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49 更新時間：10-09-11 11:01
“顏姑娘！”一個下屬慌張地跑過來，跪下稟告，“西線遇到了頑強抵抗，我們傷亡慘重啊！”
一直都站在第一線的主將轉過身來，女子堪稱國色的臉上也有憂色，聽見這樣的消息，更是忍不住蹙眉，卻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壇主，已經五天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紅衣的護法站在她身旁數尺遠的地方，皺眉道。
古清顏緩緩歎了口氣：“我何嚐不知道？隻是，聖雪王宮有天險庇佑，難以出奇製勝，守衛人數使我們數倍，若是按照兵法，原本就不能圍攻，但你我都清楚，若是拿不下王宮，也隻有死在這裏罷了，難道還要這樣回去見堂主？”
朱穹點頭，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堅毅決斷的神色來，那是一個江湖人，尤其是一個雨嘯堂子弟，應有的誌氣：“是，寧死也不能敗退回長安。”
“如此強攻……我們終究不能久持。”目光移向了前方的戰場，喊殺聲一直都不曾停歇。五天來隻休息了數個時辰，她顯然也是疲憊，卻始終不肯離開這裏，回到大營去休息，這樣的堅持，讓下屬們也深受鼓舞，士氣高漲。可是……就算雨嘯堂的子弟人人都能以一當十，占著這樣不利的地勢和極其不習慣的嚴寒，他們就能贏麼？
她忽而想起月餘前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那個人看著自己的眼神。自己是那麼確定地說，一定會很快傳回捷報。若是做不到，他會如何呢？如果手中最有力的一柄劍也不能完成這場遠道而來的刺殺，他會很失望吧？那麼，自己還有留在他身邊的價值麼？
女子自嘲地苦笑，身在如此之地，竟然還會想起這麼多無用的事情來。然而，心底遙遠而清淺的影子，卻始終揮之不去。
“壇主！”年輕爽利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入目處青宇翻身下馬，矯健俊朗的身影想著這邊一掠而來，“我今晨出哨，王宮西麵群山中那些原本間歇出沒的小股敵軍忽然全都不見了蹤跡，有探子來報，說西方約百裏外有聖雪派人馬疾行而來。”
“是麼。”女子略微沉吟，旋即問道，“大約有多少人，軍容如何？”
“五千人。旗幟鮮明，軍容甚盛，應當是一支回援的精兵。”初時得知了這樣的消息，他也是驚異，沒想到，在王宮布置了如此之強的守衛之後，聖雪王還派軍回援。
“那麼，給你兩千人，在五十裏處伏下一千，放他們過去，三十裏處再伏一支，從路突出，前後夾擊，無比讓這五千人全部消失。”冷定的指令從口中吐出，冷漠的女子仿佛想都沒想到，這樣的任務背後，立即就是幾千條生命的隕落。
“是。”青宇立即接受了命令，迅速轉身離去，即刻調兵出發。
軍情急如星火，片刻的差池都會帶來嚴重的後果。而絲毫的先機也能夠帶來意料之外的機會，克敵製勝。
“這裏應該很加快就能拿下了。”朱穹捕捉到她眉間隱約藏著的擔憂，出言道。
古清顏明白他的意思，勉強笑了笑，雖然並非發自內心，然而猝然看見這樣美麗絕倫的笑容，還是讓男子怔了怔。其實她知道，這個宮門終究是會拿下的。她在這裏布置的都是她帶來的主力，聖雪派再強，也沒有這麼多能夠和他們訓練多年的精銳較量的人手，何況，聖雪王也不敢將各處的好手都調集到一處。
前方忽然爆發出一陣響亮的歡呼聲，臉上、身上都沾滿了血跡的下屬們神情極是振奮，報信的下屬如流星雨般倏忽湧到她麵前：“顏姑娘，拿下了！”“宮門破了！”“我們能攻上去了……”
“乘勢攻上去！”古清顏舉手指天，手中緊握著那一支名震天下的暮影簫，發出命令。
部隊如同潮水一般刹時間湧入了那座宮門，沿著中軸的道路衝向聖雪王宮最核心的位置。浴血奮戰了五天五夜，他們終於能夠打進敵人最聖潔最高貴的殿宇。每一個下屬的心裏都覺得，他們距離最後的勝利，已經很近了。
隻有古清顏和兩位護法的心裏清楚，這場戰爭，還遠遠沒有結束，甚至，還存在著連他們都難以預知的變數。心裏始終有些不安，卻想不出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自從來到昆侖山，女子就一直都覺得恍惚。這是她一半血脈的緣起之地啊，從緣故開始，她的先人們就在這裏生活繁衍，可是，她的母親背棄了母族，與心愛的男子遠走中原，離開了故土。二十多年後，她回來了，可是，卻帶給這個應該叫做“故鄉”的地方血與火的戰爭和毀滅。
祖先啊，能夠原諒麼？
若是那個未曾謀麵的母親知道，她唯一的女兒竟然為故鄉帶來了這樣的災難，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吧。
也罷，自己原本就已經被所有人背棄，又何必為這樣的區區小事兒讓心中不安？
“聖雪王！”前麵有下屬驚叫起來，隨即人群在她的麵前迅速分出了一條路，讓她走過去。
輕輕起步，隻在一個瞬間，她已經站在了所有雨嘯堂子弟的前麵，手中握著那一支紅黑色的暮影簫，堇色的衣袂在凜冽刺骨的寒風中輕揚，發髻上晶瑩剔透的秋水長簪襯得她宛若仙人般空靈而夢幻。那一刻，所有人的心裏都發出了感慨，這樣美麗的女子，真的屬於人間嗎？幾乎不敢眨眼，或許在下一個瞬間，那個如夢的身影就會消失不見。
對麵站著一個有些年歲的老者，身材高大，站如淵渟嶽峙，一眼即知身懷上乘內功，修為極深。五官也是闊朗，隻是衣著並不如想象中的王者那樣華麗，眼神定定地望著她，流轉過無數複雜的感情。
那就是聖雪王麼？自己母親的親兄長，自己要喚一聲“舅舅”的人，竟然在昆侖之巔、與她刀兵相見。是她對不住他們。
“顏姑娘。”那個人開口，聲音在風中遠遠地送過來，“你回來了。”
心裏忽然覺得窒悶，她一下子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古清顏手指微動，暮影簫隱沒在右袖中，道：“古清顏前來拜會。”話雖客氣，可語調卻冰涼，人也隻是直直地站著，並無對於一個長輩應有的禮節。
可是身後的朱穹護法卻不明所以，“回來”二字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仿佛顏姑娘和這個聖雪王原本就人是一般，是怎麼一回事？他明白的是，暮影簫從她的袖中拿出卻不見血，竟然能被她收回去，這無論如何是極其難得的。是為了什麼，顏姑娘也可以這樣隱忍？
“嗬……”在這樣極寒的地方，那個男子說話的時候，嘴邊竟然見不到一絲熱氣，仿佛不是一個真實的人。冷笑聲陰惻惻地傳來，“名揚中原武林的顏姑娘也能屈尊來我這樣偏僻貧窮的地方，不知有何貴幹哪？”
這樣的挖苦和諷刺落入耳中，無論如何斷不能忍耐。一道紅黑的光芒閃過，暮影簫飛出落在她指尖，好像是在響應著主人的號召，淡淡的光澤漾在修長的簫體上，像是對鮮血的渴望。
“上！”古清顏清叱一聲，身後的下屬頓時刀劍紛紛出鞘，一片錚然之聲。
“放箭！”聲音淩厲，對麵的男子向後一揮手，茫茫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列弓箭手，箭雨如飛蝗般激射而出。
被那一聲厲喝阻住了片刻，雨嘯堂的下屬們這才反應過來，卻發現那些箭全都向著那個堇衣的女子一人射去！
古清顏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絲毫不慌，抬手隨意一拂，就在自己的周身帶起了一道防護的屏障，那些飛過來的箭近身剛及三尺，就像是遇到了一堵堅硬的石牆，紛紛折斷墜落，掉在了雪地上，好像是頹靡了生氣的飛鳥折翼而死。
那些箭……不是普通的箭，箭上帶著撲麵而來的徹骨陰寒，她都感覺得到！
女子順勢脫出，輕盈的身體一揚，落在旁邊的一座殿宇的屋頂上。屋簷上的積雪被疾風帶起，紛揚地落下。
男子看著落下的飛雪，震驚地向前跨出了一步，旋即又想起了什麼，立即站住，看著屋頂上的女子，笑道：“顏姑娘好淩厲的護體真氣。”
無暇去理會他，古清顏忽然一手捂住了心口，露出痛苦的神色來。好痛……剛才動用的真氣，好像從她的身體上徹底抽離，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讓她抵擋不住忽然而來的寒冷和刺痛。
壓不住胸口翻湧的內息，她終於站不住向前衝出一步，噴出一口鮮血！
殷紅的血珠濺落在屋頂上的積雪中，如一朵燦爛的牡丹花。然而奇異的是，那些鮮血立即消失不見，好像是被那些積雪吸收了一般，一點痕跡也不曾留下。
她怔怔地看著腳下的雪地，剛才她站過的地方，竟然一點腳印都沒有留下！
“顏姑娘，”看見她的神色，已經明白她看見了什麼，年老的男子道，“你不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積雪，那是西王母娘娘留給我聖雪派的護派之寶，你是無法讓它產生任何改變的。相反，它卻很樂意喝下你這種侵入者的鮮血呢。”
“隻有一半的純血，你也敢來這裏？”那個人露出詭秘的笑意，“若是外人也罷了，偏偏是你，擁有著一半高貴血統的公主，越接近這個神聖的地方，隻怕就越難受吧？”
勉力運氣讓身體維持著溫暖，那種不適逐漸減輕，古清顏抬手用暮影簫遙遙指著那個人，冷聲道：“讓聖雪王來見我。你不配在這裏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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