“這我不知道。我都三年多沒見過他了。”默鴻宇道。“之前我特別討厭他，因為他傷了綺弦，不過，現在想一想，他做了這麼多也都是為了你。他為了你得罪的人太多。”
趙禦低頭喝酒，即使默鴻宇看不到，他也不知道怎麼掩飾現在的尷尬。
默鴻宇還在斷斷續續說道，“我還記他從來不表達自己的情緒，高興不高興都能笑得出來，尤其是每次收到你給他寫的信的時候。”
“下次你再有機會來江南的時候，也帶他一起來吧，綺弦也挺想他的。”
趙禦才想起，今天來不僅是為了敘舊，還是為了確定一件事情，那件蘇梓雲死前拜托他的第二件事。
“鴻宇哥，我問你一件事，綺弦他，後腰處有沒有什麼胎記？”
趙禦這三年一直派人在江南用各種方法尋找蘇梓雲的弟弟，可是這個隻是知道年齡的人，尋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找到了當時把他們二人賣走的人販子，找到了醉情樓，最後竟然找到了綺弦。而這個時候，蘇梓雲已經走了三年了。
“以前是有一塊。紅色的，像一隻月牙。”默鴻宇說的時候，趙禦一直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激動。
“後來綺弦被平王帶走那次，全身都受了傷，正好有一鞭子打在那，傷口很深，現在隻留下一道傷疤。”
“是這樣。”趙禦喃喃地說，“難怪他沒有認出來。”
這時候默鴻宇才感覺不對，“你怎麼知道綺弦後腰有什麼東西，你看過還是怎麼著！”
兩人又鬧了起來，直到綺弦過來把兩人分開。
“別忙了綺弦，過來一起吃飯，我好久沒見你了。”趙禦把綺弦也拉了過來，綺弦不能喝酒，就坐在一邊幫著二人夾菜，看得趙禦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綺弦，我問你，你恨過你家裏人麼？”
“恨他們做什麼？”
“恨他們沒照顧好你，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綺弦卻是笑了，“我又沒見過他們，怎麼就能說他們對我不好，也許我的家人很愛我，隻是當時情勢太混亂，不小心把我弄丟了，或者他們那時候就已經死了。”
“不過，現在將軍就是我的家人，還有皇上，還有蘇梓雲哥哥，都像是我的兄長，雖然你們大多時候不在一起，但是，綺弦很知足了。”
“兄長麼？蘇梓雲他，確實很像你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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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禦不能呆太久，吃過飯，閑聊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默鴻宇行走不方便，不能送他，隻有綺弦一個人送他到城外。
快要分別的時候，綺弦遞給趙禦一塊絲柔和一本書。
“這是什麼？”
“蘇梓雲哥哥的東西。”綺弦回答，“有一天他找我，突然讓我教他怎麼繡字怎麼做香囊，他弄了一晚上，就隻做了這麼點，我就幫他收了起來，原本以為還能教他，誰知道那天之後，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差點就不能回來了。這東西就一直放在我這裏，沒機會送給他，現在你帶著回去吧，我想，這原本是要送給你的。還有怎麼做香囊，我都寫在紙上了，不過我現在手指沒以前靈活，寫出的字不好看，你讓他多多擔待下。”
趙禦把那塊絲柔緊緊握在手中，等到馬車走遠，綺弦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他才仔細看看蘇梓雲那份沒有送出的禮物。
幹淨的絲柔，上麵歪歪扭扭繡著九個字，字跡附近還有點點血跡，但是還是看清了他繡上去的內容。
禦，我愛你，求你相信我。
這句話，在蘇梓雲死後第三年，才被他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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