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27 更新時間:10-10-16 16:38
賀淩蕭重傷昏迷,沒有藥草,隻能喝一些清淡的流食,於是展年風挖了一把熟悉的野菜,加點些蛇肉,生了火準備熬湯,給賀淩蕭送去。
這時從一旁的叢間露出兩隻圓圓的眼睛,展年風扭頭一看,是一隻灰褐色的野兔,正用防備的目光注視著他。這一人一畜就這麼互相盯著,過了許久,許是野兔覺察出展年風並無惡意,便從樹叢間慢慢地竄了出來,腿腳並不利索,顯得有點兒跛。仔細一看,原來它的左後腿折了,還有些殘留的血跡,想必是剛受傷不久。看著這隻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小東西,展年風笑了,歎道:“真是造化弄‘物’啊,乖小兔,居然我一般狼狽,你說這算不算緣分?嗬嗬!”
野兔見他突然開口,嚇得一動不動,隻是睜著圓圓的黑眼睛看著對方,展年風轉過身,神情專注地舀著湯,不去注意那隻被嚇呆了的兔子。小野兔這才壯起膽子,從他身邊繞過,往一株結著奇怪的紫色野果的灌木移去。
湯熬好了,為了不驚動那隻正在覓食的野兔,展年風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端起熱騰騰的野菜蛇肉湯,瘸著腿貓進了那個山洞。
賀淩蕭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連湯湯水水都很難喂進去,展年風心中一急,扶起賀淩蕭,將他擁在懷裏,含上一口湯,俯身對著賀淩蕭的嘴慢慢地哺了進去。接觸到那溫暖柔軟的雙唇的那一刹那,展年風的心驟然一緊,小腹間頓時暖流暗湧,欲望席卷了全身,像是一團熱火緊緊地包圍著他,讓他一度失去了理智。
這碗湯他喂得很慢,每一口與其說是在喂哺,不如說是在品味柔唇。君子不得趁人之危,如今展年風寧願當回小人,陶醉在賀淩蕭的氣息裏。
第二天,展年風又一次見到了那隻野兔,滴溜著兩隻黑黑的圓眼珠子看著他,似乎膽子大了些,竟從他腳邊拖著那條殘腿繞到了紫果灌木旁,蹭掉顆果子,咬出汁來,慢慢地舔著,同時還撅著殘腿,在咬爛的果子上蹭來蹭去,讓果子的汁液敷在傷口上。
展年風專注地看著那隻兔子,皺了皺眉頭,等野兔離開後走到那棵植物麵前,隨手摘了顆果子放到鼻尖上嗅了嗅,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鼻而來,讓他的眉頭更緊了。這顆果子與李子無異,圓溜溜的,顏色卻是藍得發紫,紫得發黑。掰開來,汁液像是濃漿一般,發著刺鼻的氣味。展年風對毒物不甚研究,因此不敢隨便接觸那汁液,隻好將那顆果子丟到了灌木叢裏,轉身去采摘野菜去了。
第三天,展年風坐等在紫果灌木旁,等著那隻野兔的出現。果然,到了近午時時分,那隻東張西望的小腦袋再次出現在他麵前,抬起頭看了看他,若無其事地挨著身子竄了過去。展年風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不為了別的,正是看到那條受傷的小細腿慢慢地向自己蹬來。兩天前那條腿如同殘廢了一般,軟趴趴地拖在身後,今天居然可以伸縮自如,雖然還是有些別扭,但已經好了許多。
是動物本身的修複能力,還是那個奇果的緣故?展年風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專注地盯著那紫色的果子,如同被蠱惑了一般摘下一個放進了嘴裏,咬下的那一刻,他心裏一沉,患得患失地看著那顆一半在嘴裏一半在口裏的果子,如果這東西真有毒,那淩蕭怎麼辦?咽又不敢咽,吐也不敢吐,就這麼半吊子呆了半天,汁液順著嘴角流了出來,狼狽萬分。看著小野兔津津有味地舔著濃漿般的果汁,展年風心一橫,猛地咽下了果汁,一股奇特的味道自下而生,順著食道自鼻腔而出,口中不再酸澀,變得甘甜。
吃了一顆後,展年風有樣學樣,將果汁敷在腫脹淤血的右腿上,隨後笑了笑對那隻小野兔說:“乖小兔,如果我的腿傷好了,我就叫你一聲兔神醫!”說完笑容未盡地關照賀淩蕭去了。
次日,展年風醒來,睜開的第一眼便是查看自己的傷勢,隻見腿部的淤血褪了許多,不能彎曲的膝蓋竟然能夠活動。
天助我也!“淩蕭,我……”展年風一陣心喜,倏然轉身望向身邊的賀淩蕭,發現他依舊緊閉雙目,一動不動,頓時有些黯然,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話也說不下去。再次為他把了把脈,輕輕地搖了搖頭,歎了一聲,起身出洞。
展年風再次用紫果療傷,心裏暗想,此果既然有接筋通骨,活血化瘀的功效,那對於淩蕭那樣經脈受損,傷至肺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定的療效?想著想著,拿起一顆果子,移步至賀淩蕭跟前,小心翼翼地把汁液擠入他的口中。
“哎,死馬當活馬醫了!對不起淩蕭,這果子味道並不好,你忍一忍。”展年風輕輕地擦去賀淩蕭嘴邊的殘汁,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瓷器。每天他都會和賀淩蕭說很多話,把他當成正常人一樣,把自己見到的一一說給他聽,包括那隻兔子。
他相信淩蕭在聽他的話,隻是還沒睜開眼。
在那奇果的作用下,展年風的腿慢慢地恢複了,隻是想徹底複原還需時日,但這已經足夠了,展年風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賀淩蕭的內傷。上次淩蕭中毒經脈受阻就表現得狂躁無比,不知道這次醒過來會成什麼樣。
想到這,展年風總是不禁歎了口氣,身邊的“兔神醫”也會通人性般地撲朔兩下。
展年風彎著腰把湯汁端進石洞,走到賀淩蕭身旁,像是被電擊一般猛地打了個激靈,隨後而來的是一陣狂喜。“淩蕭,你醒啦!哈哈!太好啦!老天有眼啊……”他猛地把賀淩蕭從床上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裏。
展年風隻顧著高興,絲毫沒有注意到懷裏那人的異樣。
賀淩蕭的異樣,便是他的無動於衷。
稍稍冷靜之後,展年風也察覺出來了,他把賀淩蕭從懷裏鬆開,盯著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睛,心裏驟然一沉——那雙眸子裏沒有一絲溫度,確切的說,是沒有一絲生氣,和死人一般空洞。
“淩蕭。”展年風輕聲喚道,“看著我。”
賀淩蕭已經一動不動地睜著眼無神地望著前方,濃密的睫毛偶爾閃了閃,不至於讓人把他當成一具僵屍。
“淩蕭……”展年風有些慌了,在賀淩蕭還未醒過來之前,他一次又一次地預演了他醒過來的樣子,或是暴跳如雷,或是冷言相向,從未想到會是眼下這個樣子。“來吧,先把湯喝了吧,今天我抓了隻野鴿子,熬了點湯。來……”
他把賀淩蕭扶坐了起來,端起湯輕輕地吹了吹,遞到他的嘴邊。可是賀淩蕭除了偶爾眨眨眼睛,嘴巴緊緊地抿著,比昏迷的時候更難進食。
展年風很想點了他的昏睡穴,就怕折了對方的心誌,讓他更加消沉,一直不敢動手。“你不喜歡這湯嗎?要不,我烤條蛇給你?我記得你挺喜歡吃的。這裏的蛇特別多,要多肥有多肥,你等著啊!”展年風放下碗,半跑著出了山洞。他沒注意到背後的賀淩蕭眼神微微一顫,瞬息後又恢複那副冷漠無神的模樣。
沒過多久,一條銀環蛇就被他烤得黃燦燦地遞到了賀淩蕭的跟前,可惜無論他怎麼勸,賀淩蕭依舊沒有反應。
一連兩天都是這個情形,賀淩蕭除了睡就是睜著眼茫然地盯著前方,毫無生氣,心如死灰。
展年風再次端了一碗不知熱了多少遍的魚湯進來,又一般苦口婆心地勸說,可賀淩蕭始終一聲不吭,似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砰!展年風將碗重重地往地上一摔,臉色一青,方才所有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隻聽他大聲喝道:“賀淩蕭!沒想到你是這等窩囊!想死就直說,我立刻一掌劈死你!犯不著用絕食來死扛!命是你自己的,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不是一向心高氣傲嗎?不是想徒手報仇嗎?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自絕,我展年風算是瞎了眼了!自己看看現在是什麼樣子,好好看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展年風憤怒地把一麵銅鏡扔到賀淩蕭的懷裏,故意用話語來刺激他,縱使賀淩蕭能夠發瘋、暴怒,也比現在心死般的沉默來得強。
賀淩蕭並未去理會那麵銅鏡,隻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展年風衝了上去,一把把他從床上拎了起來,扔在地上。“你不是想死嗎?啊?!連個死字都說不出來嗎?你不是被那陸冥幽打傻了吧?沒死在他手上卻想自殺,這就是‘邪魔公子’嗎?就這麼死了到了地下你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倒在地上的賀淩蕭除了緊緊閉上雙眼,什麼動作也沒有。當聽到“爹娘”二字的時候渾身一僵,猛咳了幾聲,雙手握成了拳頭,卻又緩緩地鬆開。
展年風的心為之一痛,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平息內心的波動,身子微微顫抖著。麵對著這麼脆弱無助的賀淩蕭,他無法裝出方才的狠厲決絕,無法再次用行動和言語去傷害他。
我輸了,淩蕭!對你我實在狠不下心。展年風心中暗歎道。他單膝跪地,緩緩地抱起趴在地上的賀淩蕭,緊緊摟在懷裏,語氣變得溫柔。“對不起,求求你別這樣!你的傷一定治好的,相信我!你還是那個武功蓋世的‘邪魔公子’,永遠都是!隻要你吃點東西,等體力恢複得差不多,我就帶你離開這,去找阮清燈,他一定有辦法!”
當他看到賀淩蕭因急火攻心而溢出嘴角的鮮血時,悔恨與痛惜充滿了四肢百骸。
展年風不知道的是,他那一通痛罵成功地把賀淩蕭遊離在體外的魂魄罵了回來,那雙眼睛不再沒有生氣,而是變得冷若冰霜,如同千年寒雪萬古冰箭。這才是賀淩蕭眼裏應有的溫度,因憤怒而冰冷的溫度。
他推開展年風,踉蹌地站了起來。見對方有所舉動,展年風心中暗喜,也不去扶他,就這麼呆呆地半跪在地上看著賀淩蕭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又跌下去。許是身負重傷且太久沒下床的緣故,他的四肢綿綿無力,稍稍一動便冷汗淋漓。喘息片刻後,賀淩蕭再次扶著石床床沿艱難地站了起來,跌坐在了床上,身子如同篩糠般地顫抖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麵,一語不發。
“我去給你盛碗湯。”展年風猛一起身,剛剛恢複的膝蓋經不起這般用勁,微微錯身,一個趔趄才站穩。身後那雙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腿上,一絲波動瞬間即逝。待展年風把熱湯端進來時已經恢複了原樣。
賀淩蕭接過碗,身子依舊抖得厲害,好不容易送到嘴邊,這碗魚湯卻已經灑了大半。展年風站在一旁,心如刀絞,咬著牙默默地看著賀淩蕭的一舉一動。待他喝完後才上前接過碗,無意間碰到賀淩蕭冰冷的手指心底又一陣難受,幾欲要撲過去摟緊對方。
能主動進食總是好的!展年風熟悉賀淩蕭的秉性,除了一日三餐,也不多與他交涉,任憑他坐在石床上發呆。
幾天後,展年風偶然發現賀淩蕭已經不是單純發呆了,而是把玩著一支寸把來長的石勺,隻見那隻石勺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飛轉,宛若銀蝶翩翩起舞。展年風知道這是暗器的基本手法,也不敢打擾,熟視無睹地放下餐食扭身便走。
唰唰!一陣輕微的響動從洞口傳來。不多會兒,一隻灰褐色的兔子出現在二人的視野裏。
又聽“咻”地一聲,一道銀光射向了那隻兔子。
“刀下留……兔!”展年風一個閃身,那把石勺牢牢地夾在了他的指縫中,他“嘿嘿”地笑了兩聲對賀淩蕭說,“這兔神醫是我朋友,還望賀公子手下留情。”
要知道,賀淩蕭重傷在身,沒有絲毫內力,那一記“暗器”隻有速度沒有力道,別說打在一隻一丈見遠的兔子身上,就算那東西近在眼前也未必能傷得了它。展年風這麼大張旗鼓地飛身接“勺”,可謂用心良苦。一來是真不想傷到兔子,二來是不想讓賀淩蕭難受,畢竟一個曾經的暗器高手,如今居然連隻兔子也殺不了,挫敗感可想而知。
賀淩蕭看了他一眼,撇過臉去,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來。
“來,兔神醫,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咱們上外頭去。”展年風抱起那隻小野兔,顛顛兒地鑽出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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