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51 更新時間:11-03-27 17:41
天南星、半夏、苦杏仁、蟾酥……太醫院裏的太醫們包括太醫院提點陳太醫除了目瞪口呆還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雨澤將一批又一批的藥材輾碎、磨粉再加上一些隻聽聞過從未見過的沁心草、魂歸花等等,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帶有劇毒,平常隻要一丁點就能置人於死地,現在如此大量的毒藥……太醫們光是看著都覺得心驚肉跳。
“先生,你這藥是……”
“給二皇子喝的。”說話的同時將煎好的藥汁盛到玉碗裏,由始至終眼也沒抬一下。
雖早有心裏準備,但聽到雨澤親口說出陳太醫還是嚇了一跳,“這可是毒……”
“這當然是毒,還是劇毒。”
雨澤口氣沒變,但陳太醫還是聽出其中的嘲諷。
陳太醫的臉色不好,不知道是因為雨澤的話還是那碗毒藥。
“給二皇子用毒這事,皇上準了?”
“他不準我敢嗎,我可是很珍惜我這條小命的。”邊說邊繼續擺弄著那些毒藥。
看著雨澤興奮的模樣,陳太醫實在感覺不到他的不敢在哪裏。
雨澤一點都不在意周遭的目光,自顧自的將那些劇毒擺來弄去,又是熬又是煎又是過濾的,將一碗碗濃稠的毒汁搓成一顆顆毒丸,然後將搓好的毒丸沾上早已準備好的各色糖漿,然後又拿去隔水蒸。整個過程做得相當流暢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仿佛練習過千百遍一樣。
“先生,你這事在幹嘛?”
“做糖衣啊,皇貴妃說了湯藥既難喝又難受,做成藥丸沾上糖衣就可口多了。”說完的同時藥丸已經蒸好了,待霧氣散去,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可愛丸子就出現於人前。
看著那些顏色豔麗名副其實的糖衣毒藥,陳太醫實在無話可說。
將毒丸悉數裝入瓷瓶封好,雨澤抬腳就往外走。
“先生,這是去哪裏?”陳太醫急急跟上,皇上命他‘看好’這位毒醫,他可是一刻都不敢鬆懈。
“去找人試毒。”
陳太醫心頭一跳,問:“先生打算找誰試毒去?”
“當然是二皇子啊。”
陳太醫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先生說笑的吧……”
“我的樣子像是在說笑嗎,況且你覺得有比二皇子更適合的人選嗎?”
二皇子並不是直接中毒的,而是由娘胎帶來的殘毒,皇貴妃服用‘忘憂’少說都有一年才生下二皇子,加上之前還因停服而遭藥物反噬,所以二皇子身上的毒性如何沒人知道,即使知道也來不及找人下毒驗毒在試毒,直接給二皇子用藥已是最好的選擇。陳太醫心知這個道理,但眼看著雨澤將那顆毒丸塞進二皇子的嘴裏,他還是很沒骨氣的兩腳打顫。
雨澤連一個鄙夷的回眸也懶得給那個做事畏首畏尾的陳太醫,直直盯著床上的人兒等待藥性的發作。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了,睡著的人還是睡著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剛才被喂下的真的是一顆普通的糖丸。雨澤失望了,陳太醫也一下子軟了下來,心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雨澤沉吟了會,喃道:“難道是分量輕了……”
剛鬆下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輕?!這種分量還輕?!尋常人早就已經死過幾遍了好不好!陳太醫又驚又怒渾身抖得像篩糠,“難道你不是計算好分量才對二皇子下毒的嗎?!”
雨澤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說:“都說了試毒,如果能拿捏得準還用得著試嗎。”
“你……”陳太醫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吹胡子瞪著雨澤。
“先生還要試幾次藥?”說話的是不知何時進來的太子非然。
雨澤把了把脈有仔細觀察了會藥效,才道:“大概還需兩次。”
非然點首,沒有多問。
以毒攻毒這事,毒輕了就沒有效果,重了原本那毒是能解但用來用作解毒的毒會替代原毒繼續侵害中毒者的五髒六腑,而且毒性隻增不減,到底還是死路一條。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雨澤歎息,“就是讓二皇子服用‘忘憂’……嚴格說來‘忘憂’並不算毒,況且現在首要做的是讓二皇子從昏睡中醒來……”
“不行!”非然想都沒想就否決了。
雨澤點了點頭沒有細問。
房間很安靜,非然麵無表情的看著床上的人兒,聲音無喜無悲靜靜的陳述著:“蝶姨就入破蛹而出的鳳尾蝶,美麗、招搖,隻要是見過她的就沒有人能忘記她的風采。這樣剔透的一個人不明不白的瘋了,然後轟轟烈烈的殞落了。月然和蝶姨很像,無論是外貌、氣質還是脾性,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父皇想法設法想要困住他,齊王耍盡心機想要得到他,而我隻是單單想護他周全而已……我怕了,真的怕了,如果月然像蝶姨那樣瘋瘋癲癲的,光是想我就受不了,這樣事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我不如現在掐死他算了。”
非然目光稍移看著雨澤道:“先生三年前隨齊王進京為皇貴妃診治無功而返,三年過去了,先生再次為月然而來,想必蝶姨定時許了先生些什麼。”
“太子爺對皇貴妃倒是挺了解的嘛……”
“說不上有多了解,但能讓毒醫雨澤入世救人,蝶姨定時許了些了不起的東西給現身你。”
雨澤苦笑,“為了兩本醫書,我可是要為二皇子賣一輩子的命。”
“醫書?”
“想我活了三十年,毒醫穀裏的毒、醫典籍都給我翻遍,可我從沒見過記錄得如此詳細的書籍以及那些聞所未聞驚世駭俗的治療手法……這三年來,為了印證那兩本醫書上所述的方法,我幾乎走遍了真個晨夕大陸。”
“看來先生也是一位難得的醫癡……”非然臉色古怪,問道:“本宮想請問先生,那些醫書是不是由左往右橫著看,偶爾夾雜一些看不懂的字?”
“對!難道太子爺你看過?!”
非然擺手,“沒有,隻是蝶姨所有的書都是這樣的……據說這是她家鄉的書寫方式。”
雨澤兩眼發光,“皇貴妃的家鄉在哪裏?”
“不知道,父皇明查暗訪這麼多年都不得而知……或許……”
“或許?”
非然看著床上依舊昏睡的人兒,輕笑搖頭並未作答。
雨澤真的很討厭和皇家的人說話,因為他們常常都是說到關鍵的時候就不說徒留下一堆問題給人猜度。
“可惜了,可惜了那些頂尖的醫術就這樣埋沒了。”
不是沒有聽出雨澤話裏的不滿,非然依舊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隻是輕輕的說了句:“先生如果覺得可惜,可以找齊王問問,蝶姨和齊王是舊識。”
“真的?!”前一刻還處於興奮的雨澤下一刻就蔫了,“齊王是什麼人物,我這種低下之輩是說見就能見的嗎。”
非然笑說:“如果是先生你,齊王一定會見。”
“為什麼?”
非然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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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澤沉著臉將一顆紅色藥丸喂下,這已是今天第三顆了,以脈象來說體內的殘毒已被抑製,隻是早就該醒來的人兒依舊雙目緊閉安然的睡著,對幾乎不眠不休為他擔憂的眾人毫無感覺。
剛切完脈,非然緊張地問:“先生,月然如何?”
雨澤搖首,一時間也拿不準主意。
“為什麼月然還不醒來?”
這個問題雨澤也很想知道,毒已經無大礙了,人按道理也該醒來才對,現在這樣的情況除了本人不願醒來這個可能外,雨澤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先生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對於非然的敏感雨澤隻能誠實應對。
“不願醒來……”非然頹然俯下|身撫|摸那日漸消瘦的小臉,喃喃道:“父皇傷透了你的心,可你還有我啊……哥哥答應過你即使粉身碎骨都會護你到天涯海角,你舍得讓哥哥我傷心難過嗎……我想你是舍得的,如果不是你怎麼會一睡不醒呢……如果世上真的有人讓你難以割舍,那個人一定不會是我,你就是這麼狠心的一個人。月然,如果現在喚你的是安陵,你又會如何呢?”
“來人啊!”
“是,請問太子殿下有何吩咐?”門外侍候著的小太監急急進來跪下。
“去將安陵公子請來。”
“這……”
“怕什麼,萬事有本太子頂著。”
非然眼睛一瞪,那小太監飛快的退下去。
不到一會安陵就來了,神色依舊溫潤隻是略帶憔悴。
安陵剛站定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被非然拉至榻前,熟悉的輪廓、消瘦的麵容、蒼白的臉色無不述說著眼前人不久於世的事實。
即使早有心裏準備,安陵的心裏還是不禁一痛。
“我喚你來並不是要你看著月然發呆的。”
“我並不會醫。”
“你不用懂醫,即使你懂也輪不到你來治。”非然輕輕的說著,仿佛會吵醒那昏睡著的人兒一般。“你隻要留在這裏和月然說說話就好了。”
“說話?”安陵不明所以。
“月然毒已被抑製,隻是人不願醒來。我這個弟弟誰都進不了他的心,唯獨是你……安陵,你就喚醒月然吧,再這樣下去,月然就真的……”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安陵答應了,不但為了在雪夜裏一聲聲向自己述說著愛慕之情的孩子,也為了非然此刻眼中的淚唇畔的傷。
俯視床上孩子的臉龐,精致的眉眼已初有少年之姿,慕容家族貌美,與其他兄弟相比他的樣貌並不是最出眾,樣貌不如太子的美豔、氣質沒有三皇子的儒雅、性子沒有四皇子的活潑,但在眾兄弟之中也唯獨他身上沒有晨皇慕容塵非的影子,據宮中舊人所述,二皇子長得像皇貴妃。
皇貴妃胡蝶是晨夕大陸的一個傳奇,在沒人能走出的迷蹤森林裏與晨皇相遇並指引晨皇安然走出迷蹤森林,初入宮廷一朝封妃,萬千寵愛獨攬一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高八鬥智擒夕皇,身為太子太傅又誕下晨國皇位第二繼承人,即使後來瘋了依舊是晨皇最掛心的女子,最後在晨皇的封後大典上以自己的性命演出最後的一出戲。
皇貴妃的事跡在安陵初到晨國時就能倒背如流,不僅因為她是晨國的皇貴妃,還因為他的父皇對她念念不忘。
晨夕大陸幅員遼闊,而夕國唯獨占了苦寒之地,曆代夕皇無論是雄心壯誌還是軟弱怕事首要解決的都是民生問題,他的父皇也不例外。而晨國占盡有利位置,在夕國餓殍遍野的時候,晨國依舊歌舞升平,侵略晨國就成了夕國唯一的希望。
八年前他的父皇戰敗而歸,而他成為了晨國質子。在臨出發到晨國的那晚,他的父皇和他說著梯田、開放貿易、漁業等問題,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夕國的未來,而他的父皇繼而告訴他,這些都是蕭湘蕭公子教予他的,那個覆滅夕國全軍的奇人,而這個奇人又是晨國的皇貴妃胡蝶。
皇貴妃是誰,是晨國裏唯一敢和晨皇平起平坐的人。他身為敵國質子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待他終於在晨國站穩住腳時,她已被按皇後之禮大葬於皇陵。
二皇子慕容月然是個意外,他大概永遠都忘不了初見時抱著自己又哭又笑的孩子,他深知他錯認了自己,可孩子臉上失而複得的喜悅他拒絕不了,也不忍心拒絕。他在通過自己看著別人,他們心裏都清楚,他倔強的繼續錯認,而自己則日漸喜歡上被人記掛著的感覺,而且那人還是晨皇、晨國太子、晨國齊王最寵愛的皇子。
安陵靜靜坐在床前,他很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隻能化為一聲歎息。現在他才發現,相遇至今,自己從未付出隻是一味的接受這孩子幾乎是討好的感情,他突然覺得,慕容月然的感情,他不配擁有。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雨澤,說:“這位公子,太子將你請來想必你對二皇子而言是個特別的存在,那你就和二皇子說說你們之間的過往,盡量刺激他的求生意誌,二皇子的時間不多,單靠藥物已經不能維係他的身體多久了。”
安陵點首,下定了決心,說:“太子,安陵定會盡力而為,隻是……隻是我怕我在二皇子的心中並未如你們所想的那麼重要……能請太子幫忙找一個人嗎?”
“何人?”
“一個長得和我相像,叫冬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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