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23 更新時間：10-08-17 23:13
*雙生回了裏屋，停駐在東麵牆角邊上鏤空雕刻著蟠蠡紋的木櫃旁，消瘦的手指沿著古樸的紋路，抽出暗格。探手取出小物，頓覺清香四溢。咋見竟是一小而精致的青銅爐鼎，鼎身揚揚灑灑嵌入蝶戀花圖案，鼎耳各串一青銅珠，灑下同色豐滿的流蘇，倘若是女子定然愛不釋手把玩。雙生探手從中取出一顆赭色小丸放入口中，那丹卻道焚香丹，此物本是經不住一絲熱度，流轉於口腔內瞬間化為一絲清泉潤澤生津。雙生窩了一上午的困覺之意也飛往九霄雲外了，拉扯著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才不緊不慢的打開木櫃旁的衣櫥，隨手取出一件藏青色大袍，也不脫了皓白裏衣徑直套上，隨後又係上一條惹眼的梭織金絲腰帶。那腰帶細看便知不是一般俗物，用了同色的金絲細細娟繡著花鳥圖紋。這雙生倒也細致，本是蒼白無生氣的麵孔，被這藏青色活生生映忖的白皙。可惜了那幹瘦的身子板，隻能將大袍寬寬鬆鬆的挎在身上，那金絲腰帶勒緊的似乎讓人喘不上氣。
外頭的光線不怎麼好，陰陰暗暗的連同這間屋子一樣散發許些黴氣，該叫下人們打理下了，熏下香。
雙生瞅了瞅窗下的書桌，淩亂一氣。一陣秋風夾雜著雨滴吹了進來，若不是鎮紙壓著，估計這屋裏也該如院外的掃落葉般了。真是頹然啊。
這天一時半會也不會停雨，這帶了糜爛味的風也不知消停。雙生踱步出了屋子，未打傘，他那毛糙的發絲沾上秋雨，好似顆顆微小的琉璃珠兒掛在繁瑣的絲線上，不肯離去。雨滴打落在那件藏青色大袍上，顏色愈加深邃。
院落的門，終於開了。
雙生抬腳跨出門檻，便看到牆邊擾了他清夢的狼狽小兒。暗忖這童子怎的如此癡傻。隻望著那牆頭做什麼，有何興致之處？那，也隻是一牆磚瓦罷了。
“喂，你在那頭做什麼？”
*小童兀自沉浸在那些個有著壯碩體魄的惡魔們，像碾死一隻螞蟻般，拎起自己，吞噬入腹，然後爬上那院落高牆桀桀怪笑。他幼小的腦子裏，思量著如何逃跑。自然未能聽見雙生的問話，直到眼前落滿陰影，才猛然發覺那夢裏麵的怪物就在眼前。
“公子，別吃了小小啊。”受驚的孩童，猶如一片枯葉瑟瑟發抖，發出尖細的瑣碎的聲音，擺不周正的手更是憋出一手心的冷汗，黏黏的死命搓著濕嗒嗒的衣角。在他眼裏，這位麵容慘白的公子，讓陰雨天朦朧的光線，暴露出尖酸的顴骨一直蜿蜒到消瘦的下頜，似覆了層鬼麵，就像個餓鬼。對了，就是餓鬼！你看，他在笑，鮮紅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
小小，還是個孩子啊。
“公子，別吃了小小啊。”
“不吃你啊，行啊。”那餓鬼蹲了下來，用手撫開貼在頰邊的發絲。眯著眼睛，有些淡淡的，長長的睫毛落下陰影，卻也遮擋不住那眼底的一抹青痕，“那你先把那間屋子收拾幹淨吧，倘若我看著歡喜，就先忍忍不吃了你罷。”他抬手指了指院子。
娘說鬼怪最喜歡迷惑人了，總是先把人迷得暈頭轉向，以為他對你好了，然後他就一張口把你吃掉。可是，可是小小還是有絲希望。那餓鬼對他說話的時候，有股子清香。
“那，那你就不吃我了嗎？”小小孩童可不是這麼隨意好欺瞞的，“你要立誓，那我就相信你。”天地神明最喜歡誠實的孩子，小小心裏打著小九九。到底還是個沒長齊牙的幼崽，顫顫抖抖的身子，有絲倔強的神采。
“哼，還真想威脅我。”那餓鬼起身，拂袖走人。
讓餓鬼生氣了，小小又懊悔起來。
“我打掃幹淨了，您就不吃我了吧。”
*雙生走了幾步，便聽見身後的小鬼有絲歇斯底裏帶點豁出去的味道朝他喊道：“我打掃幹淨了，您就不吃我了吧。”委實可愛的緊呢。
陌上籬笆，秋雨蕭索。那個不解風情的人偶爾附庸風雅，倒也別具雅致。曾小酌清酒於曠野，對月折了那含羞野菊說用這泡酒，另附半兩白糖，一勺雄黃埋於郊外，經半年取出，撬起泥封，清甜留香於齒。本應和了這月，此景，卻教他那翻釀酒言論，偏生破壞了情致。但過後回味，卻覺那便是他罷。不見一絲造作，平淡宜人，倒也可愛。
也說到過他可人之處，卻總能讓他一笑而過，說是男人做甚可憐可愛之態，讓人惡寒了去。隻是心境如此，隨性而為罷了。
他啊，也是個可憐人。連最親近的人都免不了客套，更何況與我。
雙生恍惚著想，不知不覺間到了衾緞坊。早有眼尖的下人見著那孤單的身影，通報了去。另有披著蓑衣的老管家匆匆取了雨具，迎上雙生。那幹枯如樹枝的雙手打起竹傘，嘮嘮叨叨；“公子啊，您看您這身子骨，教這陰雨淋了，回去免不了一頓勞苦。”邊說著，邊拿閑著的手輕拍雙生的大袍，欲將雨水拍去。
雙生微有些惱這神神叨叨的管家，但也笑笑伸手輕輕撥去老人的手，握在雙手中說道：“李老，就不用費心了。等會在我師父跟前說些好聽話，免得又讓那老頭子數落我的不是了。”慧黠笑著的雙生，終於有了些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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