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95 更新時間：10-10-10 09:53
而在千裏之外，繁華喧囂的帝國都城，卻是另一番景象。
通往禁城的主街道上，所有大大小小的茶樓酒肆裏全都擠滿了人，尤其是臨街靠窗的位子，更是早在數日之前就已經被預訂一空，更是有人出手豪闊，用高價與別人競爭最後的幾個位子，讓那些酒館的老板們好好地發了一筆橫財。
每三年一次的殿試過後，新科進士們就要騎著高頭大馬從城南沿著這座華麗雄偉的都城的中軸線進入皇宮，第一次真正麵見皇帝，分賜官爵，從此開始他們為官的生涯。而每一次放皇榜之後，整個長安城的人們，都會爭相一睹這些青年俊才的真容。所以，每一個三年，就會有這樣一天，仿佛是全城人的節日，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張燈結彩，讓所有的進士們都覺得自己前程似錦，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而今年，更讓那些早已熟悉了這件事的酒館老板們吃驚的事情是，前來定位子的人裏麵不乏許多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家中的下人們，為了一個好的位子而揮金如土的事情更是時有發生，而幾家最好的酒樓也相互競爭，到了最後，最好的位子甚至於到了萬錢之數，普通惹根本想都不敢想。
然而那些早就成了人精的老板們私下一合計，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些個來搶位子觀看新科進士的大官們大都是家中有小姐的，而今年的這批才俊之中，最最引人注目的狀元易書衡，竟然隻有十八歲，當然有許多人都在打他的主意了。而且，早就聽說這位本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是顧相親自看的卷子，皇帝欽點的第一名！這可是十多年來唯一一位憑著殿試的文章引起皇帝注意的狀元郎了，真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能把女兒嫁給他，不可謂不是一個好歸宿，而此後同朝為官，也在朝堂上多了一個臂助，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勢，一舉兩得。退一步說，就算是不能嫁給這位狀元，那位探花也隻二十六歲，普通進士之中也有許多的優秀人才，能夠讓這些人來給自己做女婿，那都是十分不錯的。
遠遠地聽見了開道的鳴鑼之聲，喧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等待著那些今年殿試的贏家們騎馬而來。先頭的禮儀隊伍很快就過去，遠遠地已經看見了進士們的隊伍，他們都已經換上了新製的朝服，器宇軒昂，仿佛這整個帝國的未來，都會被掌握在他們的手上。這些人，大都寒窗苦讀多年，胸中文墨充足，不乏兼濟天下的宏圖和抱負。隻是，到了最後，真正能夠登上權力頂峰的，不過寥寥幾個而已。
“狀元！那就是狀元郎！”激動的低語之聲漸漸變響，夾道歡迎的普通百姓們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騎著馬走在最前麵的年輕人身上。
那就是易書衡，今年的新科狀元，最年輕的進士。
可是，他仿佛對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充耳不聞，臉上殊無喜悅，神情出奇的淡漠，眼神也黑暗而沉默，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得到了天下萬千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光榮的人，與他身後掩飾不住喜悅的榜眼、探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樣的光榮，來自於怎樣撕心裂肺的痛苦。
臨安易氏滅門之後，偌大的家族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那時候的他很明白，如果不隱姓埋名，秦問弦很有可能在日後悄悄派人結果了他，誰也不會知道……而那個女子，想必也不會關心。
是，他忘不了她。
哪怕隻相處了那麼短短幾日。可是她絕美的容顏、疏淡的氣質、高雅的舉止，甚至是後來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雖然震驚而痛恨，卻依然覺得這世間再沒有第二個女子能夠及得上她。知道她和他都在長安，那麼，他就一定要用某一種方式，讓他們知道自己來了，並且，並不是以從前那樣低微的姿態。或許，有一天的他就可以平視他們，甚至俯視他們。
可是，等到一心苦讀的他得知了自己高中狀元的消息之後，還來不及高興，他就在街邊聽說了雨嘯堂的兩位江湖傳說一樣的人物先後遠征昆侖山，為這個國家掃除邊患，出征聖雪派。他並不了解江湖事，但是，一個能夠讓他們兩人同時前去的門派，想必是非常之利害的吧。總之，他最最風光的一幕，他們是看不見了，這讓他無比的失落。
十八歲的少年無數次想象過他們的重逢，可是，現在自己身在長安，卻覺得愈發的遙遙無期。
“很是清俊的少年呢。”包廂裏，女扮男裝的人剛從擁擠的人流中走來，拿下了風貌，，向著在這裏等待已久的人道。
那個人轉過身來，溫柔一笑：“瀟妍，你終於來了。”
“是你叫我，哪裏敢不來呢。”美麗的女子哪怕換了男裝，已久是嬌媚不改，隨手拿起一盞茶，放到鼻尖一聞，笑道，“這裏的碧螺春，倒比宮中的還好些。”
“那是我帶來的。”顧揚軒一軒眉毛，似乎有些得意。
顧瀟妍不客氣地喝下了半盞，仿佛是已經極渴，然後方道：“好啊你，最好的東西全都自己留著，真是大膽。”
“我哪敢自己留著，這不是拿來給你品嚐了麼？”顧揚看著她一身利落的裝扮，讚許地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道，“你看見那個狀元了？”
“是啊，我來的時候，他正好走過去。”顧瀟妍想到那個少年，微微蹙眉，“很奇怪呢，這樣年起的人，中了狀元竟然一點也看不出高興的樣子，這是為什麼？”
權傾朝野的丞相搖搖頭，也是不解：“不知道，照理來說，不該是這樣啊。不過，我調查他的家世的時候，竟然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見他說得鄭重，顧瀟妍忙問。
“臨安易氏原本是當地大族，這易書衡不是正室嫡出，故而從前在家中很不受重視……”
女子挑眉：“然後現在受重視了？”
“不是。一年之前，易氏滅門。”顧揚的臉色凝重起來，“做這件事的，就是秦問弦和古清顏。”
臉上溫婉的神色消失不見，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好像還在思考他說的話，半晌方道：“當真？”
“那是自然。所以我想……”眼神深深注視著對麵的女子，顧揚緩緩道，“這個狀元，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除掉雨嘯堂。”
樓下的街道上，新科進士們魚貫而過，接受著人群的恭賀和讚揚，唯獨寂寥的，就是那個原本應該最是風光的身影。
樓上的兩人收回了視線，顧瀟妍歎了口氣，問：“那麼，你要我做些什麼？”
顧揚忍不住笑，好像隻有在麵對著她的時候，自己才能夠真正放鬆下來：“你怎麼如此聰明。”
“那當然。”女子也是放鬆的，好像天地之間，唯有這個人可以完全信任，無話不說。
“慫恿皇帝，嫁一個公主給他。”顧揚的眼神有些微妙，“然後，設法讓他知道是你為他促成了這件事。”
“你總是考慮地如此周到。”顧瀟妍假裝起身向他一拜表示佩服，臉上卻帶著戲謔的表情，讓對麵的男子忍俊不禁。
伸手拉過她，顧揚眼角眉梢也有著不自覺的繾綣神色：“好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餓不餓？我叫人上點吃的吧。我好久沒有和你在一起吃一餐飯了。”
聽見這樣的話，女子微微傷感，掩飾著點了點頭，強笑道：“是啊。和你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鑼鼓的聲音已經幾乎聽不見，街道上的人們也漸漸散去，那些新科進士們都已經進入了禁城，去覲見這個王朝的至尊。等到他們再一次出來的時候，原本的朋友，就已經需要行禮拜見，那個時候，他們才會第一次明白這個官場的殘忍，遠遠不是書本上的描述可及。
如今的他們，還沒有資本擔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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