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7 更新時間：10-09-20 23:41
第八章茱莉亞的幽靈（2）
8月27日早上，有關黑貓的報道出現在《華盛頓郵報》社論版上的老地方，大肆渲染著目下整個特區彌漫的恐怖氣氛，而且這一版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那天下午，《華盛頓郵報》的發行經理馬上就賺到了一筆獎金，原因在隔天早上就昭然若揭了。在28日的報紙上，黑貓從社論版的老位置上赫然搬家搬到頭版上來了，並且顯現出將長期以漫畫形式駐守的跡象——這個新位置的風水真是好得不得了，上午9點多鍾，所有報攤的郵報就已經賣得一份也不剩。而且，仿佛是為了要慶祝新居落成似的，它的右爪裏還搖擺著一隻氣球。
那隻氣球畫得巧妙極了。乍看之下(漫畫下麵完全沒有解說)，那幅漫畫傳遞了一種新的恐慌情緒——除了第六條標有阿拉伯數字的絲帶以外，它還多了顯眼的第七條，隨著氣球傲慢地高高揚起。緊抓著報紙的讀者，掃遍所有的標題卻什麼也沒找到。滿腹疑惑的讀者於是又回到漫畫上來，漫畫還是老樣子，不過，仔細一看，才發現編號第七的絲帶所連著的氣球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問號到底所指為何，政府部門之間有非常不同的看法。28日下午，《華盛頓郵報》的主編在電話上跟市長進行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辯論，他語帶驚訝地抗辯，那個問號的意思不就是“還會有第七個可憐人死在黑貓爪下嗎？”他堅持表示，這樣的解釋是合乎邏輯的。不但如此，這個問題也合乎新聞道德、服務於公眾，而且極具新聞價值，完全是根據事實推導、判斷出來的。
西雅圖市的市長十分惱火，許多市民在看了那個問號之後，都紛紛致電市長辦公廳和警察總署，質問它出現的意圖。他們都認為，那個問號是在殘酷地發問——“誰將是黑貓的第七個囊中之物？”不但如此，漫畫中的黑貓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怪物一樣，那副長須下淌著口水、伸長舌頭的猙獰模樣，別說什麼服務於公眾利益了，簡直是和公共道德背道而馳。
而主編則駁斥說，市長在賊喊捉賊，現在的執政者對黑貓的態度才是違背公共道德的。他表示自己對首都警察和刑偵人員的尊敬絕對不落人後，不過，每個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市長根本是為了政治優勢，才任命現任警長的——他連一隻蒼蠅都抓不住，更何況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如果市長真是有心讓人知道他是如何把公眾的利益放在心上的，那為什麼不找一個幹練的人來當警長？如果他真能這樣做的話，特區的民眾晚上就可以高枕無優了……《華盛頓郵報》的主編掛上電話，伸手接過剛整理出來的發行量報表，變得更加得意了。
可惜的是，他得意得太早了。
市長簡直氣炸了，一個勁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這時，一直在旁邊的警長開口說：“市長先生，如果你要我辭職……”
“別理會那個畜生，警長先生。”
“可是那家報紙有廣大的讀者群，你何不在明天那篇社論刊出之前，就讓它胎死腹中？”
“阻止社論的辦法就是炒你魷魚嗎？你先把我給斃了吧。”市長想了一下，接著說，“更何況，即便我這麼做了，還是有人會拿我當靶子。”
“沒錯，”警長說著，點了根雪茄，“針對眼前這個情況，我想了很多。在這個危機裏，華盛頓所需要的是一個英雄，一個帶領大家走出黑貓所創造的埃及的摩西，一個能夠抓住大眾想象力的人，他能夠……”
“轉移群眾的注意力？”市長突然覺得眼前一亮。
“嗯……”
“好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呃，你任命一個人做，呃，例如——‘市長特派黑貓案件偵緝員’。”
“又一個拿錢不幹活的主？”市長喃喃道，“不行，這種人我們已經夠多的了。”
“這個人跟警察係統沒有關係，他隻是一個臨時性的編製，有點兒像顧問之類的。你可以晚一點兒再發布這個消息，讓《華盛頓郵報》的編輯來不及撤掉社論，在公眾麵前丟盡麵子。”
“莫非你的意思是——”市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政治風暴中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的他自然明白警長的意思，“找一個替罪羔羊，讓他承擔所有的壓力與責難，而警察係統則退出到焦點外頭，恢複正常的運作？”
“嗯，就是這個意思，”警長露出了老謀深算的笑容，眼睛緊盯著他手上的雪茄，“所有高階以下的警察可都把報紙標題看得比破案還重要。”
“可是，如果這個家夥，比你先抓到黑貓，你該怎麼辦？”市長有些擔心地問。
警長竟放聲大笑。
仿佛被一棒喝醒似的，市長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味，突然說：“你在打誰的主意？”
“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家夥，我親愛的市長先生。一個本地人，無黨無派，所以無須考慮政治因素。她是全國聞名的側寫專家，BAU小組的精英人物，現在她正在度年休假。她不可能拒絕，因為我已經降低了她的抵抗力了——我已經先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她的老爸——理查德•吉迪恩。沒錯，這個人就是格洛莉亞•吉迪恩。”
市長坐在旋轉座椅上，把原本傾斜的椅背緩緩豎直起來。華盛頓區的警長衝他點了點頭，甚至還擠了擠眼睛。
於是市長伸手拿起他了的專線電話話筒。
“警長啊，”他說，“我看你是越來越狡猾了。喂，秘書部嗎，幫我接格洛莉亞•吉迪恩。”
“我真是受寵若驚，市長先生，”電話的另一頭格洛莉亞說，“可是……”
“我再也想不出一個比你更適合擔任這項工作的人了——我早就該想到的。坦白說，小姐……”
格洛莉亞有些無力，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時候，有些案子，”市長說著，一邊瞥了警長一眼，“簡直是離譜得要命，詭異得不得了，連最優秀的警察也會被折騰死。我認為黑貓就是這樣一個案子，我們需要像你這樣有特殊才能的人。再說這本來也是件該交給你們小組的案子……但是我不得不考慮本土性……你應該能理解。你過去優異的表現令我們十分欣賞。隻有用全新的、打破常規的手法，才能偵破此案。”
“您過獎了，市長先生。不過，這種任命難道不會讓警方感到難堪嗎？況且我們組裏也沒有授權我接這個案子……”
“我想我可以給你打保票，”市長以一副正義凜然的口氣說，“警察局會全力與你配合。BAU小組那裏，我會去打招呼的。”
“我懂，”格洛莉亞說，“我父親那裏……”
“這件事我目前隻跟警長談過。你願意接受嗎？”
“可以給我幾分鍾考慮一下嗎？”格洛莉亞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警長的鉤子早就放下來了，而且不僅僅放在了自己那個敬業的父親麵前，還放到了自己這裏。
“我會在辦公室等你電話的。”
格洛莉亞掛上了電話。
“市長特命調查員，”老先生湊過來說，他剛才一直在分機上聽著，“他們著急了！”
“恐怕並不是因為黑貓的緣故，”格洛莉亞苦笑著說，“這個案子越來越棘手了，根本就沒人敢碰，他們總得先找個替死鬼撐著，幫他們擋擋沸騰的民怨。”
“可是警長……”
“這種伎倆就隻有他耍得出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格洛莉亞擺了擺手，覺得很無奈。
老先生皺著眉頭：“絕對不是市長，莉亞。市長雖然也是政客一個，不過他還算正派，如果他讚同這個做法，真正的原因就是他剛才在電話中跟你講的。你為什麼不接受呢？”
格洛莉亞沒有答腔。
過了一會兒，她才接口道：“我接受隻不過是使事情更具官方色彩……”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會更棘手。”
“你所害怕的就是，”她的父親就是故意要激她，“承諾。”
“嗯，我得把這件事情想清楚。”格洛莉亞破天荒地沒有正麵反駁。
“雖然我討厭把私人感情給攪進來，不過你想想看，這樣我們兩人不就可以聯手出擊了嗎？莉亞，換一個角度看，這樣做可能有其意義。”
“你這話什麼意思？”
“光是你接受這個職務這件事本身，可能就足以把黑貓嚇死。你想過這點嗎？”
“沒有。”格洛莉亞果斷搖頭。
“就憑這個消息……”
格洛莉亞繼續打斷他：“我的意思是我沒有那麼厲害，不可能產生這種效果。”
“你太低估自己了。”老先生有些不讚同她的消極態度。
“你也太低估了我們的小貓。我有一種感覺，”格洛莉亞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嚇跑它。”
她的話中隱含著憂慮，老先生聽了不由地心頭為之一震。
“可是，你明白……”他還是緩緩地繼續說，“莉亞，你心裏已經有譜了。”
這一係列命案的調查資料此刻正堆放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桌子上——包括被害者的屍體細節照片——正麵和側麵的；犯罪現場各個角度的照片，室內、室外、特寫……；現場的速寫圖，精確地注明了方向，且根據同一比例尺繪出；所有采集到的指紋檔案；所有的報告、筆錄以及調查結果的彙集資料，詳細地記錄了案發的時間、地點、人名、地址、發現的線索、警官和人證的問題與回答、調查人員的談話記錄以及所有技術性的資料。另外，還有一張桌子，上頭擺滿了原始證物。
這些五花八門的資料及證據都經過格洛莉亞的妥善分類，可是迄今她都沒有找到一條有用的線索，她隻能跟著自己多年做側寫的感覺走。
“你已經有譜了，是不是？”老先生高聲問道。
“也許……”格洛莉亞說。
理查德張大了嘴巴。
“別再問了，爸，是有一些什麼，不過，會變成什麼樣子還說不好……”格洛莉亞一臉憂鬱，“我已經花了48小時在這些東西上，可是我還得重來一遍。”
格洛莉亞看著自己的父親，突然決定認命：“爸，看來這次真得我們倆一起幹了。”
老先生拿起了電話，對著話筒說：“接市長，告訴他是格洛莉亞•吉迪恩。”
——這是12個星期以來他頭一次心平氣和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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