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7 更新時間：16-12-03 18:41
一
“依照我們韓家堡的規矩，凡有純卦弟子入門，均要前往祖先祠堂，通過泰長老的考核，你們別以為自己命呈純卦之相，就真是純卦弟子了。”
明離自然知道冰兒這話是刻意說給自己聽的，譏諷之意昭然，他反駁無力，別頭望向他處，當作沒聽見。
離開詢緣台後，他們一路向北，其間穿山越林，約摸走出三四裏路，又聽韓冰兒說道：“我們到了。”
文王殿？！
但很快明離發現眼前殿宇較之文王殿小上許多，更有森然古意，猶如一個垂暮老者，俯看人世，神情間盡是悲憫之意，明離看在眼裏，又自犯起了癡病來。
冰兒道：“這裏便是祖先祠堂，乃韓家堡之重地，你們必須注意言行，”她似有意又無意得看了明離一眼，又道：“你們隨我進去吧……”邁步向殿宇門口走去。
明離自能感覺到韓冰兒那一眼之中的輕蔑之意，在她看來自己當然是不配做什麼純卦弟子的，他心中雖然不憤，抱起小虎跟在眾人身後，正待入殿，忽覺懷中小虎渾身發抖，好是受了驚般，猛然跳出懷抱，幾個起落，竄入道旁樹叢之中，消失不見了。
明離不明所以，正要鑽入樹叢裏將小虎尋回來，就聽冰兒高聲說道：“泰長老，孫女兒來向您請安來了。”口音溫和，渾不似平日的冷漠霸道。
不消片刻，殿內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笑道：“原來是冰兒小丫頭啊。怎麼，今屆的純卦弟子中也有你在內麼？”
冰兒恭恭敬敬得道：“孫女不才，全賴八字之幸，方才得以來此拜見您老人家。”
明離聽得一頭霧水，這冰兒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不知這泰長老是何身份，聽她自稱孫女兒，莫非那韓易還有兄弟？
那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進來吧，”那聲音頓了一頓，又笑道：“冰兒，今年不同往日，純卦弟子隻有七人？”
眾孩童聞之一驚，彼此數過，明明就是八人，何以那泰長老卻說是七人，莫非他老來糊塗了？
冰兒應聲道：“泰長老您數錯了，我們這裏確確實實乃是八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那泰長老咦了一聲，奇道：“連冰兒小丫頭外，還有四男兩女，所呈命相均是純卦，但有一人卻不在你等之內。”
眾人大驚不已，不知這泰長老是何方神聖，還未見麵，便已道出眾人命相，還說一人是冒牌貨，眾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後目光盡數落在明離身上。
明離暗自歎息，看來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自己這冒牌貨果真給高人不用一眼就揪出來了，心想既然如此，留下來徒惹人恥笑，還不如走吧。
他一言不發，轉身便要離去。
“你且等等……”那蒼老的聲音又道：“你雖非純卦弟子，但命相奇特，或可一試，也隨他們一道進來吧。”話音剛落，就聽“吱呀”聲響，那張陳舊厚重的殿門竟自行開了。
眾人無不驚疑出聲，想是對殿門不請自開大感震驚。
冰兒卻是見怪不怪，神情冷淡，說道：“既然泰長老開門揖客，我們不必多禮，這就進吧。”
明離未料事情竟有這般變故，心下更是費解，他覺這祖先祠堂處處透著古怪，難怪小虎要逃走了。他四下張望一陣，仍不見小虎蹤跡，當下隻好作罷，隨眾人步入殿內。
二
此地稱為祖先祠堂，堂上供奉的自然是先祖牌位，明離方一入殿，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想不到此地居然如此陰森寒冷。
卻見冰兒已跪倒在地，其他六個孩童雖是垂髻之年，然個個家世顯赫，知書達理，見到人家先祖，出於禮貌，自然也都恭恭敬敬的行禮。惟獨明離什麼都不懂，隻傻傻得站著，直到冰兒那冷厲的目光掃過來，才嚇得跪倒在地，足可見其心之不誠了。
“今日並非拜先祖，不必如何多禮，都起來吧。”
聞得朗朗笑聲，明離抬頭望去，就見說話之人是白須老者，手持掃帚，瞧模樣像是個掃地長工，但聽此人說話口音語氣，應該便是方才那位知天命的神仙爺爺。
明離心中更是奇怪，仔細去看，這位老爺爺雖年近古稀，白須白發，然相貌堂堂，目蘊精光，應該是個十分了得的人物，他心生敬意，不由將頭磕了下去。
冰兒等人均已起身，惟獨明離還跪著，居然是恭敬過了頭。泰長老看在眼裏，笑道：“你就是那個孩子麼。很好，很孝順，這就起來吧。”說著親自伸手去扶他。
冰兒見之大驚，皺眉道：“泰長老，這人是個傻子，你又何必……”她見明離已被泰長老扶起，哼了聲，不再說下去。
明離抬頭看看泰長老，奇道：“我們以前見過麵麼？”
泰長老嗬嗬一笑：“老夫已近三十年未踏出祠堂一步了，卻如何能識得你這麼個小娃娃，莫非你我竟是前世有緣相識麼？”
他一個古稀老人，居然跟一個七歲孩童說什麼“前生有緣”，未免為老不尊了。眾孩童中多數人麵露不以為然之色，冰兒更是輕哼一聲。
這泰長老倒是不以為意，又自嗬嗬一笑道：“人生若隻一世，豈不太過無聊，老夫百年之後還想投胎轉世，卻不知該投到何處才好呢？”
明離忍不住就道：“投到那裏都好，可不要再在這陰森森的地方掃三十年的地了。”
這話聽來委實無禮之極，冰兒大怒，叫道：“傻小子，你想死麼！”化出冰劍，就要動手。
“好冰兒，許久不見，你何以變得如此衝動好鬥，可不像一向乖巧的你啊。”泰長老笑著拉住冰兒手臂，卻見冰劍迅速蒸發，成了水氣。
這一手功夫方顯，眾孩童均是驚喜不已，一個掃地老者竟有如此功夫，恐怕還在八部部主之上，韓家堡藏龍臥虎，自己可真是投對門派了，他日藝有所成，必可飛黃騰達。
明離心中想得卻是另一件事：這位老爺爺為何要說冰兒性情乖巧，莫非她真的是個好孩子？可為何要對我這麼壞。是了，多半是她喜愛喬裝，老爺爺古道熱腸，竟給這小騙子誑了！
明離心中大為泰長老不值，正要戳破這女騙子的伎倆，卻聽泰長老說道：“閑話至到此為止，你們既能來到此地，便該知曉此地的規矩……”
說話間，卻見他取出一枚古鏡，置於供之上。那枚古鏡造型古樸，框架為青銅所鑄，成八角形，隱合周易八卦之相，中間嵌著一枚圓鏡，色成月白，如天之皓月，皎潔明亮，煞是好看。
明離又犯癡了，看著那鏡子怔怔出神，正想走近細看，卻聽得冰兒道：“這就是天命古鏡麼？”
明離一驚，泰長老笑道：“冰兒果然識貨，那你可知此鏡來曆？”
冰兒行了個禮，答道：“本朝太宗皇帝有雲：‘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這天命古鏡雖是一麵銅鏡，據說能知過去將來，人生命途，故有天命之稱。”
“什麼天命不天命，那不過是術士之言，不足為信的。”
說話之人口音清脆爽利，是個女童，自然不是明離。
冰兒瞥她一眼，那女童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泰長老不置可否，他取出一方手巾在鏡麵上輕輕拭擦，像是舉行某種儀式般，大見鄭重，罷了說道：“誰願先行上來一試？”
冰兒走到古鏡前，說道：“泰長老，孫女兒願第一個來。”
泰長老伸手擋在鏡麵前，笑道：“冰兒啊，你是主人家，理當大方一些，讓讓客人。”
冰兒一怔，冷厲目光掃過所有人，哼了一聲，徑直走到隊伍最後，站在明離身後。
明離身後本是空空如也，小虎也不在，如今多了個女冰人，給她冷冷的目光照著，當真如芒在背，好生難受，趕忙轉身跑到她身後去了。
冰兒大怒道：“沒出息！”正要退步與明離並排站立，轉念一想，如此作為豈不跟這沒出息的傻小子等同了，眼下隻好勉為其難，站在那倒數第二位，心中自是憤怒委屈之極。
明離長長出了口氣，大有獲釋出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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