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65 更新時間：10-10-07 09:59
對於楊業華的背影，佟老師記憶猶新，那天他打開門走進老劉頭的辦公室就看見這個男人西裝筆挺的坐在裏麵，他沒有抽煙，也沒有和老劉頭有說有笑，而是嚴肅的等著自己。
“你是我兒子的班主任？”眼前的中年男人輕聲的問了一句。
“沒錯！”老劉頭卑躬屈膝的倒茶解釋，“就是她！她叫佟曉容！師大一本呢！在校成績一直前三！我們專門讓她負責這個班！”然而佟老師對這個中年富翁卻沒有絲毫親近感。她不卑不亢的坐了下來。
“我兒子最近在班裏表現怎麼樣？”楊業華喝了口茶。
“很上進！班裏的同學都很喜歡他！”她的眼睛四十五度斜視地麵。
“是啊！自從來了這裏這孩子變得開朗了，第一次上台，第一次交了那麼多朋友，第一次沒人歧視他……”
“這都是楊總您教育有方啊！當然啦，我們也有那麼一點點小功勞！”對於老劉頭的打斷，楊業華皺皺眉頭。他淡然一笑說，“劉老師，有些話我想和佟老師私下裏聊聊，您看您是不是方便……”他沒有往下說，老劉頭就已經識趣的接上了。
“啊！也剛好！教務處叫我開會！您慢聊！”他說著遞給了佟老師一個眼色，意思讓她把態度放好點！待他恭敬地把門關好之後，一切反倒更加緊張起來。
“人也走了！楊總也不必裝了，這次來是想逼我辭職的吧！”她說著站了起來，拿起一旁的紙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隻見杯子硬生生的被她捏出了一個深痕。
“佟小姐你這三年過得很辛苦吧！”楊業華沒有接她的話。佟老師卻冷笑一聲。
“托貴千金的福！過得確實不是很好！”楊業華濃眉皺緊，“你……你是來報複的？”他終於切入正題了，隻不過好似很平靜。佟老師傲然看著他，“沒必要！您不是已經幫我們付了醫藥費麼？我何必還要和您過不去呢？再說要沒了您，醫院也不一定收我們啊！”她的話不冷不熱，毫無感情。
可手中杯子卻被徹底捏扁了，滾燙的水落在佟老師纖細的手上，竟絲毫沒有反應，臉上如常，被一股平靜到極致的溫和牢牢的霸占住。
三年前的七月，眼前男人的二女兒因為酒後駕車撞了自己的男友。可三年後的今天她依舊沒能將肇事者繩之以法，她知道那是不可能了，因為這是這個社會的潛規則！有錢人家的孩子殺人可以不犯法！
“看來你是不願意辭掉這份工作了？”楊業華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辭掉這份工作！”她說著走到了門口，緩緩的打開門。“楊老板！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楊業華搖搖頭，“沒關係！我會勸我兒子轉學的！”他說著先佟老師一步離開了，楊業華之所以沒有下狠手，並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同情，他也覺得女兒做得很過，可惜他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他曾答應過一個人，不要讓自己的孩子受傷害。如今這個人已經與自己陰陽兩隔，但這個承諾卻依舊橫亙與陰陽之間，維係著二人的感情。
看著這個福布斯排行榜上曾位列前十的富豪離去的背影，佟老師猛然癱到了地上，渾身得力氣就像是被抽濾機抽幹了一般，手心裏已經握出四道血痕。三年前他也曾坐在自己麵前，不同的是那次，他一句話也沒同自己說，僅僅拿出了筆和支票本，淡然的遞給自己，好似在打發要飯的乞丐一樣打發了自己。
佟老師打心底裏恨這個男人，或者說她打心底裏瞧不起這個包庇罪犯的男人，再或者說她打心裏。。。。。。瞧不起的人是自己。生命真的太渺茫，太脆弱，太無力。麵對強權自己隻能退讓，即使她明白她退讓的是一個人的靈魂。
麵對眼前的張起，佟老師又哭了，她總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沉睡著的張起。無數的不公不平與退讓，隻讓她覺得自己是被一刀一刀宰割，再一層一層的撕碎，直到麻木的變成一個隻有生命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或許與躺著的張起相比，自己唯一的不同不過是多一具能動的軀殼罷了。
“嫂子！你又哭了！”張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佟老師趕忙擦了眼淚。
“娜娜怎麼樣了？”佟老師抿了口水，卻見張越苦澀的笑了笑，“我看她家長來了，就走了！”佟老師點點頭，歎了口氣，“過了端午你也就二十了！你哥這邊我現在單靠工資也也撐得住！我前幾天托人給你找了個技校，學汽工！你要是願意就去那邊好好上學，別在接警局裏的活了！”她說著輕輕的摸摸張越的腦袋，“那活兒太危險！咱現在也不缺錢！”
沒錯，張越幹的危險工作就是充當警局的線人。他看著嫂子點點頭，臉上卻又有些為難，“行！不過……”佟老師感覺到不對突然眉頭皺起心裏咯噔一下。“不過我剛接了去重慶的活兒，這個活兒幹完我就退！”
“啥！重慶！？”佟老師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你不要命了！不知道那有多亂！在咱家周圍活動活動也就罷了！怎麼還非要弄到重慶去？”
張越低下了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嫂子！這次要是成功了！局長說能給我爭取三十萬的獎金，還能讓我進警局！到時候咱就不用那個姓楊的錢了，咱就能直起腰杆兒做人了！”他說著眼底似有什麼隱約閃爍，佟老師突然愣住了，眼睛又一次紅了。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小叔，這場淚已經忍了三年，如果不是張越一直靠這份工作苦撐著，恐怕她和張起連吃飯都吃不飽。張越輕輕的拍了拍嫂子的背，他也知道嫂子不容易。三年如一日的照顧已經磨平了她往日的理想與未來。
“嫂子！你別擔心了，我心裏有底！你就等我兩年，兩年之後咱就有錢了！倒是咱們買大房子！我一定讓你和咱哥住好的吃好的！”佟老師點點頭，擦了眼淚。
“那你和娜娜那邊怎麼辦？”佟老師的眼睛很銳利。
“……”
“我看得出那孩子對你是真心的，這麼三番四次的找你。還低頭跟我道歉……你也不能……”
“嫂子！”張越突然打斷了大嫂，“我配不上人家，人家是城裏人，爸媽都有錢，我啥也不是，連初中都沒念完……”張越坐了下來，碩大的身影有些顫抖。佟老師拍拍他的肩，這世界有太多事情從開始就注定是不可能。
“咚咚咚——”有人敲門。
“請進！”佟老師有些好奇，這麼晚還會有誰來！
“佟老師好！”佟老師愣了愣，驚奇的看著眼前這個麵如白紙的女孩兒，“娜娜！”
宋娜娜笑了笑，“我聽楊行空說你在這兒就來看看你！”看著她略帶病態的微笑張越的眉頭越皺越緊。“嫂子你們聊！我先出去抽根煙，晚上來換你！”宋娜娜的臉刹那間更加慘白，透不出一絲血色。
“嗬！”她突然冷笑了一聲，嘴裏念了句。“真他媽沒種！”
張越知道她是在耍脾氣，淡淡回了句，“要想吵到外麵去！”
“你……”宋娜娜終於還是哭了，她瞬間癱軟到地上。“張越你個傻×！！你他媽的真沒種！你能咬著牙供你哥上學，你敢忍著痛當線人做臥底，為什麼你就不能壯著膽兒和我好？”她說著越哭越傷心，“為啥你能忍心看著佟老師和家人斷絕關係照顧你哥，卻不肯讓我和你好！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這些狗屁東西……”張越臉綠了，佟老師臉白了。
她沒有想到宋娜娜竟是抱著和家人斷絕關係的準備來和張越交往，刹那間她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行！你不要我！我走！反正也沒人要我，讓我流落街頭凍死餓死算了！”
“你他媽什麼意思！”張越突然覺得她這話不對！
“我沒啥意思！我和我媽說咱兩事兒了！他們不要我了！”張越不由屏住呼吸，一把她拖拽了起來。“你他媽發什麼瘋！走！跟我走回去說清楚！”
佟老師趕忙攔住。“張越！別急，我跟她聊聊，你就在外麵呆著別胡鬧啊！”她說著把宋娜娜扶到椅子上，輕輕的摸了摸她的秀發，淡淡一笑。
楊家四千金，現如今已經在富豪中小有名氣了。這四位千金不僅人長得漂亮，能力也不俗！大千金揚紫芙二十八歲，美國哈佛大學經濟管理學碩士學位、工商管理學學士學位，現在已經接手楊氏企業財務部經理一職！二千金楊紫蓉二十六歲，剛剛在英國攻讀完碩士學位，據說還要繼續深造。三千金楊紫菡二十二歲，就讀於複旦大學法學院藝術設計學院，在大二下半學期就為自己的父親設計了一套豪華別墅。四千金楊紫璿十八歲就讀於本市最好的高中，學習成績位列三甲，素有“才女”之稱！
然而這些富豪紈絝公子哥兒所真正注意的並不是這四位千金光鮮的外表，而是他們的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男朋友集體空缺！任誰都知道如果能成為楊業華的乘龍快婿那可真謂一夜飛入九重天！要是一不小心，自己的才華，被嶽父相中，說不定還能繼承楊氏公司大寶！
但可惜的是他們的算盤打錯了，楊業華其實還有一個小兒子，楊氏公司是家族性產業，從楊業華的爺爺在德國開始打拚的時候就定下來傳男不傳女的規矩，新中國建立後，楊業華的父親楊老先生開始著手回國事宜，並讓小兒子楊業華擔任中國市場的開發。待到楊氏企業徹底在中國紮根後，楊老先生才將公司交給兒子管理，自己則隱居山林。如此這般父業子承，楊氏已經擁有百年曆史！並且涉足了家電、醫藥、餐飲服務等九大行業！可謂如日中天！可就在楊氏企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楊業華這裏偏偏出了問題，他從二十歲到三十歲一連生了四個女兒！這對於父業子承的楊家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打擊！楊老先生看著兒子的四個姑娘自然百感交集，倍感壓力，於是在四處求醫問藥與吃齋念佛中楊晴不負眾望的誕生了！
然而楊晴的誕生卻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由於是第五胎，在加上楊夫人本來就有點體寒！以至於楊晴提早兩個月來到這個世上！然而悲劇還沒有結束，就在楊晴滿月的時候，楊夫人終於還是氣力耗盡撒手人寰！聽說那時候楊業華流淚了，好似是他人生第一次流淚。如果說就此之後一切都好轉了，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可惜隨著楊晴一天天的長大，楊家人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楊晴的智商根本和號稱精英一族的楊家人相差甚遠！如果非要用長度去丈量，其實也挺短的，也就幾百光年吧！
既便如此楊老先生還是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孫子疼愛有加，時常帶在身邊，直到他去世！自此楊晴的快樂人生也好似終結了，沒了爺爺的嗬護，楊晴就像一隻見不得陽光的小鼴鼠，時常躲在家裏不敢見人。同時楊業華也對兒子的態度開始發生了微妙轉變，他沒有送兒子去最好的學校，沒有給兒子最好的家庭，甚至沒有和兒子居在一起！他將兒子孤零零的放在郊區的一個公寓裏，雖然父子兩人隻隔了半個城市，但是這個半個城市的距離卻是要用年來丈量的，楊業華每年或者每幾年才去看兒子一次。因而以至於在富豪圈裏都有人傳聞說他的兒子根本就不是親生的，而是借腹生子或是狸貓換太子！
其實這些風言風語楊家人都多少知道些，不過是三人成虎罷了！如果說楊家四位千金繼承的是楊業華的特點，那這位鑽石楊小五則繼承了他母親的所有特質！溫柔，不懂的表達；細膩，不太會做家務；懂事，不太會拒絕；敏感，不太會解決。當然有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比如楊晴與生俱來的敏感。他的敏感異於常人，敏感到光看你的眼睛就能夠感知你的心情。所以他會憂鬱，憂鬱的是不喜歡自己的人和事。
“晴！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楊晴的公寓裏走出了一個長發美女，白體恤，緊身牛仔中褲。
“二姐！”楊晴勉強笑了笑。
“看你那傻樣兒！”楊紫蓉揉揉他腦袋和他並肩坐下來。“還在氣爸爸讓你轉學？”楊晴委屈的點點頭。看著二姐溫柔的笑，楊晴哭了。
從小到大，在學校裏其實還真沒有多少人欺負過他，因為礙於某暴戾蘿莉的Yin威他們都不太敢！然而背後的惡語重傷卻是從沒有消停過。以至於楊晴開始自閉，他偷偷的找老師要求換到角落裏。拒絕和人交流，自顧自的學習睡覺玩耍。直到遇到楊行空，他的生活就變了。
但在家裏就有些微妙，爺爺過世後四個姐姐表麵上對自己都很好，但其實誰都明白，隻有楊紫蓉是真正對自己好。其他的三個姐姐要麼是瞧不起自己，要麼是別有所圖，要麼是對自己漠不關心。
“小樣兒！哭什麼，屁大點事，要實在不願意！姐幫你跟爸爸說去！不就是學校麼？”楊紫蓉揚起下巴很是自信！楊晴聽到姐姐的承諾有些驚訝，“真的！”
楊紫蓉撇嘴一笑，“什麼時候騙過你！好啦！不哭，晚上咱就回家去！剛好大姐也回來了，三妹也放假了！咱姐弟五個也該聚一聚了！”說著一把將楊晴摟到懷裏，臉上卻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其實楊紫蓉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家了，這次也是她偷偷跑回來的！看著可愛的弟弟這樣依偎著自己，刹那間她覺得就算是被父親責罵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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