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72 更新時間：10-09-25 09:05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立秋了，秋天剛開始，便到了乞巧節。府裏的丫鬟們開始紛紛竊竊私語，商量著七月初七那晚一起去河邊兒放荷燈。沁園的丫頭們知道季敏的繡活兒好，都跑來央求她給繡荷包，季敏不好推脫，便取笑她們，“那麼大的閨女了，沒個正經兒，想繡個荷包送野男人，卻跑來求我，羞不羞？”
季敏手指在臉頰上劃幾劃，替她們害臊呢！
一幫子丫頭聽她說話難聽，摁住她便一頓好撓，無奈雙拳難敵四手，季敏敗下陣來，乖乖的替一幫思春的丫頭繡荷包。
柳如卿放下書，看著季敏手裏的活兒，“你前個兒就在繡這蠢物，怎麼還沒繡完？”在柳如卿眼裏，巧兒一向幹活很利索，這種小玩意兒，一天就能做完的。怎麼繡了這許多天還不見完工？
季敏苦著一張臉，扁著嘴說道：“都是香兒她們，乞巧節到了，怕自己繡的不好看，便讓我來繡。”
“你怎麼這麼好說話？難道等她們嫁人之後，也讓你給她們繡東西給她男人？”柳如卿知道那些丫頭仗著季敏年紀小，都欺負她。季敏人實在，不跟她們計較。
“哼，我才不那麼傻呢，欺負我人小啊，給她們一人繡一個，可是要收錢的！”白癡才白幹活兒不拿錢呢！一想到自己背的一身債，季敏不自覺地揉了揉肩膀。
“嗬嗬，你小小年紀，便懂得生財之道啊？”這倒是柳如卿沒有想到的。
“當然，我還有爹娘要養活，哪像她們不知愁，隻要將來嫁個好婆家就衣食無憂了。我啊……”
柳如卿靜靜地聽巧哥兒說著她的抱負，一張小嘴兒吧嗒吧嗒的一個勁兒往外蹦珠子。仔細瞧了她的耳垂兒，怎麼這會兒子才發現，前段時間賞給她的耳墜子不見了。柳如卿不會認為是巧哥兒把墜子弄丟了，八成是送給她爹娘貼補家用了。
柳如卿從小沒有吃過苦，瞧她小小年紀卻一心為爹娘，不由得打心眼兒裏疼她。
“巧哥兒。”
“什麼，夫人？”
“去把我那首飾盒拿來。”用扇子指了指妝台，季敏放下手裏的活兒去取盒子。
柳如卿接過盒子，打開從裏麵隨便拿了幾個朱釵，塞到季敏手中，“這些東西你拿去換銀子，在鎮子上買處房子，把你爹娘接過來，免得他們老兩口在鄉下沒人照應。”
“夫人！”季敏趕緊縮回手，不肯接。“我不能要。”不是季敏太矯情，故意扭捏不肯收，隻是她覺得夫人待她好，肯收她在府裏已經開恩了，也經常賞賜她些小玩意兒，怎麼好再收東西呢。自己的爹娘自己養，自己背的債自己還。
“你收著，就當我提前給你的嫁妝。紅玉她們每個都有一份，等她們出嫁的時候，我自會給她們，你先收著。你是個聰明孩子，爹娘苦了半輩子，讓他們晚年享你的福，也不枉他們辛苦拉巴你長大不是？”
“夫人……”季敏從沒有遇到一個沒有血緣還對自己這麼好的人，她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簡直是掉在蜜罐裏了。
除了遇見那個人……
柳如卿將東西塞進她的手中，“就當我向你買個好，將來我要是死了，你就替我好好照顧喚兒，這孩子太嫩，在這複雜的園子裏……”柳如卿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季敏嚇壞了，趕緊掏出帕子給她擦淚。
“夫人，怎好說這種喪氣話，您不是好好的嗎？您還這麼年輕，而且您是正室夫人，誰敢欺負小姐？”
柳如卿搖搖頭，抓住季敏的手，“你不懂……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瞧現在跟個好人兒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撒手西去了。”
“夫人……”眼淚早已成斷線的珠子，怎麼擦也擦不幹。確實，這些日子，柳如卿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季敏看在眼裏，著急到不行，卻也無計可施。
“你答應我，巧兒，你答應我……”柳如卿緊抓住季敏，隻差指甲嵌入肉裏。
季敏從沒有見過柳如卿如此激動過，無論何時，她總是那麼溫文爾雅，雍榮華貴，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從不知與人爭鋒，噙著淚花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潭，將人的心浸透，脫也脫不出來。
“嗯……”季敏點了點頭，答應了。
柳如卿知道巧哥兒隻要答應的事兒，就一定能夠做到，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巧哥兒，記得你答應我的……”就好像了了所有心願，柳如卿釋然地笑了，眼角掛著的淚珠閃著璀璨的光芒。
“自不會忘的。”季敏繼續給她擦淚，帕子像浸透一樣，可以直接擰出水來。
“我死之前，一定會給你找個好婆家，隻要別忘了照顧好喚兒就行。”柳如卿閉上眼，又掉了幾顆淚。
女人一輩子的夢想就是嫁個良人，柳如卿肯定不認為自己嫁了個良人，否則，她又怎會如此急迫地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一個丫鬟？
平日裏恩恩愛愛，一旦香魂飄逝，往日的情分可否托得起留下的孤女？
人世間的愛情，果然是最不可靠的！
可還有那麼多的癡情女在不停的尋找著負心漢，七月初七的晚上，鎮上一片喧囂，滿街的燈籠，照亮一片天。
七夕當夜，季敏和紅玉安安分分的留在柳如卿身邊兒，莫如風有飯局，晚上沒有回府。柳如卿原在燈下寫字，突然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不出去？”
紅玉低著頭，訥訥地說：“有什麼好玩兒的，不就是些癡男怨女嘛。”
柳如卿笑了笑，寫完最後一筆，站直了身子。季敏立即遞上帕子給她擦手，低頭看了看柳如卿的字，原是一篇《孔雀東南飛》。
“如若真的生死不離，即便赴黃泉又何妨，隻恨那冤家苟活於世，複娶新婦！又有幾個能夠‘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柳如卿從桌上取了剛剛完成的字，“紅玉，給我點上燭。”
紅玉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書桌上的燭燈，火苗剛躥起，柳如卿便將手裏的宣紙落在了火上。
“夫人……”二人立時驚呼，柳如卿卻一臉平靜，待火勢旺盛，便將剛寫好的字丟入火盆中。火光映紅了她的臉，沒有一絲表情。
“你們去玩兒吧，不用陪我了，我想歇著了。”
季敏和紅玉退出房間，二人都知道，最近的柳如卿心情太低落，連話也懶得說，她們隨侍在柳如卿身邊，情緒難免會受到消極的感染。紅玉望著紅彤彤的夜空，輕聲嘀咕著：“要出去嗎？”
“我做了兩個荷燈，咱們隻去河邊兒放燈可好？”
“嗯。”兩個人拎著荷燈，手牽著手出了府門，順著人群去河邊兒。
往年的乞巧節都是在村裏過，小山村可沒有這麼熱鬧。晚上趁夜還有擺攤的，賣荷包的，賣花燈的，賣小吃的，應有盡有。
兩人的眼睛不夠使的東瞧西看，不一會兒就來到河邊兒。這裏早已是人擠人，根本就挨不到邊上。
兩人瞅瞅手裏的燈，季敏指著西岸偏僻些的地方說道：“去那兒吧，咱們又不求姻緣，放下就走。”
“嗯。”紅玉點頭答應，兩人開開心心往橋上走。
走過橋，過了河，季敏和紅玉撿了個人少的地方停下。將手裏的燈點亮輕輕放在水麵上，然後撥弄一下水麵，荷燈就搖搖晃晃的往遠處漂走。
“許個願吧，很靈的。”季敏閉上眼睛，兩手交握，嘴裏念念有詞。
“嗬嗬。”紅玉嬌笑一聲，也學她的樣子許願。
“你許的啥願？”兩個人開始往回走，紅玉有些好奇的問。
“不能說，要不就不靈驗了。”
“嘁，小氣的丫頭。”
“你許的啥願？”
“我想讓夫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紅玉原本帶笑的臉沉了下來，哀怨的說道。
沉重的話題讓兩個人陷入沉默，手指勾在一起，慢慢的往橋上走。身邊不時有歡快的人經過，她們感受不到半分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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