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65 更新時間：10-09-07 13:19
張家老大驟經變故，人瞬間萎靡下去。
當大哥的自然知道自己弟弟是什麼樣的人。張老二雖然為人魯莽可總算正直，是如何也做不出奸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況且張老二到底有什麼原因不計後果的奸殺高姑娘然後拋棄家人遠走異鄉。
張家大哥終日聽見人前人後蜚短流長，若不是還有幼弟，隻怕要去尋死。連日恍恍惚惚，睡夢間竟然總是覺得二弟就在自己麵前，血淚長流哀告冤死之情。
村裏也出了怪事。
小會計家小日子本過的還算紅火，突然一晚會計的媳婦衣不蔽體的跑出來哇哇大叫家裏坐著個沒腦袋的女人，說什麼也不肯進家門。
高家小妹也說早上起來燒火做飯看見沒有腦袋的姐姐背對家門站著。
村長走夜路過山，竟然聽見脖子後麵涼颼颼的一句“你看沒看見我的頭”。
嚇得村長老心肝直顫通報了縣裏，縣裏領導把村長叫去二話不說一頓批評，說村長也是老黨員，怎麼能相信這些迷信的鬼神之說。
村裏年紀最大的老太太親自登了高家的門，說高姑娘必是冤死在尋找仇人，該出些錢做個法事讓高姑娘安安生生投胎去。
且不說高家答應與否，一瞬間張家從過街老鼠變成了牛頭馬麵，人人都怕高姑娘報仇殃及自身避之唯恐不及，張家兄弟的日子反而沒有從前那麼難過。
當晚月色正好，張家大哥打發小弟睡覺，自己卻奇異的無眠，便靠著床頭出神，想著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好端端一個家就這般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傷感恍惚之間竟似乎有個無頭的姑娘站在自己麵前。
張家大哥一激靈嚇出一身冷汗，定睛看去，可不是一個站在自己麵前的無頭姑娘，看那身形正是死去的高家大姑娘。
想必是來尋仇，張家大哥此時竟鬼使神差的去了懼意，自己扶著拐杖搖搖晃晃下地走到高姑娘的麵前，嘴裏喃喃：“求姑娘明示到底是誰殺了你，好為我二弟伸冤。”
本是幾步的距離，定睛一看時，高姑娘卻又遠了，張家大哥搖搖晃晃的跟著高姑娘無頭的身體走了許久。
耳邊似乎聽見村裏小會計媳婦關於坐在她家的無頭姑娘尖利的叫喊、似乎聽見村委會隔牆低沉詭異的聲響、似乎聽見高家小妹說“我家姐姐就站在那裏背著我”，仔細看去，竟然是弟弟麵色鐵青的站在那邊，舌頭伸的老長，血淚橫流的看著自己，那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張家大哥不禁雙淚長流連連點頭：“二弟，大哥也知道這肯定不是你做的。”
不過是幻象。
張家大哥隻一心追逐高姑娘，也不知跌了多少跤，走了有多遠，最後手中的拐杖早已經失落，張家大哥便徒手跟在無頭的高姑娘身後爬。
據後來村中的人說，那碧空如洗的晚上發生了不少怪事。
村中小會計的媳婦突然發瘋，衝進自家廚房拿了菜刀要向小會計索命，幾個男人撲上去愣是沒有拉住，小會計右手手掌立時被齊齊斬斷，鮮血淋漓。
村委會裝雜物屋子那麵牆徹夜傳來沉悶的似乎抓撓的聲響。
天明的時候，疲倦的村民出門，竟見到村子土路上綿延著模模糊糊一條鮮紅色的血路，從張地主家門口開始，先是星星點點幾滴血，後來綿延似乎是滴落之後又被什麼塗抹，一直通向村邊的西山方向。
村長頓覺蹊蹺不敢怠慢，組織了村裏的年輕人沿著血路慢慢尋找，尋到將近正午，隊伍後麵不知是誰“啊”的大叫了一聲，眾人循聲看去，西山山腰溝壑的林木掩映中，躺著一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村長連忙指揮村民除草搭梯，務必派最大膽的青年先把人救上來再說。
下去的青年不一會便麵色陰沉的爬了上來，村長連忙上前詢問，那青年低了頭，悶聲說道：“下麵不止一個人。”
這時西山下傳來不隻是誰家媳婦的尖叫：“不得了了，會計的媳婦殺人啦！”
高家大姑娘的頭被找到了，同時被找到的還有張家老二的屍首和奄奄一息的高家老大。
灰頭土臉的張家老大被抬回村衛生所，不到半天便咽了氣，臨死前隻抓著村長的手又哭又笑的喜道：“我弟弟是冤枉的。”
哭出的眼淚竟然是血，想來張家門口零星的血跡，便是張家大哥的血淚。
張家老二的屍首已經有些腐爛，縣上的領導下來看了隻說，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最駭人的當屬高家大姑娘，死去月餘的人，頭顱不腐不爛，生前俏生生一張容顏怒目而視，眼角流下的是張家大哥一樣的血淚，嘴唇紫漲，獠牙暴長，愈發襯著眉間那血痣詭異欲滴一般。
外頭的老婆子說，這是變夜叉了。
看著高姑娘那張臉，村裏幾個後生竟嚇得發抖，村長的兒子二柱嚇到隻跪下來不住狠狠磕頭口稱“恕罪”。
原來那晚高姑娘自張家回家路遇去田裏收草回家的會計，天色已晚。會計同二柱幾個狐朋狗友喝了幾碗酒，早就垂涎高姑娘美貌苦無機會下手，不由借酒蓋臉揚言今日必要辦了這小娘們，幾人便把高姑娘拖進路邊野地，欲成好事。
高姑娘自是拚死反抗，推搡間小會計惡從膽邊生，竟抽出割草的鐮刀砍向高姑娘。可憐高姑娘活生生一個美人，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小會計見殺了人，酒頓時醒了。思來想去這事恐怕要自己償命，不禁慌了神。轉頭一看，所處正是村委會後身的荒地，白天見張家老二被關了村委會，這會計素日是專愛嫉妒人家過得比他好的，此時想起張地主家在村裏人緣不錯，有田有錢，子孫齊全，不由起了歪念。一不做二不休，唆使二柱幾個勒死張家老二嫁禍拋屍，就把高家大姑娘的屍身拋在了西山。
“這還了得，趕緊把會計抓來！”村長氣得渾身發抖，一腳踢得二柱頭撞上了門板，頓時鮮血橫流。
幾個青年聞言出門，不一會麵色蒼白的來回報說，會計在家讓自己媳婦砍得不成人形，此刻會計的媳婦也畏罪上吊了。
人群頓時唏噓不已，第二天竟集體帶上好酒好菜去了西山拜祭死去的高姑娘，之後年年清明重陽到高姑娘死忌，村民自發上山焚香點燭，告慰安撫高姑娘死去的冤魂。
久之，村中的人便稱呼西山為“女鬼山”，很少有人涉足。
老友說完，停下喝了口茶，緩緩籲出一口氣。
“張家家破人亡，又被村民冤枉，村民為什麼不拜祭張家？”我問。
老友淡淡挑了眉毛看著我：“人善被人欺，做鬼若是太安生，也是沒人願意理你的。不過也好，張家算是徹底的安息了。”
我搖搖頭：“這幫村民真是勢利，若張家冤魂不服，在村裏作祟，他們又該如何？”
“佛經上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說‘臨時抱佛腳’，從善醒悟總不怕太遲，可那些為惡時候被傷害的冤魂也隻好期待上天憐憫，還有來世。”
我吐出一口悶氣，也自知資質駑鈍，還是沒能理解，抬頭看見天色已晚，便向老友告辭，慢悠悠的出門等車，總覺得似乎蹊蹺。
等上了公車，才見到老友急匆匆的走出來，手裏正拿著我的錢包，我連忙奔到車門口接過了道謝，老友抬頭撫著胸口擺擺左手：“年輕人可不能丟三落四，要出麻煩的。”
我頓時一個激靈，老友的左手小指，醜陋而殘缺。
而且記憶裏，老友似乎是姓張的。
我剛要發問，車卻已經發動。
我隻能站在窗邊看老友向我揮別，夕陽迅速的照過，老友的身影已然扭曲。
那之後一星期左右，老友便在睡夢中無疾而終。
我也終究沒能問出心中的疑問，或者我這位老友根本也不希望我發問，就讓它成為一個永久的謎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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