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90 更新時間：10-08-31 17:21
一出鄉政府大院，滿眼的草籽花、油菜花就開成了一條“花圍巾”。沾著露水的“花圍巾”圍著鄉政府。鄉政府這棟古老的吊腳樓就顯得更加的老態龍鍾了。據說這吊腳樓是當地最大一家地主的家業，現在地主沒了，吊腳樓就充公了。四周的圍牆是新打的。圍牆上除了密密匝匝的報春花，時常還會有飛花播籽的葡公英、蒼耳、竊衣、鬼針草等光顧院牆，裝點此政府。
金葦瑉在“花圍巾”上走著走著，走出了“花圍巾”。她瘦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地踩上了過小溪的一條石凳子，有驚無險地過了小溪。回頭看一眼溪水，清轍見底，一覽無餘。浪花翻飛處，她想到了海峽的浪花。平靜的小潭，無魚，但反射出了早晨濕重的青天。一過小溪，就爬山。這樣的環境，金葦瑉似曾相識，但她從小讀書在外，雖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卻從未有過這方麵的體驗。說不新鮮，又新鮮；說新鮮，又不新鮮。
馬爬山如履平地，一會兒就消失了。金葦瑉鼓勁往前趕，怕行李有什麼閃失。
九書記脫掉腳上軍用方頭皮鞋，涉足清藤一樣躥動的小溪。折腰蹶屁股地甩了幾把水花。上岸，踢踢腳水，穿上鞋。幾步就跟上了金葦瑉。他長長的籲了一聲，馬就在山坡上的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金葦瑉看見了，鬆了一口氣。黑白相間的一條蓬鬆的馬尾巴在山道的枝葉間不停的擺動。輕微的金屬碰撞聲，隨風盈耳。馬背上的框裏，裝著被子、鋁桶、鋁鍋、幾套碗筷、換洗衣服、紅色的半統靴，還有毛巾、香皂、劉曉慶牌化妝品等。馬鞍上掛著的是兩個雜貨袋，其中一個長皮夾子，裏麵裝著一個長條形的東西。
跟上了馬屁股。九書記從馬鞍上解開一隻銅鈴。先前為了馱人，怕這鈴聲吵人，事先就取下了。現在重新在馬頸上掛上銅鈴，一陣風來，叮當叮當的銅鈴聲，像是馬蹄在山巒上敲出的一種打擊樂，飄蕩在這神秘而寂靜的山野。銅鈴晃蕩時，一個小小的人影也在銅皮子上晃蕩了一下，好美的人兒，九書記心裏動了一下。
馬哞哞地嘶鳴幾聲，兩隻前足抓翻草皮，發出了行走的命令。早春的鄉下，風裏還長著骨頭，硬著呢。那順山走的風，打得金葦瑉臉上生疼。馬馱著行李往前走，一步一搖，一步一搖，穩穩當當。這馬可以馱五包水泥自由來去奶頭山，今天馱這麼點東西，實在是太輕鬆了，馬的眼神裏就流露出一種感激之情。馬越走越快，走向了高山腰。九書記不失時機，遙遙地呼住馬的節奏。金葦瑉暗自笑了一下，她想到了要是再多兩個人，這一行仿佛就是唐僧去西天取經的架式了。
今天這馬有點興奮，總是回頭瞟。九書記看得出來它瞟的是眼前這位美人兒。馬眼裏有些意思，他都有點嫉妒了。但他又仿佛覺得今天這馬好像有股邪乎勁，馬眼裏也許不光是些美人兒的影子，也許還有些不易被人覺察的東西。感受這大山裏的來自遙遠的信息，馬比人敏銳，狗比馬敏銳。
金葦瑉似乎也有了某種感覺，問：“九書記，這馬的嘯叫，怎麼有點像牛哞的？”九書記笑了，嘴張得很寬，嘴角扯平到了耳朵根，一口白得耀眼的細牙就藏不住了，說：“這馬是北方的種，本來是講普通話的，現在也學到了一些土話。”金葦瑉也穩不住地笑了，側目一笑。笑得實在是好看。她的嘴唇張得很小，牙齒隻看到一兩顆，很白，嘴角上的笑與眼睛上的笑配合得十分的收斂。九書記咂咂嘴唇，咽了一舌口水。
金葦瑉一路用手掌不時扇開鼻翼前的馬騷氣，汗就從她好看的額頭上涔出來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了好幾顆汗珠子，瑩瑩透亮。她抵擋不住熱氣的襲擊，敞開水紅色的薄薄的羽絨衣，裏麵就露出了一件白色的毛線衣，白絲絨閃動方向不定的亮光，像是剛出殼的白雉雞的絨毛在微風中細細地波動，潔白的絨毛下兩隻奶子隨著腳步的移動而相當的晃眼。她才剛剛爬到山的半腰，就開始喘粗氣了，叉腰站了一會兒，回頭看一眼跟在背後的九書記，說：“不好意思，第一次爬這麼高的山，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九書記本來想說累了還可以騎馬的，可話到嘴邊，卻改了口：“生人怕山，熟人怕水。慢慢走，多走幾路也就適應了。”金葦瑉抬頭看前麵的馬，馬又拐彎不見了。慌起神說：“馬又不見了。”九書記說：“不打緊的，東西保證丟不了。”金葦瑉說：“不是怕東西丟，是怕馬跑了。”九書記就笑得開心了，說：“這馬不要人陪，它也能到鄉政府馱東西回奶頭山的。”金葦瑉好像少見多怪地說：“啊，這就是老馬識途吧。”
九書記沒有理會她，好像開了小差。他沒有想到，縣裏派來的扶貧專幹是個女的，還這麼漂亮。第一次這麼爬山，近距離的接觸，他雖然是見過世麵的人，但還是激起了他的很多想象。這人是愛美的，隻要有美存在，就會刺激愛美的細胞。尤其是在這青山白雲之間，走動著這麼一個美人兒，聞著她身上的女人氣味，就叫人血液加快，心口打顫。此時，他又想到了如果金葦瑉是騎馬，他牽馬，這情形肯定是難為情的。如果是按先前的預想，此時他倆同騎一匹馬，在山坡上一聳一聳的前行，那就更難為情了。幸好金葦瑉拒絕了。九書記的臉上不知不覺飄來了一片紅暈如霞。耳熱心跳。
一路上，馬走前，金葦瑉走中間，九書記擺尾。這樣一來，九書記既要呼住馬的節奏，又要呼住自己的節奏。金葦瑉停一下，他也隻好停一下。
金葦瑉把羽絨衣脫了，搭在左手小臂上，右手提著一隻白色小手提包，看起來很洋氣，也有些吃力。九書記在後麵想替她拿一下衣服，牙齒把舌頭咬了好幾次，舌頭還是沒敢動。她的美把他給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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