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初生

章節字數:7778  更新時間:10-09-15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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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會找到你,一定會把你帶回去。帶回到天之國,帶回到隻屬於我們的過去。”

    “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離開,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傷。”

    “我們永遠不分開,永遠在一起。”

    唔……好難受……怎麼感覺一直渾渾噩噩的啊!如鳶賴著不想起床。是誰?不要推我……就再睡一會……就一會……馬上就起來……馬上起來!

    如鳶痛苦地睜開眼,舉起手要揉眼睛。嗯?怎麼這麼艱難呐?天呐!夠不著!如鳶猛然清醒過來,被麵前一張大臉的特寫嚇了一跳!天呐……這是誰啊?

    而綠萼第一次麵對嬰兒,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雙不大的手上攥著一件藍色的小衣服,給三小姐穿吧?可三小姐怎麼一臉難受?

    如鳶細細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孩,挺清秀的,恩?怎麼攥著一藍色的小衣服呢?正在納悶著。

    如娘端著臉盆小心地上了三樓,裏麵盛著熱水,盆邊還搭著一條白色毛巾。如娘將臉盆穩穩地放到桌上,便讓綠萼將三小姐抱過來,打算給三小姐再洗個澡,然後再換上綠萼手中的藍色小衣服。

    如鳶瞪大了眼睛,望著比自己小一些的女孩稍稍用力就把自己抱了起來,再望著,比女孩還要長幾歲的自己坐在臉盆裏,最後是望著那件……藍色的小衣服被女孩和婦人輕輕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並且非常合身。

    綠萼一臉幸福地望著三小姐,如娘輕笑道:“綠丫頭,以後你嫁人生娃了肯定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綠萼臉微紅,“如娘就是喜歡笑人家!人家也是為夫人高興啊!三小姐多可愛啊!”如娘依舊笑著,她看見綠丫頭又想起了自己那年幼夭折的女兒,開心之餘不由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綠萼抱起如鳶,“三小姐!綠萼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嗯!”甜甜地笑著,情不自禁地吻了下鳶兒彈指可破的臉蛋。

    如鳶傻傻地看著麵前的女孩,又傻傻地環顧四周,最後傻傻地想著,我果然是還沒睡醒。

    六月初開始悶熱,驕陽已經開始毒辣,如鳶雖然隻穿了一件薄衣,但還是有些暈乎。尤其還是在這掛著毒辣驕陽的日子,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女孩一點熱的跡象都沒有?納悶呐!

    綠萼知道夫人需要靜養,所以並未去打擾,隻是抱著三小姐站在荷池的涼亭上望著夫人的臥房。

    上善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打開離床最遠的窗子,一眼便看到了涼亭上那望著這邊的綠衣少女,以及懷中的昨日接生的三小姐。上善望了望床中靜睡的如玉女子,又望了眼正對自己投來試探眼神的少女,默默地點了點頭。

    綠萼看到上善的默許,興奮地差點把如鳶拋起來,馬上又吐了吐舌頭,抱緊如鳶朝著夫人的臥房走去。如鳶靠在少女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心裏納悶:那個房間裏的是她心上人麼?心跳這麼快?

    門被上善悄無聲息地關上,如同她之前悄無聲息地打開。綠萼望著床上那臉還蒼白著的夫人,有些心疼,輕輕地走過去,坐在上善坐了一夜的板凳上,忍不住伸出手去掖女子的被子,卻被女子突然的一絲囈語嚇得縮回手。

    如鳶望了望床上的女子,又望了望抱著自己的少女,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女子是少女很重要的人麼?看她一臉擔心的樣子。如鳶正打算看看這個房間的布局,卻發現素衣女子一直望著她,眼神非常平靜,但裏麵總好像有些什麼。如鳶心中漏了一拍,這個一臉淡漠的女子為什麼一直這樣望著她?恩?仔細一瞧,又好似不是望著她!順著她的目光,自己的胸前有一顆白色琉璃珠。額?

    “鳶兒!”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時醒來,看見自己的三女兒,軟綿綿的聲音帶著許多驚喜。

    “夫……夫……夫人……綠……綠……綠萼……帶……帶……帶三小姐……三小姐……來……來……來……看……看……看您……”綠萼一看夫人醒了,不由臉紅起來,磕磕巴巴地說完了這句雖然簡短但很費勁的話。

    如鳶把目光轉向那位目光溫柔的尊貴夫人。心道:三小姐?是我?這個人……是我娘?

    “鳶兒!來!娘親抱!”這就是母親麼?她明明身體還虛弱著,看見自己孩子,卻霎時擁有了力量。上善望著明明沒有力氣說話,卻支撐起身子,想要抱自己的孩子的女子,默歎了一句。

    綠萼小心翼翼地把三小姐送到夫人的手上,但怕女子太虛弱了,承受不起鳶兒的體重,便一直暗地裏撐著。綠萼望著滿臉驚喜和溫柔的夫人,此情此境,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娘親,那時她才九歲,凶殘的山賊在她的家鄉,殺搶燒!村裏的男人都被殺死了,而村裏的女子……包括她娘親……都被……想起了娘親被玷汙後那怨恨的眼神;想起了爹娘不顧生死,將自己藏在地窖裏,掩護自己;想起了被燒光的村子,四處都是廢墟,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最後,在夕陽的那一端,走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暮莊莊主,一個是莊主夫人……他們為她埋葬了爹娘,為她找到了新家,給了她溫暖。

    眼前的這位“母親”眉清目秀,溫柔中帶了少許柔弱。鳶兒享受著著她帶著寵溺和幸福的笑容,心裏湧起了一絲溫暖,雖是異世,但有這樣的人在身邊,也不錯啊。

    綠萼抱著如鳶走在回鳶樓的小路上,不知從哪傳來琴音。

    綠萼聽到琴音了然地對如鳶笑著,“三小姐,二小姐又在彈琴了。二小姐真厲害,五歲就能夠彈出那麼好聽的曲子。三小姐以後一定也會這麼厲害的!”

    姐姐?如鳶愣著。她剛醒來,隻見過四個人。這個抱著自己的女孩和如娘,還有剛才那位臥床的娘親,以及和娘親在一起的素衣女子。原來自己……還有個姐姐?為什麼沒有驚訝?為什麼覺得理所應當?

    如鳶這樣想著,便隨綠萼進了鳶樓。三樓的窗戶開著,微風吹進,窗紗隨風飛舞著。藍色為炎熱的夏日平添了幾分清涼。遠處的琴音傳來,如鳶不知道是什麼曲子,隻覺得這首曲子使自己很平靜。

    一會兒功夫,綠萼打了一盆溫水,開始為如鳶擦洗身子,夏日外出免不了出汗。綠萼輕輕地擦洗,如鳶安靜的配合。如鳶眼神穿過窗紗,望向琴音傳來的西邊方向,隱隱約約能瞧見一絲紫紅。

    綠萼端著快涼的水下樓,如鳶坐在床上。她佩服這裏的人,都不怕孩子爬著爬著就掉到床下摔死?要不是自己知道掉下去可能會摔死,她說不定早已經摔死了。想到這裏,如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又為那些孩子們捏了一把冷汗。如鳶一愣,自己為什麼會知道自己掉下床去會摔死?如鳶開始回想,可是……她什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我不記得了?我是誰?又來自哪裏?如鳶皺著眉頭,沉思。

    “三小姐?!你怎麼了?!不舒服麼?!”倒完水回來的綠萼,看著疑似痛苦的如鳶,心一緊,怦怦直跳。

    呃?如鳶任由著綠萼在身上摸來摸去,臉上的“痛苦”早已由無語代替。

    綠萼摸來摸去,三小姐也沒哼一聲,心終於放了下來。可馬上又覺得不對勁,按理說,剛出生的孩子不應該是老是哼哼嗎?為什麼從昨晚起到現在三小姐都沒哼一聲?難道?!難道?!難道?!三小姐……三小姐……三小姐是啞巴?

    綠萼的臉色猶如走馬燈,白了,紅了,白了。。。黑了。如鳶不知道綠萼的心思,要是她知道,肯定眼睛要翻抽筋了。

    綠萼還在忐忑中,樓梯處傳來鈴鐺聲。

    如鳶望去,一個七歲多大的紫衣女孩,腰間配著紫色鈴鐺,額頭上有紫色鈴鐺的圖案,紫色靈動的眼,微紫色的發。手上抱著許多東西,有衣服,有玩具,有鞋子……看來是給我的?

    “啊!紫陌大人?!”綠萼被突如其來的紫陌嚇了一跳,連行禮都忘了。

    紫陌沒有搭理綠萼,而是緩緩向如鳶走去,依舊若有所思。紫陌定定地望著,將如鳶從頭到腳,再從腳到琉璃珠,沒有地方遺漏。

    “昨天晚上三小姐有沒有……不舒服?”紫陌裝作四處張望,餘光卻留在琉璃珠上,問著綠萼。

    “呃?不舒服?沒有啊!三小姐很快就睡了……啊!”綠萼再一次因為她的突如其來而嚇著。

    “嗯?怎麼了!”紫陌轉開視線,望向旁邊的綠萼,聲音突然提高了分貝。

    “就是……”綠萼的心再次怦怦直跳,“三小姐至今沒有哭鬧,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

    紫陌的熱情被澆滅了,她無語地望著綠萼,爾後又突然想起不能多問。如鳶也無語地望著綠萼,難道她就是因為這種事……臉色一變再變?

    “當初二小姐出生以後也沒有哭鬧,除了接生的時候哭過一次。”紫陌轉過頭,再次死死盯著琉璃珠。

    “呃?”綠萼一愣。如鳶也和她一起愣了。

    綠萼沒有望著紫陌的正麵,她看不見紫陌的表情,也看不見她的眼神,更猜不到她的心思。

    而如鳶不同,她就在紫陌正對麵。如鳶很清楚的知道,紫陌表麵上是看自己,實際上是看自己脖子上的琉璃珠。眼神怎麼看怎麼怪異。今天怎麼回事?娘親房裏的那個素衣女子也是死死盯著琉璃珠,而眼前的女孩也是死死盯著琉璃珠,這顆琉璃珠到底是什麼來曆?

    紫陌沒有再說什麼,放下東西便下樓去了。留下綠萼愣在那裏。

    如鳶懶懶地躺在床上打算睡了,不打算“出聲”安慰一下綠萼。綠萼一看如鳶開始眯眼,便心領神會拿起團扇輕輕扇起風,一邊哼著眠歌。

    驕陽偏移西向,光景已然未時。床前的綠衣女孩禁不住瞌睡蟲的誘惑,頭不停地下垂,旋即又抬起,手中的扇子時而扇一下。突然點得猛了,驚醒。她拍拍臉,打起精神,又開始輕輕地為如鳶扇風。熟睡的如鳶雙眼緊閉,肥嘟嘟的小臉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綠萼有點忍不住,好想捏一下,她伸出手去輕輕捏了一下,卻被猛然驚醒的如鳶嚇到。如鳶經過這一捏,睡不著了。

    團扇掉到地上,綠萼猛然站起,又因為突然用力而使雙腿發軟,跌倒在地。一係列動作突如其來。如鳶忍不住笑起,“咯咯——”臉肥導致雙眼眯成一條線。綠萼傻乎乎地聽著她以為是啞巴的三小姐發出的笑聲。

    “綠丫頭?你怎麼坐地上啊?”剛去廚房榨果汁的如娘端著一小碗果汁回來,剛上三樓就看到綠萼雙手於背後撐在地上。

    “啊?呃……沒事……剛聽見三小姐笑了。”綠萼傻乎乎地回答。

    “三小姐笑有什麼奇怪的?”如娘一聽緣由立刻笑了。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拿起的一邊的小勺,輕輕捏起碗蓋,看著碗內晶瑩透亮的黃色果汁。

    “如娘,這……難道就是……傳說中……二小姐發明的……果汁?”綠萼不知什麼時候起身,湊著腦袋過來。

    “是啊!這就是傳說中的……芒果汁。”兩人就這樣望著碗內的果汁,感歎。

    如鳶翻著白眼,不過就是一碗芒果汁,至於那麼感歎麼?還有……這是我姐姐發明的?我怎麼感覺哪裏不太對勁?突然意識……二小姐?自己是三小姐,那位從未謀麵的姐姐是二小姐……那……排行老大的是誰?

    如鳶還在腦中想著那個老大是誰,兩人便捧著碗過來了。“二小姐說,果汁對孩子好,很有營養。”如娘舀起一勺,打算喂食。綠萼抱起如鳶,搖了搖,“營養?那是什麼?”她茫然地望著如娘。“二小姐總是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詞。”

    如鳶聽到“營養”二字,腦中不由得出現一句“食物所含的養分,吸收養分滋補身體具有生物從外界攝取養料以維持其生命的作用。”真是奇怪,自己怎麼會知道她們不知道的東西?可是……自己就是知道。

    在自己的認知裏,初生嬰兒不會有這些認知。自己到底是誰?為什麼自己會是嬰兒?嬰兒不應該知道的啊!自己為什麼會知道她們所不知道的?我到底是從哪裏得到這些認知的?

    一絲香醇的味道在嘴裏彌漫,甜中帶了些澀。不知為何,有一絲親切和喜歡的感覺。自己以前喝過?很喜歡喝?如鳶努力回想,卻隻有失望。很多東西總是下意識的出現在腦海。

    綠萼和如娘看到三小姐貌似很喜歡喝這個叫做芒果汁的東西,雖然她們都不知道芒果是什麼,隻知道是一種黃色的水果,一種隻有二小姐才知道來曆的水果。誰都不知道二小姐是從哪得來的種子,上善大人很感興趣,便按照二小姐“傳授”的方法拿去培育,沒想到培育出許多散發出濃鬱香味的“芒果”。

    如鳶還在回味這些味道,想從中得到些什麼。

    不知不覺,碗已見底。如娘將其端走,餘下綠萼一直望著如鳶粉嫩的小嘴,好可愛呀!

    人總說:“睡飽了吃,吃飽了睡。”可如鳶隻做到了第一句,第二句……她怎麼都睡不著。濃鬱的芒果味,她怎麼都忘不掉。是姐姐帶回來的?她是從哪裏得到的?如果不是現在不能走路,不能說話的話,她還真想去看看她的那位“姐姐”,要去問清楚。

    不覺一天近晚間。

    鳶兒貌似十分嗜睡,很早便被安置睡覺了。如娘走下二樓書房,在那裏打了個簡易的地鋪,便也睡下。綠萼關好窗子,拉好窗紗,一切準備完畢後,便吹滅了如鳶床前的燭火,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摸到桌麵,摸到板凳,坐下,趴在桌上,沉睡。

    西邊的月樓,黑色的亭子裏立著一個紫紅色衣衫的女孩,約摸五歲大。

    她的眼睛裏卻有著不合真實年齡的淡漠,她望向東方的眼神有一抹深刻的思念,還有一絲期翼。

    微風吹起,女孩的衣角翩躚,青絲也隨之舞動,精致的麵容在淡淡的月光下若隱若現。

    “二小姐,關於三小姐……”一串鈴鐺作響在了女孩身後。

    “我不知道。”語氣一如外表的淡漠,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了不合實際的從容淡定。

    “我知道你知道。”她一定知道三小姐的事,紫陌是這樣認為。

    “我確實不知道。”女孩轉過身打算下樓,與紫陌擦肩,“明天我會去看她。還有,以後不要老是去煩她。我猜她……不喜歡。”女孩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裏帶著一絲溫柔和寵愛。

    這個二小姐有古怪,是紫陌知道的。但憑她如何去算,都算不出個所以然。二小姐隻有五歲,卻有著如同老人般的淡漠,那樣安靜,那樣心如止水,這根本不是一個五歲女孩該有的!

     還有那個三小姐,她也是有古怪的。今天去看三小姐,她對自己的那份審視,那份猜測,那份冷靜,那份疏離,她看得清清楚楚。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該有的眼神。

     這兩個人一定有著同樣的秘密,黑曜石和白色琉璃珠。是……和佛教有關麼?還是?

    紫陌十分費解,這個二小姐一定知道,但為什麼她不願意說?到底是什麼秘密?她……還有她……到底是誰?

    天氣晴好,萬裏無雲。

    “上善!你別光顧著曬藥不理我啊!”慕莊某院子裏傳來悅耳女聲。一襲紅衣鬱悶地望著正曬藥的素衣女子。院子十分樸素,除了一間竹屋,便是遍地草藥。

    “飛燕,你要是沒事做就去飛著玩吧。”紫裙女孩從飛燕身後冒出,打發似地開口。

    “嘿!紫陌!你嚇我一跳!”紅衣不滿地嘟起嘴。“你每次都跟遊魂一樣,突然冒出來。”

    “靜養。”素衣女子淡淡開口,甘草在她手中鋪平。

    飛燕了然地埋怨,“你每次都這麼說,但霜姐姐身體虛,你還是多去看看霜姐姐吧!”

    紫裙女孩冷漠地盯著上善,“上善,你答應做給我的荷包呢?”

    “呃……紫陌……沒想到……難不成你和上善兩個人……嘖嘖嘖嘖……真沒想到……”飛燕的臉開始抽筋,繼而露出促狹的神色。

    上善不理會飛燕的調侃,進屋去找荷包。紫陌死死盯著上善的背影,飛燕在心底裏狂笑。

    “接著。”一個紫色弧度朝紫陌劃來,落在紫陌手中,一個刻著金色陌字的紫色荷包。

    “我說……”飛燕本想繼續調侃,但想到了些什麼,不由停止,糾結地望著麵前的兩人,“算了!我找霜姐姐聊天去!有我在!霜姐姐肯定好得快!”

     飛燕剛轉身,背後就幽幽傳來兩句……

     “會死。”

    “你確定夫人不會因為你去而生不出第四個孩子?”

    呃……?

    “二小姐。”路過的丫鬟對她行禮,她沒有理會。丫鬟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視若無睹,讓道,問好,然後離開。她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那些人的相遇與離開。

    她的丫鬟青柳是個啞女,先天性。是她特意找管事要來的。她已經習慣了安靜,雖然她有些時候會討厭安靜。

    她抬頭望了望她的“傑作”——鳶樓,正一步一步邁去。小路幽靜,正是她所喜歡的。

    雖然鳶樓和月樓的構造對許多人來說都十分奇怪和不習慣,但她上樓卻非常熟練,根本不用找樓梯,仿佛這就是一條筆直的大道。

    她的腳步落下,沒有聲音。但如鳶還是察覺到了,她懶懶地抬頭望去。

    一身紫紅,身染月季香氣,明明年幼卻有著端莊大氣,還帶著……老人般的淡漠。如鳶望著眼前的小女孩有些失神。

    “妹妹,你還好嗎……”如月端坐在床前的木凳上,淡漠中帶了些許溫柔。不細聽是聽不出來的。

    如月望著失神的如鳶,心裏有些期盼,但又很快冷卻下來。如月將失落的神情隱在微笑裏。

    綠萼端著芒果汁上來,還有一些點心。

    事情發展並沒有按照綠萼所想的那樣,她以為二小姐來了以後會歡喜地吵著說要抱三小姐,然後二小姐咯咯直笑,整個鳶樓因為兩位小姐的笑聲而顯得更有生機,一直以來的奇怪的安靜也被打破了。她有些失望地看了看一直安靜望著自己妹妹的二小姐,又有些失望地看了看一直在失神的三小姐。

    “二小姐,要不要吃些點心?剛做的!”綠萼將托盤放在桌上。

    “不了。”如月這句話裏隻有淡漠。之前的溫柔仿佛隻是如鳶的錯覺,如鳶若有所思地看著如月。

    “我來喂她吧。”青柳將托盤上的白瓷碗去蓋,與小勺一起遞給起身的如月,如月接過,便朝如鳶的床邊走去。

    一個盛滿芒果汁的白瓷碗對於隻有五歲的如月來說,是很重的,她將白瓷碗輕輕放到床上,小勺輕輕伸進,一勺芒果汁被她舀出。

    “啊——”淡漠的如月在發出這個聲音的時候有些生澀,那種清脆,猛然讓如月意識到,這具身體現在才五歲。

    如鳶配合地張開嘴,這是第二次喝了。芒果味不可挑剔,讓她又忍不住回味。如月了然地看著如鳶的吃相,嘴角微微勾勒起一絲弧度,深邃的眼睛裏又開始流出一絲溫柔。這是一幕非常感人的畫麵,現在不會覺得有什麼,但走遠了再回頭看,這確實是一幕美好。

    如鳶安靜地回味,如月安靜地看著,如月不知道,她的嘴角已經勾勒出了一道弧線,很溫柔的弧線。現在的如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更不明白她的淡漠和溫柔。

    如月輕輕地扇著扇子,綠萼和青柳被她趕去午睡了,她無視了綠萼的擔心和不舍。

    窗子大開,藍色的窗紗夢幻般的飛舞,微風吹起如月的青絲,正好吹到如鳶的臉上,如鳶哼了兩聲,又睡去。

    “啪……”如鳶被綠萼的扇子掉落的聲音驚醒,同醒的還有綠萼。

    “啊……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綠萼的歉意中還帶著些驚慌。

    那個女孩呢?她去哪了?怎麼變成綠萼給我扇扇子了?

    “三小姐,你別不理我啊,二小姐帶著青柳回月樓去了,如娘老是趁你睡著偷跑出去玩,綠萼一個人好無聊啊!”綠萼可憐巴巴地望著三小姐,渴望三小姐哼兩聲解解悶。

    如鳶很想做全身抽搐運動,但她強忍住自己的失控,隻是不停翻著白眼。

    “啊!三小姐?!你怎麼了?娘說隻有死人和羊癲瘋患者才翻白眼的……”如鳶一聽這話沒忍住,全身抽搐了。

    “啊!三小姐?!你怎麼了?娘!三小姐得羊癲瘋了!她不停抽搐!”綠萼發抖著。如鳶翻累了抽累了不想搭理綠萼了,要被氣死了。

    西方又傳來了琴聲,使人平靜。

    如月玉指輕揚,在四角亭裏彈奏著與那天一樣的曲子。青柳安靜地在樓下打掃,沒有去打擾如月,她知道,如月不喜歡。

    不知是不是微風太喜歡這個如月般淡漠美麗的女孩,又一陣微風吹來。

    這個慕莊二小姐的精致的臉上隻有淡漠從容,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是這個樣子。無論是那種方式的遇見,無論是那種類型的人,她都是一副淡漠從容的樣子,窺探的人,隻能看到這些。有人讚她懂事,有人覺她古怪。她不是不知道,丫鬟們嚼的舌根,無非是些性格古怪,不正常雲雲。五歲不到設計出暮莊雙樓,不知從哪弄到一些所謂“芒果”的種子……幸好沒有人傳她是怪物。她的那些古怪行徑太多了,導致紫陌將她設為頭號關注對象。青柳知道主子的性子,沒有理會那些丫鬟。久而久之,在如月身邊也有些淡漠的味道了。

    如月每天過著類似的生活,早飯,練琴,午飯,練琴,午睡,練琴,晚飯,練琴,睡覺。

    她雖古怪,但這份堅持卻讓不少人感動不已,比如說慧一長老。慧一長老常常一臉欣慰,這個二小姐不像大公子那般讓人頭疼,從容堅持,不嬌氣,不懶惰,是莊主之福,是慕莊之福。比如說夫人白霜兒,琴是她的絕技,她聽到如月彈琴後,激動地差點掉到荷花池裏,立刻跑到月樓為她指點一二,還說以後會將寶貝“思琴”傳給如月。

    聽風坐在窗上,邊搖折扇,邊聽西方傳來的琴音。調子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以後,他不住地搖頭,從三歲開始彈……到五歲怎麼還是這首?聽風受不了了,收起折扇,跳下窗戶,把門窗關緊,生怕漏進一絲琴音。罷了,還不忘捂住耳朵。

    如鳶悠閑地在綠萼懷裏,望著窗外,聽著曲子。

    那位二姐彈這首曲子不膩味麼?來到這裏以後,她就沒換過別的曲了。一首曲子再好聽,聽了那麼多遍還是會膩的。不過今天的曲子和以往的感覺不太一樣,感覺還帶了些溫柔和悲傷。

     這樣的感覺,很讓人難受……

    

    琴上的玉指停止撥動,不是因為累了,而是因為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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