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76 更新時間：14-09-16 16:58
是夜，月牙尖細，不歸林裏殺機四伏。沈水兒踉蹌著躲過襲向左肩的暗器，右腳絆著左腳，滾進一旁的草叢，狠狠撞到樹上。箭鳴聲猛然響起，兵器刺入皮肉的鈍響聲中水兒的手緊扣著樹皮，一動不動。耳邊傳來清晰的沙沙聲，混著忍耐不住的悶哼聲，水兒眨了下眼，盡量忽視眼前爬過的蛇群，空氣中蔓延開來的血氣讓水兒覺得手掌下青苔的觸感粘膩起來。手肘還未收回，耳邊擦過的風聲昭示著一切還沒有結束。手一撐地，身子憑地旋起，腳尖輕點藤蔓，整個人貼到了樹上。剛將自己掛在樹上的水兒甚至來不及多想，指尖已然扣住了腰間，這個時候決不能落地，對方的顧忌並不比她少。一柄刀斜刺裏從頭上遞出，輕巧拍開了刺向水兒的長劍，刀鋒一轉沿著長劍直滑向對方的手腕。來人卻就著那一拍，長劍蕩開劃了半圓避開刀刃直抹向水兒，此時水兒已從腰間抽出了長鞭，“啪”長鞭卷著劍鋒，順著劍勢橫向甩出。那柄刀又遞出了三分，藤蔓斷了幾根，長劍紮進了土裏，鞭子收了回來。水兒抬頭望了望，一身黑衣的左一將刀收回，向殺手跌去的方向看了看。
“他活不成了。”水兒的嗓音還帶著小女孩特有的稚嫩，仿若是為了感激左一，水兒指了指地麵解釋道，“得等它們都過去，霧散了才能走”。左一點了點頭，目光遊移開來。他在這棵樹上呆了很久，久到可以清楚的看全這個女孩怎樣利用這林中的機關阻攔追殺她的人，久到可以明白她並不是一個人在麵對這些殺手。鬼魅般的人影從身側擦過，掠進林中，左一的拇指下意識的緊扣刀柄，那些人身上的氣息太過熟悉，熟悉到他忍不住殺意。水兒低下頭，一動不動。左一麵對魅影時氣息的變化以及剛剛隱匿於樹上默然遞出的刀鋒，都隻說明了一件事——他熟悉殺手，善於暗殺。殺手救人？還是殺了塞北十四樓的殺手救得人！難不成是因為搶生意？水兒嘴角止不住的上翹，沈洛若是在會說什麼，同行是冤家嗎？
待人影再次經過時，霧已經散盡了，水兒身形一飄，落了地，頭也未回的進了密林深處。要殺人還是要進穀都得跟著我，水兒的指尖拂過腰間，魅影已經離開，這次真的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眼前已經不見了高大的喬木，低矮的灌木雜亂生長，蜿蜒爬行在溪水兩邊，詭異曲折。
矮樹叢和流水中間的平地上，黑衣男子刀刻般的背影嵌在火光附近，剛剛升起的火苗亂竄著，舔舐著空氣中血腥氣。一個瘦小的白色身影橫臥在男子身前，小小的右手緊緊抓住男子左臂，男子右手微動，女孩一口血噴在了男子的前襟。左一眯起細長的眉眼，攤平了右手再收回，任由水兒將手指緊緊扣進左臂的傷口裏，一動未動。
一個時辰前，水兒再次被伏擊。不同於塞北十四樓，璿璣閣的殺手組織孽境，顯然對不歸林的機關更了解。就在她要轉出不歸林的那刻四把劍從前後左右襲來，沒有機關可以阻擋，身後左一長刀已然出鞘，水兒除了硬拚別無他法。長鞭禁不住磅礴的內力早已與殺手的劍同歸於盡，就在水兒已然脫力，強行壓製體內逆行的氣血時，左一的長刀收割了最後一個殺手的生命。左一長刀歸鞘前，水兒隻說了一句話，“我帶你進穀”。
左一不知道水兒是否知曉璿璣閣與藥王穀的嫌隙，但出身於孽境的他絕不可能順利的進入藥王穀，尤其在內力開始流失的情況下。所以他殺了最後一個殺手，也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小女孩果然知道自己中毒了。而此時此刻，左一選擇用最簡單的方法示弱，即便隻要伸手就能拂去水兒掐在自己傷口處的手指，即便他也隻能再等一炷香的時間。
水兒的臉緊皺在一起，糊滿了淚水鼻涕，屏住呼吸感受著心髒被緊攥，仿若被迫出胸腔的痛楚。身體幾近痙攣，四肢僵直不敢亂動，每一絲輕微的移動都可以造成內腑巨大的刺痛。水兒明白左一忍下自己的原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剛剛強迫出一口血不過是為了試探他。是的，之前被孽境的殺手包圍時，左一的袖手旁觀足以說明一切，他來自璿璣閣。他發現自己中毒後，選擇和自己聯手，不光是為了解藥，他真的想進穀。
水兒連眼都不眨的盯著左一的臉看，心裏卻想著幸虧自己服了忘生，切斷了和沈洛的感應。一呼一吸間，冰冷的刺痛一點一點紮進胸腔，不敢呼吸，不能不呼吸。掙紮著換取某種平衡，努力維係視線裏的一絲清明，不能暈，不能！天已經開始亮了，他等不了多久的。
要活下去，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哥在等我回去，洛在等我回去。可以的，張開嘴，說出話就可以，一個字就可以，“走”。終是叫出了聲音，已經僵硬的身體，仿佛和著這聲音裏的顫抖痙攣起來，冷汗早已打濕了水兒肩背上的薄衫，不知淚水還是汗水蒙住了雙眼。
左一望著女孩臉側微微皺起的麵皮，微一愣怔卻又平靜下來。低頭扣住女孩手腕，左一將女孩的手指從自己的手臂上掰開，起身給火填了些枯枝。
水兒鬆了一口氣，努力調息著，終是撐著坐起了身，伸手在麵上一抹。“刺啦~”，火中被扔進了什麼，冒起一陣白煙。左一下意識屏住呼吸，憤然轉身抽刀，卻看見水兒已經坐了起來。火光下女孩低垂著頭頸，小小的頭顱上簪著的紫玉發釵早已歪斜，鬢角淩亂，雙肩微顫，說不出的可憐。左一心內一曬，卻沒有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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