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  第一章玄宗

章節字數:5367  更新時間:20-02-20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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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離,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能回來當真太好了……”

    “阿離,不要為我難過,這都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會反悔的……”

    “阿離,千萬不可自暴自棄,你不是孤獨一個人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阿離……阿離”

    明離猛然抬頭,眼前的小郡主不過是床榻上一具冰冷的屍體,她沒有言語,沒有笑容,沒有淚水,什麼也沒有。

    但明離還要繼續陪在她身邊,還要繼續使勁得握著她的手……

    窗外的夜已深,窗外的夜好長,長得就像一個人永遠得離開了另一個人。

    但長夜終究是要過去的,朝陽終究要升起,男孩終究要長大成男人……

    ###

    小郡主下葬的地點選在朝陽峰以東的沃土之下,此地正是朝陽峰最向陽的所在。

    小郡主的墳並不大,在巨大的華嶽仙掌的映襯下甚至有點渺小,不過墳頭很幹淨,這裏也許是整座朝陽峰最幹淨的所在了。

    小虎蹲坐在地,眼前的明離還站在那裏,它已然記不清那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了。這幾日小虎不禁想起當年的那個小韓離,應該正是未濟師姐離開的那幾日吧,他也是這個樣子……

    小狽死的時候小虎感覺難過極了,人類應該也有相似的情緒吧,甚至更為強烈,但小虎不能確定,明離到底是不是愧疚多於悲傷。

    從韓未濟到楊貴妃,再到到康胡兒,而今卻是小郡主,那些關心他,他關心的人無一不離他而去了,到最後他想保護的人一個也保護不了,也許他真的不應該待在任何一個人身邊吧!這個偏執的笨蛋是不是更加堅信自己這一生應該孤獨呢?

    小虎忍不住衝他吼了一聲,告訴他,自己還在這裏,還沒死去,也不會死去!

    明離好像聽到了,轉身了。

    ###

    華山,文王殿。

    明離想起當年初到韓家堡,其莊嚴而沉重的氣勢將他震懾,最後還是在小虎鼓勵下方才大膽上前。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小虎也長大了,也經曆過失去摯愛的悲痛,而他亦非當年那個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孤僻少年。

    “小虎,我們又回來了。”他摸了摸小虎脖頸火紅的毛發,轉身走向那扇石門。

    “堡主已在裏內等候多時了。”守門弟子中一人躬身說話,另一人推開厚重的石門。

    殿內壁燈明亮,映出那麵朝向大門的主人席,那是把巨大的檀木紫金交椅,多少年過去了,這把椅子上換了無數位主人,它依舊還在那裏,從來沒有變過。

    如今,正有一個白衣女子站在交椅前,背對著他。

    “你終於還是登上堡主之位了,看來韓解終究不是你的對手……”明離覺得此事好生可笑,當年自己玩笑般的心思居然變成了現實。

    “這是理所當然的。”那白衣女子轉過身,看著他,還是那一慣的冷漠姿態,“不過我沒他那麼心慈手軟。”

    “你當真殺了韓解?”明離一想,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你隻會將他永遠驅逐出韓家堡,雖然令尊因他而亡,但你並不會真的恨他,我說得對麼?”

    韓冰兒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還在用相同的表情麵對他,說道:“你打算留下了麼?”

    明離沒有答允,但也沒有拒絕,開口道:“我師父,她還好麼?”

    一

    長安,皇城,甘露殿。

    昔年的寢殿還是當時的模樣,隻是琴案上那架九弦琵琶己布滿塵埃,仿佛是那入棺的隨葬之物。

    李隆基伸袖撫去弦上的塵灰,試調音色,默想曲譜,依稀回憶起那霓裳彩衣曲的曲調,於是他橫抱琵琶,盤膝而坐,動商按羽,一曲既成……

    這首曲子本是激昂華麗,充滿歡快之意,而今卻變得低沉婉轉,淒涼絕決,令人聞之淚落。

    李隆基曲到一半,卻己忍不住淚如雨下,依稀見得一人來到自己麵前,輕聲道:“大家,妾身為你舞上一曲,如何?”

    “玉環,你回來啊!”

    眼前女子眉目如畫,年輕豐腴,但見她舞姿華美,和著曲調,分明己融入曲意之中,曲便是人,人便是曲,再不分彼此。

    李隆基興致起了,一改曲風,已然生機勃然,仿佛又回到當年他們琴瑟相合,郎情妾意……

    高潮到處,“錚”的一聲,弦斷了,曲盡了,那個翩然起舞的貌美女子也消失不見了。

    殿內僅剩一個白了發老人,一架斷了弦琵琶……

    李隆基長歎一聲,就將那破琵琶拋到一旁。

    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縷簫音……

    李隆基眼前一亮,立時站起,就向殿外快步而行,麵有激動之色,說道:“是你麼?”

    ###

    來人白袍如雪,俊朗不凡,隻是鬢間幾縷銀絲宣告了他己不再年輕,正是水憶夕的父親,當年的黎王水冰寒。

    水冰寒一進殿內,便即拜倒在地。李隆基趕忙上前將他扶起,上下打量一陣,歎道:“寒兒,你也老了啊!朕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長安了,方才那首曲子可是龍眠麼?”

    “正是陛下當年親自教授草民的龍眠。”

    “草民?”李隆基歎道,“你終究還是在怪朕啊!也對,朕連玉環都保護不了……”

    “玉環……”冰寒若有所思,他歎了一聲,沒有說話,改口道:“草民今日到此,隻是想要問陛下一件事。”

    “……你去過韓家堡了吧。”李隆基分明知道他要問什麼,仿佛如釋重負般的歎了一聲,“事己至此,朕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你想知道什麼隨便問吧,朕知無不言。”

    “我是誰?”水冰寒的聲音有些發顫。

    “你便是你,姓水名冰寒,你的父親名叫水知節,先天元年的狀元,但他並非朕欽點的……”

    “那又是誰點了我爹這個狀元?”

    “朕的姑姑,太平公主……”

    “……那我爹又是怎麼死的?”

    “撞柱而亡……此事乃是朕登基以來最大的恥辱!”李隆基又道,“一載之後你娘帶著尚在繈褓中的你來長安尋夫,得知你爹己死,沒多久她也死在了太平公主府中。”

    “如此說來我這名諱並非我爹娘取的。”

    “冰寒二字乃是太平公主所取。”李隆基笑了笑又道,“想來姑姑也是以此自嘲吧。”

    “我娘不過一介民女,既便我爹受太平公主賞識,她也不至於能入太平公主府中,我娘到底是什麼人?”

    “寒兒,你當真要刨根問底麼?”

    “此事一日不明,水冰寒死不暝目!”

    “也罷……”李隆基閉目想了許久,又歎了一聲,睜開眼睛,看著水冰寒,說道,“高宗皇帝永徽四年,武昭儀三個月大的龍女暴卒於宮中,此事過後不久王皇後便即遭廢……世人皆以為那是武後心狠手辣,殺死自己親生的女兒以嫁媧王皇後,導致王皇後失寵而被廢,對比武後之後多殺親子親女,以果推因,此事自然是不假的。其實,這件事隻有一半是真的。”

    “一半?!”水冰寒驚疑。

    “確實隻對一半。”李隆基又道,“那女嬰確為武後所殺,但那女嬰並非她與高宗所出,不過是某個無名宮女與皇族子弟的私生子罷了,而那名宮女早被武後滅口,自然死無對證。至於那位真正的公主早被送出宮門,湮沒身份,養在民間,那位公主,正是你的親娘……”

    “……為何會是這樣?!”得知真相後的水冰寒雖然極力控製,但全身還是不住的顫抖。

    “此事本無人知曉,卻是武後臨終前親口告訴太平公主的,希望她能找到你娘……之後的事不必朕多言了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水冰寒忽然大笑起來,他大聲說道:“陛下,既然你早知我的身份,為何不將我早早殺死,以絕後患?”

    “誠然,你與朕乃是同輩之親,對朕的帝位有所影響,但朕實在不忍殺你……”李隆基又道,“當年朕心想,既然知你身份之人皆己死去,你又聰明絕頂,何不將你留在朕身邊悉心培養,來日或有一番作為。”

    水冰寒怔住了,他跪倒在地,叩首道:“草民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聽聞你在南疆生了個女兒,她如今可在你身邊麼?”

    “就在草民身邊。”

    “朕想見她。”

    “水兒,陛下喚你,你進來吧。”

    門外女子的聲音應諾,旋即就見一個綠裳女子快步入殿,跪倒在地。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可有幾分像你爹爹。”

    那女子應聲抬起頭來。

    “是你!?”

    李隆基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擊般,癱坐在榻上,臉上表情驚駭莫名。

    二

    許多人從他麵前走過,可每個人的麵目均模糊不清的,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變得何等混濁不堪。

    也許,他從來沒有真正看清過這個世界吧!

    ###

    “三郎,告訴奶奶,長大後你想做什麼?”

    眼前女子有著慈祥的笑靨,但他不喜歡,甚至感到恐懼,他決定做個壞孩子,撒謊道:“孫兒想做個樂師,在宮裏給奶奶譜曲子。”

    那女子笑得彎下了腰。

    ###

    “三郎,你當真如此無情,要趕盡殺絕麼?”

    “姑姑,莫要怪侄兒,怪隻怪你不該效仿武皇後,到了黃泉路上,你且要好好看看,侄兒治下的盛世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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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使勁想睜開了眼睛,伸手想抓住些什麼,卻是空空如也,直到有人伸手相握。

    “三郎,你累了,好生歇息吧,玉環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那女子有著溫柔的笑靨,如此的溫暖,仿佛要將他的心融化。

    原來這一輩子,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天下,隻是一個人的陪伴而己啊!

    ###

    李亨快步而行,進得太上皇寢殿,卻見殿內跪了一地的人,其中一人白衣磊磊,正是水冰寒,當下向他點了點頭。

    “是吾兒來了麼?”

    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喚著他,李亨抬頭望去,就見床上臥著一個老人,他發鬢蒼白,麵容枯槁,氣息虛弱,分明已是油盡燈枯,轉眼便要駕鶴西去。

    李亨心頭百味雜陳,如今他己是一國天子,百官朝拜,然而麵對眼前這個被自己逼上太上皇之位的前任皇帝,心頭總有些惴惴難安,在他麵前,自己好像永遠是個孩子,永遠也長不大。

    這一切是否將在今日徹底改變呢?

    李亨跪倒在床邊,握住父親的手,流下淚來。

    “亨兒,不必如此悲傷,終有這一日的。”李隆基轉頭四顧,像是在尋找著誰,“寒兒還在麼?”

    “草民在此!”水冰寒跪行至床前,握住李隆基的手。

    李隆基顫抖著將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說道:“寒兒,當年都是朕的錯,迫得你離開長安……如今你能回來,當真太好!朕聽聞正是你助亨兒收複了長安,既然如此,不如留下來繼續襄助亨兒治理天下吧……”

    水冰寒本意是平定叛亂後便致仕歸隱,是以在李隆基麵前稱“草民”,如今李隆基這般說辭,卻是另他進退兩難了。

    “難道說你還在怨恨朕麼?”李隆基長歎一聲,痛苦得搖了搖頭。

    李亨看在眼裏,說道:“二哥,李亨才德淺薄,還請你不吝相助,重振我李唐盛世江山!”

    水冰寒少時與前廢太子李瑛為伴,皇族子弟私下均稱他為二哥,李亨今日如此喚他,更以本名自稱,如此厚遇,水冰寒當真是進退無路了。這些日子來他隱居衡山,直到叛亂發生,他一心係在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危之上,終於忍不住出山,難道說,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麼?

    終於,他點頭應下了。

    “那便好。”李隆基笑了笑,擺手道,“除亨兒外,其餘之人退出去吧。”

    所有人都走了,寢宮內僅剩父子二人。

    “水冰寒之才,你我有目共睹,你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他,至於他的女兒……”李隆基頓了頓道,“你如何看她?”

    “此女雄才,才智不在水冰寒之下,長安失而複得,她居功至偉。”李亨不無誇張得道。

    “如此,我李唐江山社稷危矣!”李隆基喘息著起身,使勁握住李亨之手,說道,“此女乃大禍之人,留之不祥,須速速除去!”

    “這……”李亨大是為難得道,“新朝方建,便殺有功之人,恐失人心……況且她是水冰寒之女,父皇不是要兒臣重用水冰寒麼?”

    “不能留,她不能留啊!”李隆基好像根本沒聽見他說話,口中不住地唸叨著,“太像了,她們實在太像了!”

    “即然如此,兒臣聽從父皇之命。”

    “好,好,好……”李隆基連說了三個好字,枯容上擠出一絲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李亨肩膀,說道,“朕走之後,天下之責便落在你身上,你好自為之。”

    三

    夜冷風靜,街上鴉雀無聲,仿佛一個焦急等待消息的人屏住了呼吸,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此時,皇城緊閉的大門驟然開啟,一隊騎兵狂奔而出,原本靜寂的街上頃刻變成喧鬧起來,家家點燈,戶戶明亮,將這片長安的夜染成火紅。

    太上皇駕崩了!這個消息如爆炸開般,一夜之間街知巷聞。

    ###

    馬蹄踏定,一白衣男子翻身下馬,到得府門前,一扣門環,沒片刻府門被人打來,門後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見到此人,說道:“姐姐裏邊等您多時了。”

    那白衣人點點頭,隨那女子進門,說道:“小籮,水兒還好吧。”

    “姐姐一切都好……”那女子頓了頓又道,“您認錯人,我叫蘇婉兒,並非小籮……”

    “你叫蘇婉兒?是啊,小籮己經死了……”白衣男子有些尷尬的苦笑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那位小籮姐姐一定是個很出色的人吧,”蘇婉兒忍不住又問,“姐姐也經常提起她來的。”

    “小籮那丫頭打小便陪著水兒,名為主仆,實如姐妹,可惜她死得太早了……”水冰寒歎了一聲,搖了搖頭。

    “您覺得我像她麼?”蘇婉兒回過頭來看著水冰寒說話。

    小籮會問這樣的話麼?

    水冰寒一時真不知該如何答她。

    ###

    “爹爹,你想要我離開長安?”

    房內,水憶夕水冰寒父女相對而坐,水憶夕眼望父親,臉上不見喜怒。

    水冰寒歎道:“我不知你哪裏得罪了太上皇,他遺言命陛下殺你,然而陛下並不願如此做,十分苦惱,為父不想他左右為難,是以才來勸你立刻離開。”

    “那並未什麼難事,隻是父親願意隨我一起走麼?”

    “這……”水冰寒搖頭,“我己答應了太上皇,留在長安輔佐陛下,不能隨你一起走……”說著他頗是遺憾的歎了一聲。

    水憶夕眼眶紅了,說道:“這長安乃是非之地,陛下又是城府極深之人,女兒認為他極有可能過河拆橋,不會真心用你的,你留在長安十分危險啊!”

    水冰寒不答,說道:“為父已經打點好一切,你明日一早便起程離開吧。”

    “既如此,女兒聽你的……”水憶夕知道多說無益,便不再說下去,改口道,“夜深了,父親為太上皇之事勞累了一整日,早歇回房休息吧。”

    水冰寒欲言又止,點頭道:“如此,你也莫要想太多,早些歇息。”

    水冰寒走後,站在一旁的蘇婉兒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姐姐,婉兒覺得你不該勸令尊一起走的,他留在長安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水憶夕冷笑道:“你要我這個做女兒坐視父親身陷險地卻不出言相勸麼?!”

    “不是的,姐姐你誤會婉兒的意思了……”蘇婉兒急了,想辯解,卻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水憶夕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你很聰明,比小籮要聰明許多,但還不夠聰明,有些事心中想想便可,可不能隨便說出口啊!”

    這一眼,蘇婉兒猛覺心頭一陣寒,然而她又生出興奮來。果然,自己沒跟錯人啊,一個連親生父親都能徹底利用的人,還有什麼事不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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