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52 更新時間:16-12-21 20:35
一
北廂看台上,茗兒歡喜得流下淚來。十年前她目睹兒子以卑劣手法毒傷同門,憤怒之下給了那不肖子一記耳光,她還清楚記得當時兒子的眼神……如今十年過去,兒子長大成人,光明正大的擊敗了昔日毒害過的同門,自是由衷為他感到歡喜。
“阿節,比起你的冰兒,我的離兒如何?”
聽到連翹說話,茗兒抬起頭來,麵對這個當年殘忍奪走自己兒子的女人,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恨意。如今兒子終於出息了,是否也該感激她呢?!
“還未上場較量,誰知勝負如何。”韓節神情冷漠,他自然不會有絲毫感激之意。
“那如果換你來教他,卻又是怎番情景呢?”連翹一臉得意,咄咄逼人。
韓節眼望場間,卻見兒子背對著自己,也不回頭看自己一眼,心中忽然覺得好生氣餒,說道:“他不會聽我的話……”
“嘻嘻,你還真有自知之明呢。”連翹咯咯直笑,她知道自己必將是最後的勝者。
茗兒看在眼裏,輕歎一聲,心頭也不知該是什麼滋味。
二
韓離若有所思得走下擂台。韓歸妹和小虎均跑了上來,小妹一拍他肩膀,笑道:“阿離,這一戰你贏得可真驚險啊。”
“是啊,幸虧我贏了……”
韓離點了點頭,伸手撫摸小虎毛發,這時他發覺身邊有人走將過來,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約摸二十七八歲,濃眉大眼,像貌敦實,他忽得想起一人來,心頭一陣激動。
“離師弟,恭喜你大獲全勝。”
那高壯男子麵露微笑,目光落在韓離臉頰傷口上,忙從懷裏取出刀創藥,關心道:“我這兒有些傷藥,快些敷上吧,免得傷口感染。”
韓離接下傷藥,半晌後才開聲:“大有師兄,當年你說得一點兒沒錯,十年後咱們真的重逢了……”
此人正是韓大有,他嗬嗬一笑道:“那也是得幸於師弟你武藝有成,我這蠢師兄十年來也沒將功夫落下。離師弟,師兄我可真想與你在擂台上過過招呢。”
“你要找阿離過招,卻還得闖過我這關才行。”韓歸妹笑著插嘴道,“大有師兄啊,可別忘了你的第一個對手是我哦。”
大有見韓歸妹人美如玉,活脫脫一個女扮男裝的雌兒,見他站在韓離身邊,不禁令人心生聯想。他正待開口,卻聽鍾聲響起,第七場比試開始了。
韓離將目光轉向擂台,卻見那乾部純卦弟子二十出頭,身材比大有還要高出一些,再瞧他腳下步伐,不丁不八,每一步邁步均是千均之力,下盤功夫極是紮實。他與韓旅過招時曾見識過艮部武學的穩如泰山,相較之下這乾部武學沉穩之中另有剛厲,兩部武學小同大異,確是別樣一番境界。
正想著自己與他過招時的情景,忽聽身側一個少女的聲音叫道:“臭石頭,你可不能給我丟臉哦,一定要贏!”
韓離聞聲回頭,人群邊站著位妙齡女子,她五官精致,膚如凝脂,最惹眼的是那雙飛眉入鬢,盡顯潑辣英銳之氣。單論氣質,卻也不在冰兒之下,正是之前見過的那位兌部純卦弟子。
“臭石頭?!”韓離搜索往昔記憶,這兩人的身份在腦海中清晰出來:他們正是十年前祖先祠堂上,同觀天命古鏡的那六位純卦弟子中的兩位。記得當年那男子鏡中所象乃是昆侖山上的巨石落海,化身為女媧補天的七色石;而這少女之命卻現泥人造世之相。
韓離心頭忽然生出一陣莫名的寒意,正疑惑不解間,卻聽眾人齊聲喝彩,那少女更是將雙掌拍份外響亮,不用猜也知是她的臭石頭贏了。
韓離收拾心情,此時歸妹大有之戰已然打響。他擠過人群,卻聽台上兩人呼喝有聲,拳掌相交,輾轉騰挪間,鬥得凶狠異常。
兩人均是以肉掌相拚,並不施以武器。大有高大威猛,拳風虎虎,自有一派威嚴;歸妹平日行若女子,可真上到擂台,卻也難得有著男兒英武之姿,與大有鬥了個騎虎相當。
歸妹上震下兌,早年在衡山震部學藝,武功以迅猛見長,其輕功名曰“雷厲風行”,與離部之“突如其來”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均是看重人的瞬間爆發之力,然不同之處在於“突如其來”練到化境,猶如烈火焚燒,曠日持久,而“雷厲風行”隻一瞬之事,不可久長。
果然當兩人拚上腳下,歸妹便落入了下風。大有外卦為乾,乾部武功大氣剛猛,配合上“突如其來”的絕頂輕功,當真是如虎添翼,片刻間歸妹已給逼入擂台邊緣,再退半步便要落台敗陣了。
韓離不禁為他捏了把汗,但見韓歸妹泰然自若,甚至麵帶微笑,殊無半點慌張之意,不由心中一奇:難道他藏有後招不成?
卻見歸妹忽然身子一矮,著地滾出,竟從大有胯下鑽了出去,在眾人驚呼聲中,他翻身再起,十指連動,好似在編織著什麼。韓離距他最近,目光明利,隻見他手指間繞上數根如絲線般的透明之事,卻見越編越長,絲線垂下地來,好似透明的水蛇在地上遊走不定,片刻間已至大有腳下。
大有見歸妹逃脫,轉身欲追,哪覺腳下受絆,好似有無數水蛇纏住,他大喝一聲,抬腳踢開,哪想那物事竟是越纏越緊,到後來更是將雙足縛住,竟使自己裹足不前。
隻聽歸妹大聲叫道:“大有師兄,接招,‘非死即潭’。”
韓離大驚。他知這“非死即潭”乃是兌部極為陰毒的武功,中此法者猶如身陷泥沼,不可自拔,最適於暗中偷襲。歸妹方才細心布陣,如今居然開口叫破,未免太過光明正大了,若是換做他自己,恐怕就沒這麼好的心眼。
大有大聲暴喝,雙足重重往地上踩落。離火真氣配合乾天罡氣,瞬間衝破歸妹尚未布成的泥陣,此時他手中多了把斧子,身法疾動,直向歸妹砍去。
歸妹陣法被破,卻無半點氣餒之意,十指動個不停,透明絲線越繞越多,逐漸看得形狀,卻是根約半截小指粗細的絲線。
“繞指柔啊,看來大有師兄輸定了呢……”
韓離聽這人說話,回頭望去,見是小睽,眉頭一皺,再看場上戰況,不由心中大駭。
隻見大有手中斧子定在半空,麵有驚駭之色。又見歸妹右手拇指翹起,那根絲線一端繞在拇指上,另一端纏住斧子握柄連手處,卻是拉得筆直。乍看之下好像大有占盡上風,其實卻是歸妹取了主動。
“大有師兄,承讓了。”
歸妹微笑著輕動絲線,大有巨大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得向前跨去,最終給扯下擂台,就這般莫名其妙的輸了。
“這是製住了大有師兄的心脈麼?”
韓離看在眼裏,下了結論,看來真正的韓歸妹遠非其外表那般簡單易與了。
韓離見大有走下擂台,一臉沮喪神情,忙上前勸慰道:“大師兄,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就不要太掛心了,我會為你報仇的。”
大有怔了一怔,回頭看他一眼,歎道:“小師弟,多謝你的好意了,師兄我還沒糟糕到失敗就絕望的地步。不過歸妹這小子武功有些奇特,你若真對上他,可得小心留意了。”
韓離問道:“他可是將封住了你的心脈?!”
大有搖頭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覺渾身動彈不得,惟他之命是從。興許這便是兌部武學吧……由此可見,我的修為還是不夠啊!”
韓離若有所思,這時歸妹跑將過來,見他麵有慚色,說道:“阿離,我僥幸贏了你的大師兄,你可不能因此恨我啊。”
韓離笑道:“待我為他報了仇,你也不要怨我才好。”
歸妹聽那這麼說,心中大感釋然,忙笑道:“如此甚好,不過那也等你贏下韓解,我勝了韓乾以後。”
說話間八強戰開始,前兩戰冰兒對韓兌,未濟拚小睽,結果冰兒勝韓兌,未濟也險勝小睽,正如歸妹說言,二女均順利會師四強。
如此韓離的第二戰也將開打。
三
這十年來他們一直都在一起麼?
這個男人就是當年令她深夜歎息落淚的師兄麼?
擂台上,韓離修長消瘦的身影因光影落在地上,拉得老長;站在他麵前的對手,是個約摸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白衣磊磊,風度翩翩,俊美的麵孔上沒有歸妹式的胭脂氣,他是個成熟得近乎完美的男子,相比之下,韓離更像是個鄉下來的窮小子,那是熒蟲之火遇見皓月之輝啊。
師姐她會希望誰贏呢?那還要用問麼,自然是她的情郎了,她大概更希望他能奪魁吧。
不願意卻又不由自主的轉過頭,韓離見到了擂台下觀戰的韓未濟,卻見她低著頭,若有所思。
她在想什麼呢,是在等待情郎獲勝後給他一個深情的擁抱吧,他們之前多半還有許多甜美的約定吧,就等大獲全勝後幸福的兌現。
韓離也不自禁得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緊握的雙拳。
為何要緊張?為何要憤怒?難道你真想贏麼,真想將他打敗麼?!正如歸妹所言,嫉妒和恨意是鬥誌的關鍵吧。
“離師弟……”
忽然聽到她的聲音,韓離腦中轟得一聲響,像是炸開了般。她說話了,這個時候她居然會喊自己的名字了!這意味著什麼,難道此時她的眼裏竟然也有自己的存在麼?
不敢回答她,不敢去看她,可那顆心啊,像是著了魔般的狂喜著……但他也知道此時自己必須冷靜下來,可是冷靜不了啊!這場比試誰勝誰敗都是一樣的,隻要,隻要她開心就好……
焚吾劍出,他望著眼前的俊美男子,說道:“解師兄,請賜教。”
韓解取出自己的兵刃,那是對判官筆,他溫和有禮,微笑道:“離師弟,承讓了。”
雙方擺開架式,凝神以對。
韓離見識過歸妹的震部武學,這韓解亦曾是震部出身,其武學體係當是大同小異,那“雷厲風行”的絕頂身法不比“突如其來”為遜,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韓解抱得自然與韓離一樣的心思,踩著他的步子行動,不敢稍有怠慢。
兩人腳下步伐初時都是極慢極緩,越行越快,到後來猶如奔馬,繞著場地飛速遊走。
又是這等輕功比試。旁觀之人武功稍弱者早已看得眼花繚亂,內行如歸妹,則甚是為之著急;至於未濟則雙手緊抓裙角,那張俏臉卻已蒼白如紙;惟有冰兒悠然自若,還不時麵露冷笑。
場上兩人踏著彼此的步伐,於飛速奔走中尋覓良機。然彼此奔跑路線卻又大相徑庭,韓解跑得是一個大圓,行動間將距離越拉越長,幾乎就是在擂台邊緣奔走;韓離走得則是小圓,且是不斷內縮,到後來幾乎隻剩一個圓點了。
這情景好生詭異,卻又暗合攻防之道,看得場邊各部部主頻頻點頭。震部部主韓恒乃一介武癡,此時忍不住開口讚道:“妙哉妙哉,這兩個孩子是哪部弟子,竟有如此妙法。這大小兩圓同為一心,攻守之間彼此互換,暗合兵法天道,若是同氣連枝,卻是何等攻守無暇的陣法。”
連翹忍不住笑道:“恒長老繆讚了,小徒愧不敢當,至於另一人,恒長老莫非忘了他本是震部弟子出身麼?”
韓恒哦了一聲,麵有驚訝之色,尋思自己部中何來這等弟子。
說話間場內兩人卻已過了數十招。韓解幾度企圖內壓,卻都被韓離巧妙化解;韓離想要就中突破,韓結也非易與之輩,自不能讓他得逞。
如此雙方僵持了近半炷香時辰,因為均是疾力奔走,內力消耗極大,如此雙方內功修為便分出了高下。
韓離稍一喘息,腳下立緩,猛就聽韓解一聲斷喝,判官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向韓離胸前要穴。
韓離大駭,本能得施展“突如其來”的身份法閃避,同時焚吾劍出,欲將判官筆架開,再施以反擊。
哪想這一劍既出,目標之地竟是空空如也,明明那支判官筆就在眼前,怎會憑空然消失?韓離暗呼不妙,趕忙運轉焚吾劍意,化實為虛,在身周結成一張火網,護住全身要害。
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頓覺後背“至陽穴”劇痛,對方另一支判官筆已衝破火網,予他沉重一擊。
韓離乃獨狼之性,豈能甘願就此吃虧,當此窘境如何能不以牙還牙?他在重傷之際,兀自幻化出焚吾實劍,也不轉身,長劍倒刺而出。
他算準對方判官筆長度,這一劍恰到好處,劍尖所至正是韓解握筆手腕,就聽韓解悶哼一聲,果然棄筆而逃,手腕上留下一道灼燒的傷痕。
韓離一劍逼退對手,自己卻也傷得不輕,就勢跨前幾步,喉嚨一甜,口中鮮血噴噴出,不由自主得單膝跪倒在地。
此時雙方互有損傷,韓離較重,但韓解也沒討到好處,算是鬥成了一個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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