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9 更新時間：11-07-13 15:09
一條漢白玉鋪就的寬闊大道通向飛雪連高聳城門前的巨大圓形廣場。廣場中央豎立著兩城創始人的雕像，男子持劍，女子撫琴，兩人衣帶翻飛。
這裏常年空曠，而今日卻門庭若市。圓形廣場上，早已聚集了滿滿的人群，興奮的議論聲不絕於耳。而大道兩側分別站了兩列武士，武士身後擠滿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城民之多，仗隊一直蔓延到百裏開外。
他們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迎接他們凱旋歸來的英雄，鳳攸舞。
這就是攸舞騎著馬踏上漢白玉大道時所見到的情景。她看到攢動的人頭，她看到人們臉上的笑容，她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她聽到自己自豪的心跳。
她第一次意識到，她成了飛雪連的英雄。她激動萬分，她受寵若驚。她想，一份責任，一份抱負，和受到的愛戴，就值得她為這座城奮鬥終生。
連座下馬兒的步伐都變得昂首挺胸。攸舞看到大道的盡頭，一藍衣男子騎著一匹黑色駿馬正在等她。
慕歐瀾。
看到他，攸舞驀地想起了自己此次回來必須要做的事情。退婚。
其實直接跟他解釋清楚也好吧。
而他此刻滿臉的欣慰、釋懷和讚許卻讓她不知如何開口。
離得近了，歐瀾笑著打趣道：“不錯，沒掉到聖泉裏去。”
攸舞訕訕地笑了。
“好了，我們快走吧。慶功宴已經在飛雪鎮擺開了。”
“還有慶功宴？”
歐瀾一手向身側打開，故作“遵命”狀：“當然了，我們的英雄。”
攸舞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歐瀾拉一拉韁繩，就要向城門跑去，攸舞突然叫住他，想把婚約的事說清楚。
“那個……歐瀾哥。”
“什麼事？”
“關於我們的婚約……”
歐瀾明顯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咧開嘴一笑：“你別急，應該近兩日就會宣布。今天就隻管慶功，其他的明日再說。”
他竟然以為她是在迫不及待，這下更難開口了。她聲音低了下去：“我是想說……”
歐瀾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看看天，估摸了一下時間，急道：“我們得抓緊了。要是到點我還沒把你帶過去，兩位城主可要重罰我了。”
說罷便“駕——”的一聲，掉頭策馬飛奔。
攸舞聽到遠遠的一聲“攸舞！跟上！”，隻能無奈地一甩韁繩，也向飛雪鎮奔去。
*
第一次與飛慕城副主們聯會時所在的小亭子現在變成了一座兩層樓的亭台。
歐瀾、攸舞二人下了馬，歐瀾拉著她往亭台奔去，一路上，又受到了夾道歡迎。而方才城門口的那些城民們也在向飛雪鎮中央這塊巨大的雪地湧來。
待歐瀾將攸舞拉上亭台的二樓，鳳鳶已經迫不及待地迎到了樓梯口，少不得又是一番噓寒問暖。楓非和尋月也跟在鳳鳶身後，攸舞高興地和許久未見的好友打招呼，尋月卻隻勉強地笑笑，而楓非更是出奇的沉默。
攸舞覺得很奇怪，她嘰嘰喳喳的楓非去哪兒了？剛想開口問，卻被慕天上前的一番話打斷：“攸舞這次回來，變了不少啊。”
攸舞一頭霧水：“有嗎？”如果說是感情的變化，那到真的不少。
“嗯，”慕天點點頭，嘴邊含著一絲笑意，“成熟了。”
原來是取笑她。攸舞委屈道：“慕城主盡拿攸舞說笑。”
鳳鳶笑著解圍：“好了好了，大家都快入座吧。茶水都要涼了。”
於是眾人紛紛找到自己的位子座下，一派和樂融融。
眼見方才城民口的那些城民們也差不多都趕回來了，慕天突然站起來，踱到亭台欄杆處。亭外聚集著的幾乎所有飛雪連城民都漸漸安靜下來。
慕天聲音洪亮，聽得出他的情緒很是高漲：“今天，我們迎回了飛雪連的英雄，鳳攸舞。”他說著，轉身指向攸舞所坐的位置，接著道，“攸舞為我們爭取了比十年前多了整整一成的聖水，實在是功大於天。”
“副主萬歲！”有人突然吼了出來，緊接著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聲。
“副主萬歲！”
“副主萬歲！”
攸舞聽著金戈鐵馬一般湧來的呼喊，低下頭，笑得很慚愧。說到底，還不都是鳴寒的功勞……
慕天伸出手，城民們又一次安靜下來。
“近日來，我們飛雪連可謂喜事連連。現在，我可以告訴諸位，三天後，飛慕城第一副主慕歐瀾將迎娶雪鳳城第一副主，鳳攸舞！”
攸舞“噌”地抬起頭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她似乎聽到了一陣天雷，直劈向她最弱不禁風的心口。
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夢。她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竟然不疼。
是在夢裏嗎？
還是……已經心痛得感受不到身體的痛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就公布？她打的如意算盤呢？
方才慕歐瀾還說婚約的事今天不會考慮的啊！
一經公布就不能改變了……那她以後該怎麼再和鳴寒在一起？？
她痛了，真的痛了。
而她聽到的是什麼？
她聽到慕天繼續喊著：“我們已經邀請了各個城邦的城主前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她聽到城民們的呼喊，他們叫著：“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就好像他們懂得她的心思一樣！她想衝到欄杆那兒衝著他們喊：“你們都給我閉嘴！”
她聽到慕歐瀾的聲音，他好像在說著：“城主竟然今天就公布了！攸舞，你高不高興？”
騙子，他是騙子，他一定事先知道的，他們所有人都事先知道的！！！
四麵楚歌。
現在沒有人能救她了，沒有。
鳴寒會怎麼看她？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的世界一片荒蕪。
*
“攸舞怎麼了？”慕天誌得意滿地回轉身來，卻發現攸舞目光呆滯，直直地盯著她麵前的茶杯麵無表情。而看著她的慕歐瀾麵色頗為尷尬。
鳳鳶早就看出了些端倪，此刻站起來圓場道：“都是你。好歹也是攸舞的終身大事，你都不與她商量一下就宣布，難怪她要說不出話了。”
慕天尷尬地嗬嗬道：“這……這不是攸舞去天城之前就敲定的嘛。”
“所以說你們男人粗心大意，一點也不懂女孩兒家的心思。攸舞到底是個女孩子，總要矜持些的。”鳳鳶又埋怨了他幾句，挽起攸舞的胳膊，“我帶攸舞出去走走，你們先吃吧。”
鳳鳶帶著攸舞在飛雪鎮的大街小巷上走了許久，兩人都未說話。此刻所有城民都在慶功會上，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
半晌，鳳鳶終於開口，語氣中帶了一絲疲憊：“跟我說說吧，在天城發生什麼了？認識了誰？”
攸舞停住了腳步，默默在鳳鳶麵前跪下，卻依然不說話。她無法說出一個字，她怕她會歇斯底裏地哭喊出來。
“是上官鳴寒吧。”鳳鳶的聲音從頭上淡淡傳來。
聽到這個名字，攸舞“倏”地抬起頭。鳳鳶隻看到她那雙絕世的桃花眼，包含著絕望，淚水在聚集。
她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說：“我……我原想……婚事並沒有公布，如果我回來以後能求城主同意解除婚約，那……那我與他還有希望……”說著說著，仿佛她的防線被徹底攻破，她趴伏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失聲慟哭。
她拚命咬著嘴唇不想發出聲音來，可鳳鳶看到她單薄的身軀哭得陣陣顫抖，不禁搖頭直歎。
鳳語殿的女子們塗脂抹粉，爭紅鬥豔，連哭都要講究一個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然而她們貌美才華不及攸舞百分之一，堅強忠貞不及她千分之一。這樣一個鳳攸舞，此刻卻因為一個男人哭得如此無助而卑微。她是有多愛他？
探子早就來報了她與上官鳴寒的關係，鳳鳶原本打算等她回來好好問問她，再定奪是否要如期舉行她和慕歐瀾的婚禮，可慕天今天這弄巧成拙地一公布，她就算想幫也幫不了了。
鳳鳶知道，攸舞之所以哭成這樣，是因為她心裏早有個評判：她再不可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了。鳳鳶雖然不忍心，但為了飛雪連的聯誼，也隻能犧牲攸舞的幸福了。況且，攸舞早晚要統領雪鳳城，而飛雪連的存在對於墨上城又始終是個威脅，與其讓一對戀人到最後各為其主反目成仇，還不如早些斷了她對上官鳴寒的念想，心如止水。
“事已至此，攸舞，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攸舞渾身一震，她明白，鳳鳶幫不了她了。片刻，她沙啞著說：“攸舞知道。”
她抬頭，聲音如死水般毫無起伏：“我想再見他一次。”
鳳鳶卻一狠心，拒絕道：“婚禮上你就會見到的。攸舞，長痛不如短痛，不要再想了。”
攸舞眼中最後的一絲光，也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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