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93 更新時間:10-09-01 18:28
江南煙雨,鏡泊秦淮,如此詩情畫意,曼舞輕歌,是不適合武林爭亂的。
但也隻有在此,才能書寫一段一曲可歌可泣的兒女情長,愛恨悲歌。
無花趕到司林山莊時,武林大會幾近尾聲。紛亂嘈雜的氣場彌漫在整個江南,書生意氣的靜雅此時卻是一片江湖皓亂。不論客棧茶棧,花船名樓,均是長劍當身,鮮衣怒馬的一代英雄男兒。
無花靜靜地走在這樣的街道上,靜靜地看著這樣奢亂的江湖,臉上始終一派溫暖柔和,不親近不疏離。
站在司林山莊大門口,兩尊突兀狂嘯的石獅各鎮一方,朱門金瓦,彰顯著一代名門司林的霸氣與江湖地位。
無花上前,對著守門的小廝柔色一笑,“煩請施主通傳,無花特來拜訪。”兩守門小廝相互看看,麵色上有些為難和捉摸不定。
長頭發的和尚??白頭發的年輕和尚?!莊主似是並未特意吩咐。
“勞請大師拿出英雄帖。”兩小廝暗語連珠後達成共識,有武林貼就該不會出錯了,無花錯愕一愣,竟是忘了將那最重要的通牒帶在身上。
“沒有武林貼便不能進嗎?”無花依舊柔色輕問,不急不緩,沒有任何異色。
“望大師見諒,此是規矩。”兩小廝又相互打量後,對無花解釋道,天知道,他們竟會有如此輕聲細語對一來曆不明的人說話的一天。
“那貧僧打擾了。”無花臉上並無太大遺憾,向兩小廝施了施禮,轉身便往街道處走去。
“大師留步。”
待剛下得兩步階梯,身後傳來一聲較熟悉的聲音。無花轉回過身,淺笑著望向正一路急走而來的晴川。“幾日不見,施主別來無恙。”晴川錯肩過兩小廝身邊時,不忘狠瞪一眼,差點被這兩人壞了大事。兩小廝隻覺背脊一寒,竟有種大禍臨頭的恐慌。
晴川複又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對上無花,“晴川怠慢了,還望請大師海涵。”隨即親自引路,將無花帶入內堂。
大門外,兩小廝竊竊私語,都揣測著這白發和尚的來曆,竟是要晴川總管親自迎接,並直入內堂,還好剛剛態度不差,否則怕是萬劫不複了。
晴川一路引領,笑言,“還道大師不來了,沒成料到竟。。。”
“竟是遲了。”無花跟在晴川身後,接口他的話,似是有意又似無意,晴川呆愣一下,複後笑道:“大師來了便好,怎會遲與不遲。這倒是晴川逾越多嘴了。”
無花雙手合十,輕柔答道:“阿彌陀佛,晴川施主言重了。”
隨後,兩人便一直沉默的穿行在紛亂錯綜的亭台樓閣間。直抵內堂。
“。。稟家主,無花大師到。。”晴川在一間臥房前停下腳,側身叩門,臉上無不恭敬,語氣裏滿是肅穆莊重。
“請大師進來吧。”屋內傳出一陣渾厚的回話,但即明顯帶著虛弱。無花進門前眉間不經意間閃過一絲輕皺,但又輕易撫平,換上平時溫和。隻心裏非議,他那師傅怕是把他給賣了。
“阿彌陀佛,司林施主安好。”雙手合十,頷首微笑,極盡紳士的行了個禮。
司林舒端坐太師椅上,打量著這後生晚輩,心裏也難免暗暗稱奇。當年隻聽出離一時提起,今日一見,果如聞名所言,是個仙風道骨的妙人。
又一個離奇的和尚。司林舒心下長歎,想到出離,眸裏掠過一瞬悲惋。無花不說話,隻靜靜接受司林舒的注視,而自己也好生觀察了這個縈繞出離心裏的男子。果真是兼骨俊顏,一代俠宗,且隻看今時不輸後輩的氣勢亦可猜出當年是何等的風姿赫赫,萬人臣服。
“離兒。。咳咳。。出離大師生前跟老夫提及過,說自己一生醫學,已是找到傳人,今日勞請無花大師前來,想必大師已知其意,望請大師能助一臂之力。”司林舒起身,以長者身份向無花作了一揖,本已是天大的尊崇,話語中還帶敬意,怕接下來的事不易為之。
無花暗自苦笑,自己不過一清修的和尚,樂得林中度日,怎偏偏來淌了這紅塵俗事,生生是牽累濕衣。
但麵上卻仍是一派溫和,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一出家之人,自當義不容辭,若司林施主有需要,貧僧定傾盡所能。”
司林舒拱拱手,“那老夫先替那些中毒的江湖朋友謝過大師了。”
司林舒以己為責擔起武林大義,將剛剛無花的話穩穩的推了回來。無花心下笑笑,看來,這司林舒果真不是易於之輩。
無花衝著司林舒輕和頷首,“阿彌陀佛”
“晴川,帶大師下去休息,待明日去診治中毒的武林同道。”
“救人之事刻不容緩,現尚有病患在眼前,貧僧怎可安心歇下。”無花在心裏鄙視自己,不過,這樣的地方還是早走為妙,心下想著,便又對晴川揖手道:“望施主帶路。”晴川為難的看了看無花,最後將視線停留在自家主人身上,不敢妄斷。
司林舒感歎一聲,“大師如此心地,當真是活佛再世。”說罷,對著晴川擺擺手,示意他前麵帶路,而自己亦跟在其後,似是要隨同前去。
三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均是眼觀鼻鼻觀心,表麵一副淡定自若,其心裏都百轉千回,暗自揣摩著各自的心思,人心浮亂,當真是亂了。
來到一間廂房,晴川上前推開門,隨即側身移到門旁,垂首,等待主人先前進入後,自己才緩緩跟在身後。
“此乃武當玄清真人,是第一個中毒的患者,城中大夫均不得毒源,不敢貿然下藥救人。如今情況,似是要藥石無靈了。”司林舒無不遺憾的看著床上躺著的白顏黑唇的病人,其中流露出來的悲痛之情不以言表。
無花暗暗佩服司林舒,有這樣的人在的江湖,怕是該亂世爭雄,治世臣服。也難怪,連管家都是長袖善舞,玲瓏剔透般的人物,那家主又怎可小覷。無花一直都很好奇,能讓出離心心念叨的人,除了一身正氣,怕也得有治世的胸懷。早聽得當年司林舒義救武林,鎮壓番外毒教,從此患上一身劇毒,至今無藥可解,就連當時素有神醫之稱的出離都素手無策。那樣的胸襟該是何等的氣魄。在無花心裏描繪的司林舒,於如今見到的,卻又似判若兩人。
司林舒偽裝的麵具,無花並不反感,隻是他知道,能需要這樣強勢偽裝的人,應該是悲哀著的,而這樣的人,也是他最不願意接觸的。出家人就該有出家人的快樂,紅塵事,紅塵解。
無花心下感歎,手中舉動卻已開始替躺著的病人診脈了。
指腹搭上玄清脈門,眉頭倏地皺起,又緩緩平複,眼睛盯著玄清麵部症結,唇角勾起一抹輕笑。放下玄清的手腕,掩上被褥,站起身,對著司林舒道:“看來,下毒之人必是精通醫理毒經,下的毒。。亦是。。”無花頓了頓,抬眸含笑的掃了一眼眾人,接著說道:“下的毒,亦是怪癖得很。”
“怪癖??”玄清床邊站著的兩個年輕道士同時呼出,不大能理解此話中之意。
“那無花大師可有解毒之法?”司林舒亦皺了皺眉,問了最關鍵的問題,無花淺笑點頭,“解毒之法倒是有,隻是。。怕要苦了玄清真人了。”
“大師但說無妨。”司林舒看著無花一副欲言又止,卻又隱含笑意的表情,眉頭時舒時緩,心裏竟生出一絲玩笑的調侃,這孩子,該是個有趣的人。
無花點點頭,道:“真人所中之毒,其實也比較尋常,隻是下毒之人下毒的方法比較特別。中毒者若強行逼毒,必會引發毒性擴散,從而真正藥石無靈,但若不強行逼毒,患者隻要進食,都將囤積在體內,長此以往,亦是加速毒發。”
“何解?”既然無花能說出症狀,就表示他定知解法。司林舒接口問,這樣的毒,逼不得留不得有養不得,不被毒死,怕也是撐死或餓死。這下毒之人當真是怪癖得很。
“自然是排毒了。”無花理所應當的答道,“隻要將體內的毒排出來就是了。”
“可不是不能強行逼毒嗎?”晴川疑惑的鎖眉,任是他再聰明也想不通透這個中辦法。
無花看向眾人,眼睛不自覺的俏皮一笑,繼續道:“不逼它,還不能讓它自己出來嗎。”
尋常人往往就在這裏產生了思維誤區,所以那些大夫才不敢妄斷的。無花如是想。對著晴川溫和笑,“晴川施主,你平時是怎樣讓體內的東西自己出來的呢?”
司林舒聽完,強忍了笑意,吩咐晴川趕緊下去準備。眸子裏對無花已是另眼相看。
這種偏激的解毒方法,怕是跟那下毒之人有得一筆。想到下毒之人,司林舒複又皺起了眉,能這般乖張邪戾的人,此世間,怕是隻有他了。
晴川正欲出門,卻被無花叫住了。
“晴川施主,貧僧有個更快捷的方法,您且自行定奪。”
“大師請講。”晴川拱手一禮,道。
“巴豆。”無花淡淡吐出兩個字,隨後轉身揚窗而立,身子隱隱顫抖。
晴川呆愣數秒,看著無花的背影,未曾反映過來。
司林舒狠瞪晴川一眼,道:“還不帶兩位道兄下去替道長解毒。”
晴川了悟,點點頭,引著兩名道士出門了。
“撲哧。”晴川三人剛走出去,司林舒便再忍不住大笑起來。對著無花剛轉過來的身子,說道:“老夫可不曾聽說,佛家也戒笑的。”
這樣的司林舒,哪還有半點武林泰鬥的的威嚴莊重。
無花早已換回平常如沐春風的微笑,“真人怕是該醒了,”司林舒瞅了瞅無花,淡淡一笑,收起肆無忌憚的麵容,隻一瞬間就回複了剛開始的一本正經。隻是眼角處彎起的角度,還隱隱透著笑意。
“哈哈哈。。”此時,屋外突兀的笑聲打破了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無花和司林舒對望一眼,紛紛奪門而出。
隻見一黃衣少年肆虐狂放的橫坐在院中的大榕樹上。春芽新茂,青碧交錯,與那一襲明豔的黃形成絕佳對比。
俊美不凡的容顏,有著十二、三歲少年的清秀和成熟男子的邪魅,
這般強烈的搭配,竟是如此和諧的出現在一起。不覺反差,反倒是上等絕色,傾城傾國。
“小和尚真是有趣,竟能想到如此下三濫的方法解我‘七日相思’。”黃衫少年咧嘴而笑,說出的話卻也是極盡狂妄,絲毫不把自己是凶犯這一事實放在眼裏。
無花偷眼看了看司林舒,見他劍眉緊鎖,自剛出門看到這黃衫少年便一直閉口不言,隱約間還能感受到其散發出來的點點殺機。
垂眸暗自捉摸了一番,似是想到什麼,抬頭望向黃衫少年,不但不因剛剛他出言不遜的話惱怒,反而語帶恭敬道:“阿彌陀佛,施主見笑了。”
黃衫少年也是一愣,眯著眼睛上下打量無花,腦間閃過一道靈光,“小和尚知我是誰。”
“‘童顏毒尊,黃衫伯雅。’貧僧自是知道的。”伯雅聽罷,哈哈大笑一聲,再次看向無花的眼神竟有一絲狠戾,語帶陰冷,“小和尚見識不錯嘛。”
無花淺笑,複後答道:“家師生前時常提及,貧僧聽多罷了。”
“你師傅?”伯雅挑眉眯眼,望向無花的表情有些邪意,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竟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家師出離。”無花仍是會雙手合十,頸上掛著的念珠閃著琥珀色的光輝,輕風拂過白發,撩起一池春情。
此時,伯雅笑不出來了,不僅笑不出來,連臉部表情也跟著僵硬了。腦子裏隻有‘他死了’三個字久久回蕩。不可置信的眼睛看了看無花,又移向一直未出言的司林舒身上。瞳仁突張,隻覺一股氣旋當中劈下,直取司林舒麵門。
司林舒似是知曉伯雅有此動作,在氣旋攻來之際,已退開三丈,避開這奪命一擊,隨後複手而立,直直對峙著已輕巧落地,站於幾丈外的伯雅。
而伯雅情緒調整的速度顯然是高深莫測的,剛還殺氣四溢,此刻卻又咧齒狂笑,對著仍處淡然自若中的無花魅惑抬眸,含笑,“哦?!!那和尚。。經常提及我??!”明明是問句,卻在伯雅的言談舉止中聽出了絲絲挑釁和炫耀。
無花偷瞄了一眼司林舒,見他在聽到‘經常提及我’這句話時,眉頭幾不可微的皺了皺,平淡無波的氣場頓時有些紊亂。
暗自歎口氣,無花心下了悟,果真是孽緣。
不過仍點點頭,無花繼而道:“家師生前時常與貧僧談到司林施主、伯雅施主,縱使圓寂,心裏也是念著兩位。。阿彌陀佛。”似是想到什麼,無花頓了聲,吐出佛語,似是不願再提及。
伯雅和司林舒是何等心思,又豈會聽不出無花話中隱藏,不過也就是他們這樣的人,無花才能沒有負擔的不再往下說。
無花知道,他們兩都不願在對方麵前得知真相,對於殘酷的事實,再厲害的人也是無法接受的。
“伯雅,是誰指使你下的毒?”司林舒切回正題,單刀直入的問。
“哼,我伯雅何時能受他人擺布了。”伯雅神情高傲的仰頭,雖是少年之軀,但無花比誰都明白,這樣的人,是無人可以駕馭的。
如果說出離是天下醫聖,那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便是伯雅。
出離伯雅師出同門,一醫一毒,聞名天下。
而出離天生奇才,對毒更是熟練精通。在十歲那年,為武林出戰番外毒教,力挫番外毒教第一人的鬼先羅。名震天下。
可伯雅卻在聞名天下的三年後盛傳身中奇毒,連當時已有醫聖之名的出離也無能為力,從此伯雅便再無蹤跡。
自十年後再現江湖,卻還是少年模樣,毒術更是無人能出其左右。沒人知道伯雅為何依舊是少年身,江湖曾有傳言道是因身中奇毒,伯雅卻不曾在意,亦不出麵佐證。
所以至此,伯雅仍是一個謎。
又因伯雅隻著黃衫,故江湖便有‘童顏毒尊,黃衫伯雅’的稱號。
但無花知道,其事實的真相肯定並非如此,但真相到底為何,隻有伯雅本人才知道,又或許他那早已仙逝的師傅能了解。
“小和尚叫什麼。”正兀自沉思間,耳邊傳來伯雅張狂的問話。
“貧僧無花。”
“無花。。無花。。我會記得你的。。”話音剛入耳,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一旁的司林舒似是一開始就沒打算從伯雅身上知道答案,故對伯雅的來去也就並不在意。隻是審視無花的眼神更深了些,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無花形容不出來,但他清楚,司林舒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無花淡然一笑,真是三個執著怨念的人。
司林舒頓了頓,再說話時,已收回了剛剛複雜的表情,轉而正色道:“大師請自便,老夫還有些事需要處理。”
無花低首,笑,“施主請自便。”
伯雅一來,必已引起很大的騷動,看來,司林舒接下來是有得忙了。而且毒是伯雅下的,這世上又有誰有能力讓伯雅為之辦事,而剛剛伯雅的到來,也絕不純粹。
況且正值武林大會,伯雅的‘七日相思’雖看似不難解,其實卻更難解。
不會有人想到這種毒是不需要解藥的,隻要排泄出來就是了。但身中劇毒的人卻又沒有任何腹脹症狀,照常人而言,既然對方是有備而來,怎會讓自己隨隨便便就把毒解了,所以大夫不敢貿然下藥。更何況中毒的都是武林泰鬥,中毒之初便本能的以內力逼毒,這就讓毒更快的深入骨髓。
無花很是佩服這幕後人的高明之處,既是武林大會,先撂倒了武功高強的,剩下的也就好對付了,再說了,擂台比武,也贏得名正言順。
無花輕歎口氣,口中喃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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