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1 更新時間：15-05-19 20:35
濃烈的夜空像是捉摸不透的戀人的心思，舞會散場之前的最後一支舞在歡愉中帶著莫名的憂傷。地獄的夜空沒有皎潔的月色，也沒有燦爛的星辰，曾在地獄閃耀的星光早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最後一首華爾茲的序曲響起，似乎沒有任何一個惡魔願意錯過最後一支舞，舞池變得擁擠起來。
“沒想到能夠邀請少爺跳最後一支華爾茲。”塞巴斯蒂安輕扶著夏爾踏過一個方步，進退之間像是踩著多瑙河的波光。
“能被別西卜陛下邀請是我的榮幸。”有些笨拙地跟隨塞巴斯蒂安的指引完成康德拉交換，夏爾麵無表情地回答著。
“可是第一支舞的邀請被您拒絕了。”巧妙地避開人群，塞巴斯蒂安將夏爾引向廣場的西麵。多瑙河畔的春光似乎在陽光明媚中甜美地綻放，第一小圓舞曲接近尾聲，打擊樂手熄滅了麵前的蠟燭。注意到的惡魔有些詫異地將目光投向樂池，隨即心領神會地微笑。
“那屬於您和您的舞伴的，而我今晚是路西法的舞伴。”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塞巴斯蒂安的刻意引導，夏爾隻是精神緊張地注意著腳下，防止踩到塞巴斯蒂安。
“您可以放鬆一些，太過緊張於腳下的話反而是跳不好華爾茲的。”有些揶揄地輕笑了一聲，塞巴斯蒂安笑著帶夏爾轉了又一個九十度。
“囉嗦！還不是因為你教學失敗！”氣惱地跟著塞巴斯蒂安轉過九十度，夏爾忍無可忍地一腳踩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腳背上。
“果然還是這樣的少爺顯得比較可愛呢。”這樣的舉動對塞巴斯蒂安來說無異於被惹怒了撒嬌的小貓，塞巴斯蒂安調侃道。
“閉嘴！”
“說起來，少爺您是去過維也納的。本來以為和您在那裏的特訓會多少有些效果，沒想到您的舞步還真是一如既往得可愛呢。”
夏爾似乎並不願意回想那段往事，塞巴斯蒂安也並未打算接話，氣氛舞步之間的輕快和享受忽然被扼住了喉嚨，氣氛忽然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舞步之間的輕快和享受忽然被扼住了喉嚨。
在侍奉過美泉宮的主人之後，塞巴斯蒂安再也沒去過維也納。印象中的維也納就是美泉宮的顏色，被當地人稱為瑪麗婭•特蕾西婭黃的質樸黃色。包括皇帝在內，這座城市保留了普魯士的樸素作風，卻注定散發著耀眼的光芒，也耽溺於享樂。貫穿一整個冬季的舞會季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門貴族，也鼓勵了一名又一名作曲家譜出不朽的篇章。
了解英國內情的人一定明白夏爾和塞巴斯蒂安到維也納去一定是因為英國的裏世界發生的狀況已經牽涉到奧匈帝國，並且已經到了不得不讓夏爾•凡多姆海恩來收拾爛攤子的地步。事實也確實如此。幾周之前夏爾接到女王的命令追查一批違禁藥品的來源，然而令夏爾吃驚的是，隨著調查的深入，違禁藥品已經不止牽涉到歐洲大陸，甚至已經牽涉到了歐洲腹地。雖然在交通不斷發展的情況下，藥品的運輸已經不成問題，但攜帶藥品者如何跨過各國的重重關卡，並一定要將藥品在倫敦出售也令人費解。為此，夏爾循著蛛絲馬跡，追著犯罪者的腳步一路追到了維也納。
夏爾和塞巴斯蒂安到達維也納時，聖誕節剛剛過去，作為天主教國家的奧地利對平安夜和聖誕節自然異常重視，無論教堂還是廣場，都還殘留著人們慶祝過聖誕節後的氣息。然而冬日的維也納天氣並不怎麼好，鉛灰色的天空低沉地呻///吟著，似乎隨時會下雪。
“目前能找到的情報，隻有這樣了。阿爾伯特先生似乎是維也納赫赫有名的舞者，後天就是新年夜，而著名舞者在史蒂芬廣場獻舞在最近幾年一直是流行的趨勢。阿爾伯特先生”交上嫌疑人的調查結果，塞巴斯蒂安為夏爾端上了蛋糕，“今天的下午茶為您準備了維也納的薩赫爾蛋糕和維也納混合咖啡，沒有為您準備紅茶是因為希望少爺能稍微體驗當地人的生活。雖說是來這裏辦公，但也請少爺稍微放鬆，多少享受在維也納的假期。”
“真是麻煩！剛剛過完聖誕節，之後又是情人節，公司的事物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現在又要來處理這樣的老鼠，真是讓人不能安心度過新年。”用叉子輕輕叉了一塊蛋糕，夏爾有些惱怒地說道。
“專門為這次的任務預留了五天的時間，如果能夠提前處理完問題的話，少爺就能夠多少享受幾天的假期。”
“啊啊，真是麻煩，盡快結束才行。”
不同於貴族舞會的浮華和虛偽，在廣場上舉辦的舞會充滿了屬於平民的溫柔和歡樂。一位一頭金發的男孩子開口就主動邀請夏爾跳舞，特殊的奧地利德語和身上反複的裝束讓別扭的少年手足無措之餘也微微露出了笑容。五六歲的女孩子捧著新鮮的烤栗子，廣場角落的商販叫賣著手工製作的莫紮特巧克力球，青年拿著糖霜草莓串吃得一臉滿足。如果夏爾沒有穿著身上的裝束的話，他一定能更享受廣場的氛圍。白色的無邊帽配以天鵝的羽毛和比利時手工編織的蕾絲與青藍色頭發相得益彰，被塞巴斯蒂安梳理整齊的頭發在遮蓋契約之印的同時在發尾束上了略微透明的白色發帶。絲綢製的白色洋裝在裙底處層層堆疊，領口的帶皺褶的圓領設計含蓄而內斂，配以青藍色的腰帶在冬日裏顯得十分清爽。為了防止夏爾在冬夜感冒，塞巴斯蒂安還特地準備了山羊絨製的女性披肩為夏爾保暖。此時的夏爾怎麼看都是在參加廣場活動的普通年輕女孩。
“還請小姐在享受舞會的同時不要忘記工作。”不同於在英國時時刻刻需要立起身上的刺進行防禦，夏爾似乎多少鬆懈下來享受舞會。在和周圍人友好交談的同時，接到跳舞的邀請時也並不著急拒絕，這讓塞巴斯蒂安有些意外。笑著端了一碗土豆燉菜給夏爾，執事附在夏爾耳邊小心說道。
“囉嗦！不用你提醒！我可是還在期待著假期。”夏爾麵無表情地吃了一口土豆燉菜，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東西？”
“平民食物，我本來以為小姐會喜歡。妄自揣測您的意思是我僭越了。”塞巴斯蒂安接過夏爾手裏的燉菜，皺眉對夏爾說道，“可小姐多少應該吃一點，您今晚什麼都沒吃，如果因為沒吃東西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這位小姐，您剛才的舞步非常可愛，不得不說像是美麗的知更鳥一樣。”上來攀談的中年人謙和有禮。同樣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有著與多爾伊特子爵完全不同的效果，反而是發自真心的讚美。
“哪裏，就是因為非常不擅長跳舞，所以父親和母親才讓我到維也納來好好學習。聽說在敲響新年鍾聲的晚上，廣場上會聚集整個維也納最優秀的舞者。”由於尚未到變聲期，夏爾想把聲音偽裝成女孩子也並不是沒有可能。意識到是目標者來搭訕，夏爾的氣質和態度也更溫和，“很抱歉，因為我不是本地人，所以德語說得不好。很抱歉。”
“原來是這樣。聽小姐的口音，是來自法國吧？從那麼遙遠的地方到維也納來，是想要成為職業的舞者嗎？”
“不……不是這樣的……”少女漲紅了臉，囁嚅道，“是因為父母親說，如果能跳出優美的華爾茲的話……就能嫁給我喜歡的人。”話剛說出口，夏爾就後悔了。夏爾打扮成女孩子去套取情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與塞巴斯蒂安巧妙的變裝和掩飾，夏爾在成功獲得情報的同時也從未給凡多姆海恩家抹黑。然而不同於和其他獵物聊天時的感覺，這次聊天讓夏爾更加莫名其妙緊張不安。
“小姐喜歡的人，也愛慕著小姐呢。”阿爾伯特像是看穿了什麼一樣，阿爾伯特用流利的法語笑著對夏爾說道。
“呃……”少女的臉頰更紅，隻能用手絞著裙子不知所措，之後像是終於鼓足勇氣，輕聲但堅定地說了出來，“可是隻有成為更好的淑女才能和米卡艾利斯老師相配！”塞巴斯蒂安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輕笑了一聲，剛好傳到夏爾耳朵裏。“該死！塞巴斯蒂安你這混蛋！有什麼好笑的！”少女“羞澀地”低下了頭，把裙擺握得更緊。
“是是是，為了讓小姐成為更加優秀的淑女，我來指點小姐跳舞吧。”拍了拍夏爾的肩膀，音樂正好響起了序曲，阿爾伯特做了邀請的手勢，將夏爾帶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塞巴斯蒂安站在新年飾品的小店旁邊，有些寂寞地將目光投向翩翩起舞的人群，歎了口氣。他偶爾也自私地希望夏爾將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就像他從未將目光從夏爾身上離開。少年靈魂帶有的淨透藍色像是地獄中少有的光明，並不溫暖，卻足夠撐起天亮。可是塞巴斯蒂安也明白，夏爾和他並不屬於完全相同的世界。他是因為想要把夏爾帶到地獄來到人間，在人間的他隻是夏爾•凡多姆海恩的執事，他完完全全地屬於夏爾，可夏爾並不是因為他而在世間存活。仇恨、女王番犬的身份、凡多姆海恩伯爵、伊麗莎白小姐的未婚夫，凡多姆海恩玩具廠的社長，這些都是揮之不去的羈絆。一旦契約結束，塞巴斯蒂安也就身不由己，和路西法的約定、別西卜的身份、地獄迫在眉睫的選舉，還有那個失落的少年。陪伴夏爾下午茶的午後，塞巴斯蒂安無數次地想過，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可時間不可逆轉，就算他擁有接近於無限的生命，也永遠無法停止時間。塞巴斯蒂安恍然地看著人群中的藍色光輝，似乎在那一瞬間感到了時間的飛速流逝。
“先生，請問您能指導我跳舞嗎？”一個清瘦的女孩子站在塞巴斯蒂安麵前，靦腆地問道，“您無疑是專業水準的呢。”
“剛才您看到的，我的舞伴的舞姿就是我指導的結果。”塞巴斯蒂安攏了攏別到耳後的頭發，笑著說道，“也許是我教育方針的失誤，我似乎並不能很好地指導別人跳舞。小姐如果有興趣的話，等阿爾伯特先生指導完了我的舞伴，也許我會將您引薦給他。”
“真的嗎！？真是勞煩先生了！”
塞巴斯蒂安像是沒有聽到少女驚喜的回應，隻是將目光投向遠方。夏爾正麵帶微笑地和阿爾伯特交談，發自真心的、塞巴斯蒂安從未見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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