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1 更新時間:10-09-12 12:45
第三章哇!和尚
翌日歸顏起了個大早,晚上因為沒有睡好的緣故,頂著兩個黑眼圈兒便趕去了歸寧寺。這是座百年古刹,香火很旺,傳說很靈,來還願的人絡繹不絕。
人的欲壑難平,佛也跟著疲於奔命。
大殿內寶相莊嚴,香火案前的蒲團上跪滿了香客。求簽的人各自虔誠。
佛家講究四大皆空,但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的看破紅塵四大皆空。若真的空了,那這殿堂內跪地祈求之人心心念念又是為哪般?無非名利而已。人終究是看不透。
殿堂右側方有一道小門,出了門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來到一樁獨立的木屋前,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連漆了漆的木材都散發出一股子歲月的古香,屋前涼亭裏的石凳上,景和已經等在那裏了,見了她便開心的叫:“小烏龜……”那龜字拖了韻腳兒,飄飄揚揚的往上揚,揚的高了,“嗖”的就鑽入了雲層之中。
十年了,滄海桑田,人世變幻,隻有這稱號還一直伴著她。
隔了這麼久的時光,他還是當年那個陽光明媚的少年,,站在巨大的秋千架下,笑著叫她小烏龜。
時光之於他,十年如一日。
而於己,卻是一日十年,她已經老了吧!
“小烏龜,還是這麼準時,早到了十分鍾哦”他朝著她眨眼睛。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又回來了。
“牛景和!”歸顏亦笑,好像兩人之間根本沒有這十年的距離。
“來!嚐嚐我私藏的烏龍,這茶可是連師傅都沒有嚐過,怎樣?”牛景和最是愛獻寶。
“恩……不錯”,因為沒有睡好,聲音有些個漫不經心。
“唉我說,你也忒難伺候了,還不錯,這可是我最好的私藏了。一般人兒還沒得喝呢。”
歸顏很是無奈;“昨個兒嬰寧才火燒眉毛的找我,晚上又熬了一夜,今兒你又叫了我來,是個機器還有停機檢修的時刻呢,到底什麼事這麼神秘啊,和尚。”
“和尚”是牛景和的外號,以前兩人還在孤兒院的時候,他就一臉唯恐天下不知的大聲宣布自己偉大的誌向,長大了定要做個和尚,沒想到他最後竟然真的放棄大好的前程,半道出了家。
孤兒院裏就有人打趣他:“小和尚,你知不知道要做和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最起碼也得有個本科的文憑啊!”
小和尚當時聽了大吃一驚:“真的麼,原來佛祖也看文憑的啊!”這話把許多人都逗樂了。
“NO,NO,NO,還叫和尚,我現在可是正式的法師了,‘修研法師’。”
“修研……法師!”
“對啊,修研法師!上個星期才新鮮出爐的,來,瞧瞧,這是戒疤,你摸摸,還熱乎著呢。”
歸顏看著那圓圓的印記,褐色的印記在刺眼的陽光下赫然醒目。以前他也在寺廟裏,大多是作為住院和尚在廟裏負責表演,或是為香客解簽,祈禱,有時也外出演出,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分別。也是可以吃肉,喝酒,結婚的。
歸顏從來不覺得牛景和是認了真地要遁入空門,斬斷與這世間的羈絆。她好像從來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說了,聽了,忘了。然後,以為就過去了,就好像他們還是十幾年前剛認識時的樣子,她的朋友,會一輩子和她生活在一起,永遠的……
可是今天看了那疤,才猛然覺得那好像一個屏障,把著自己和世間隔了開來。
他站在九天之外看浮生若夢,而自己依然淪落在紅塵萬丈中夢若浮生。
“歸顏,”,他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的名字。十四年前周淮安帶走她的時候他這麼叫過她,“離開他吧,他不是你要等的人,沒有也給不起你要的東西。”
一句話擊潰了長久以來的偽裝。她要什麼,她要什麼了?怎麼人人都這麼說,以前是嬰寧,現在連牛景和也這麼說。
歲月經年,她不過隻求一個現世安穩,想要一個家而已。可是,難道連這個願望,都隻是一個奢望麼?
周淮安!周淮安!
他可以為了供她上大學,進入他最厭惡的商場,他供她最好的吃,穿,用,度。買了大而舒適的房子,為什麼就是不能給她一個家。
他明明知道,他所給的,不是她最想要的,而她最心之所係的,他又給不了。亦或是,不想給。忽然間就恨恨然起來。
“歸顏,其實今天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寺裏要派我到曼穀做三年的交流法師,我已經答應了下來。也許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你了。”
“是麼?”景和要走了,連嬰寧都忙著相親,隻有自己,隻有她,還是一個人。
“好了好了,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又不是去投胎,又不是不回來了,好了,別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兒。”
歸顏沒有說話,隻低了頭慢慢的品茶,,牛景和執了紫砂壺,開始衝第三遍水:“來,這茶啊,要到第三遍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來。”她看著嫩綠的葉子在水中上上下下,就像自己的心。
見她默然不語,牛景和接著說:“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想介紹一朋友給你認識,我走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可以找他……歸顏,其實我……”
對於歸顏,牛景和一直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責任感,到現在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歸顏時的情形,風很輕,天空藍藍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兒梔子花的香味。他從早課中逃了出來,來到孤兒院位於山坡下的一個小湖邊,小湖邊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樹,枝幹有兩個人合抱那麼粗,枝繁葉茂,連天蔽日,連近午的日光都懶懶的,幾乎透不過來,他在樹根下種了一粒合歡花的種子,種子旁埋了他平日裏收集的寶貝,這個地方是他的秘密基地。每隔幾天小景和就會來這裏給合歡花澆些水。
正當他走入自己的領地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入侵者,
他悄悄的走近,看到了一幕讓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情景。
年幼的歸顏正蹲坐在老樹根下,手裏拿著一支玉米,烤的金黃金黃的玉米,上麵撒著些細碎的芝麻粒,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一下,然後把玉米一粒一粒的摳下來,放在一個紙做的盒子裏。
盒子是綠色的,嫩綠嫩綠的,盒子稍微窄的那一麵用鉛筆寫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歸”字。雖然字跡不大清楚,但是可以看出寫這個字的人的鄭重的態度。字上麵用透明的粉紅色的膠帶粘了一下。那膠帶很小,剪得是一個飽滿的心型,在偶爾風吹過樹梢的斑駁的陽光陰影裏閃過一兩道炫目的光。
等到一隻玉米被摳的差不多快完了的時候,她才小心翼翼的把盒子的蓋子蓋上,埋到了樹根下,等一切都做完的時候,這才拿起放在一邊的玉米,一粒一粒的吃了起來,她吃的很仔細,連掉在地上的一顆也認真的撿起來,用衣角細細的擦拭幹淨後,放進嘴裏。天地間一片靜謐,隻有槐花淡淡的清香縈繞於四周,這老槐的香氣在少年的心中成了永遠磨不掉的印記。就像刻在心上的一幅畫,淺淺的,但是一直在那裏。
歸顏這個人,外表通透練達,內心卻常常惶恐不安,她本是聰慧的女子,凡事無不看開,但恰恰是因為看得太開,又覺人生不過如此。
她對幸福總有一種不確定的宿命感,這就像她小時候吃玉米,她總是一粒一粒的吃,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幸福保存的長久一般。這種矛盾常常讓她在幸福和不安之間裹足不前。
過了這麼多年,她好像還是當年那個在樹下埋玉米粒的小女孩。這十多年的漫長時光,如同一條鎖鏈,把她禁錮了起來。
“三年,真的是很漫長的一段時光,你還會回來麼?”見他沉默不語,歸顏接著問道。
“不知道,也許會回來……誰知道呢”那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氣氛一下子有些傷感,兩人都默不作聲。
“小烏龜,”他說的意味深長,‘“你真得交幾個朋友了,這麼多年,你自己數數,除了我和嬰寧,你基本上沒和別人來往,你就打算這麼一直過下去。”
舊話重提,歸顏心裏又不舒服起來,胃也隱隱作痛,周淮安是她的心傷,放在那裏,說不得,碰不得,他就像她身上的一塊舊疤,被秘密的掩蓋在身體的某一處,外表光鮮亮麗,傷隻有她自己知道。
看到歸顏又黯下去的臉,知道她不想提這個事,好像話題這一扯到周淮安,她就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兒,景和饒是再耐心,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要罵娘了:“你是12580麼你,一呼你就應。應召也沒你快,你……丫的……”
歸顏低了頭隻是默不作聲,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好像隻要一扯到周淮安的事,兩人一準兒紅臉。於是隻好什麼也不說。
景和見了她這模樣愈發的鬱悶!
正想訓她幾句,石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悠揚悅耳的《streetofthewind》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歸顏手忙腳亂的接了起來,彼端傳來低沉如和弦共振的男低音,“歸顏。”
是周淮安,他從來連名帶姓的叫她,就好像兩人之間沒有這樣那樣的聯係。他們兩人心知肚明,這樣刻意的疏離是讓他人看得,畢竟名義上,他還是她的監護人。雖然這個被監護的早已經過了可以獨立的年紀。但是他收養她的事實卻是抹殺不掉的。
電話那端不知說了什麼,就見歸顏匆匆忙忙的抓了包,手忙腳亂的落跑了,逃命一般。
“哎……哎哎,別走啊你,我這還有正事……沒說呢……”剩下修研法師一個人獨自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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