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39 更新時間：08-12-08 13:47
清晨，天泛肚白，朦朧的灰色天際漸漸清晰，露水翻滾在翠綠葉上，仿佛千年的滯留，不肯離去。
朝陽城，聽雨軒。
那一排小巧玲瓏的建築，在晨光中安靜佇立…
紫衣女子手扶窗台，窗外竹葉蕩漾，碧綠似海，微風掠過，散亂的青絲輕輕浮動，在這濕潤清冷的時光，如同那可笑的思念，悄悄融化，飄散。
她最終還是沒有知曉黑衣男子的名字，或許對她來說，九宮山的那次遭遇，本就是一場噩夢，一場令人發寒的噩夢。
可是為何，心底深處，卻有那麼一點思念的漣漪？
腳步聲在門外悄然響起，有人輕輕敲門，紫衣女子回過神來，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青青，卻是一個體態豐滿，妖嬈多姿的嫵媚女子。
“盈兒，你起來啦，這便好了。”那女子在看向紫衣女子的時候，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憐愛和疼惜。
“雲姨？”那叫盈兒的紫衣女子怔了一下，因為在這禁閉的半月裏，除了送飯的丫鬟，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他人，“你怎麼來了？是爹爹讓你來的麼？”
雲姨默默地看著她，然後拉起她的手，走到桌旁，微歎道：“盈兒，雲姨對不住你，如果我當時能勸住你爹爹，你也就不會被關在這裏半個多月，我…我…”說到最後竟有了哽咽之意。
南宮盈搖了搖頭道：“這不是雲姨的錯，爹爹…他也是為了我好。”
雲姨黛眉微蹙，氣惱道：“胡說，他把你一人關在這冷清的地方是為你好麼？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南宮盈低聲笑了笑，或許她早就習慣了父親對她的冷漠和黯淡，隻是這種冷漠，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不自主地向窗外看去，晨光中，那一片竹林越發璀璨似海。
雲姨注視著她，見她蒼白的容顏上除了稍稍疲倦外，其他一如平常，這才慢慢放下心來，柔聲道：“罷了罷了，我們不說這些惱人事，這半月來，我們好久沒待在一起了。”
南宮盈轉過頭來，看著滿懷柔情的雲姨，心中生出親切之意，微笑道：“是，自從娘親去世後，雲姨便一直照顧我，這世上除了爹爹，雲姨便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在我心中，其實早已將你視作了娘親。”
雲姨眼角濕潤，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南宮盈的秀發，疼惜道：“傻孩子，這是雲姨的本分，不過能聽到你這樣的話，雲姨真的很開心。”
南宮盈微微一笑，感受著雲姨手心的溫度，許久道：“雲姨，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對我說吧。”
雲姨一怔，看著南宮盈，臉色複雜，欲言又止，末了才低聲歎息一下，苦笑道：“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你…”頓了一下道：“你可知再過三月便是你的成人儀式了？”
南宮盈點頭道：“盈兒知道。”雲姨續道：“到時你爹爹就會宣布你和西門公子的婚事了。”
南宮盈的笑容慢慢凝固，臉上的肌膚更似蒼白得像要透明一般，隻有她的目光，遠遠飄到了窗外那一片金光之中。窗紗輕擺，吹亂的，又是怎樣的心境？
“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他！而且，我的身子…”許久，她才這般靜靜地說道。
雲姨並不驚訝，她似乎早預料到南宮盈會這麼說，看著金光中那一抹倔強的身影，似乎，一轉眼，以前那個喜歡躲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小女孩，蕩然無存。
不由得，她嘴角動了動，終於還是沒有再勸下去，隻是眼波流轉，隨著南宮盈一起望向窗外的景色，許久許久，才低聲道：“你爹爹喊你去【落霞閣】…”
*****
朝陽城，密室。
這是曆代南宮先祖靈位安睡的地方，也是今日【南宮門】輝煌的根本，是【南宮門】之禁地所在。
隻是今日，卻有一個人影出現在密室裏麵，天藍的衣衫在這片黑暗之中隱隱閃現，他，便是如今【南宮門】中權勢最大的門主南宮琦。
此時，他默默閉著眼睛，手中的檀香幽幽燃著，飄渺的煙氣籠罩著他的全身，隱射著他的麵容模糊不清，仿佛，仙人一般。
他嘴角微微蠕動著，不知在說些什麼，末了，才恭恭敬敬地將檀香插回香爐中，對著南宮所有先祖的靈位拜了一拜。
過了許久，他才直起身來，眼中閃起莫名的光芒，緩緩道：“聽說我出關那日七蛟莽龍失性發狂，而且威力更勝之前，莫非南宮簪先祖的【蒼天印】已鎮壓不住這凶獸了？”
說完這句話，黑暗中，光芒驟然一閃，隨後又漸漸黯淡下去，末了，才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歎息道：“連你也這麼認為嗎？”
南宮琦微微一笑，道：“那迂老爺子的意思是？”
黑暗中那迂老爺子深深吸了口氣，道：“當初南宮簪大人力盡一搏，分別以二四六八為肩足，五居中央之術封印七蛟莽龍，目的便是要為了分散它的凶性，五百年來未曾動搖。隻是九宮並未全無破綻，五行之術也有贏弱，其中的弱處便是居於中央的紫宗月府。”
說到此處，南宮琦眼中忽地閃起一道精光，迂老爺子似乎並未察覺，繼續道：“門主閉關修行，勢必要引天地之氣，正所謂陰陽相克，陽氣一弱，陰煞必定大盛，觸動九宮山封印之力也是可能。”
南宮琦哼了一聲，黑暗中也瞧不見他麵上的變化，半會道：“如此說來，倒是我的過失了？”迂老爺子搖頭道：“正好相反，老朽還要恭賀門主突破無上境界。這等修為，除卻南宮簪大人，門主已算是第一人了。”
聽得這話，南宮琦大為受用，不由得麵容稍緩，道：“試想也是，以南宮簪先祖之神通，再加上神器【幽冥】之靈氣，【蒼天印】怎麼可能會衰弱。不過九宮山一直是你們風家在看守，其中利害你看得比我透徹，如今得到你的肯定，我也就安心不少了。”
一陣笑聲，黑暗中沒了聲響，如此沉默一陣，迂老爺子那沙啞的聲音又幽幽道：“門主今日找老朽來，想必不會隻是過問七蛟莽龍之事那麼簡單吧？如果是對於上次小姐的事，實是老朽失職所致，老朽甘願受罰。”
南宮琦一怔，繼而笑道：“小女天性頑劣，受點教訓也是應該，迂老爺子不用太過自責，不過我今日找你來，確實另有一事要說。”
黑暗中的身影微微一顫，許久道：“是一月後冥暮山的滅神屠魔麼？”
南宮琦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迂老爺子，麵容也漸漸嚴肅起來，道：“是，十年之前，本該是我們【南宮門】在幻生壁上刻下‘滅道’二字，隻可惜天不從吾願，最後還是讓西門長生那老賊捷足先登。”
迂老爺子幽幽歎息道：“難為門主閉關修行了。”南宮琦目光漸又轉柔，道：“所以我想今次的【青蓮九部】你們風家也要參加。”
迂老爺子一怔，繼而失笑道：“門主真會開玩笑，風家向來一脈單傳，隻可惜傳至老朽這一代，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香火不濟，風家已是日見式微，如今隻剩老朽一人，門主不會想讓老朽參加吧？何況今日的【南宮門】，九部中不乏許多天賦異稟的可造之才，缺一風家，也無大礙。”
南宮琦微一冷笑，不答反問道：“聽說你十年前收了個孤兒做孫子，他叫天魄吧？”這話甚為出奇，迂老爺子聽得大愕，不知他為何說起這個，警惕道：“是，可他並不是風家的人。”
南宮琦笑道：“不必多心，我隻想見見他！”
*****
落霞閣。
紅玉木門，翡翠窗鏤，也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雨時光，隱隱可見其上的歲月痕跡。南宮盈和雲姨在門外站了很久，不知怎地她始終未抬手去推那扇門，仿佛，這扇門，隔開的並不是兩個空間的距離，同時也是父女倆的距離。雲姨深深地望著南宮盈，兩條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目中閃爍著的，卻是複雜莫名的神色，似無奈，似疼惜，不言而喻。
時間悄悄流逝，兩個美麗的身影，迎風佇立。
雲姨終是動了動嘴唇，南宮盈轉頭看去，隻見她眸中滿是關懷之色，不由得心生暖意，微微一笑，慢慢伸出手去。
那個熟悉的身影未曾改變，可那柔情呢？是否也經得起歲月的考驗？
金鸞椅上南宮琦閉目養神，對於南宮盈的到來，連眼都未睜一下，似乎，站在他麵前的，形同陌人。
南宮盈眼中閃過一絲落寂的憂傷，低低道：“爹爹。”南宮琦緩緩睜眼，看著南宮盈，目光閃爍不定。
南宮盈似乎不願與南宮琦對望，微微把頭低了下去，這一回避，讓他們的距離又拉遠了許多。雲姨瞧著這對父女，歎了口氣道：“常言道親情骨肉，血濃於水，可看看你們，父女間卻有一種陌生感覺。”
南宮琦麵上掠過一絲厲色，雲姨也不退讓，妙目恨恨瞪視著南宮琦，繼續道：“盈兒畢竟是你女兒，自小身子又不好，可你這做爹爹的，給她的又是什麼？”說到這裏，挽起南宮盈玉手，南宮盈雙眼微紅，嘴唇微開又合，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南宮琦身子微顫，臉色稍稍鬆弛，望向南宮盈的目光中，雖依舊平淡如水，但在深處卻也漸漸多了一絲心痛。
“雲默，你出去一下，我要單獨和盈盈說幾句話。。”片刻之後，南宮琦打破了沉默，淡淡說道。
雲姨愕然，隨即冷笑道：“不成，這次你休想再借機支開我，盈兒雖是你親生，卻是由我撫養長大，乳娘也算半個娘親，沒有什麼話是我聽不得的。”
南宮琦聽得眉頭大皺，饒他定力再好，此時也是滿臉怒容，南宮盈拉了拉雲姨衣袖，低聲道：“雲姨，盈兒沒事的，你犯不著為了盈兒和爹爹鬧翻，還是先回避一下吧。”雲姨疼惜地看了她一眼，柔聲道：“傻丫頭，你的事就是雲姨的事，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南宮盈嬌軀一顫，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南宮琦一聲冷哼，不再理會雲姨，轉頭對南宮盈道：“這次禁閉，你可有悔改之心？”南宮盈麵容微白，方要回話，雲姨卻是秀眉一挑，搶先道：“悔改？盈兒根本就沒做錯什麼事，為何要悔改？倒是你，從小便禁錮盈兒，不許她這樣，不許她那樣，我倒要問問你作為一個父親，可有無悔改之心？”
南宮琦臉色一變，厲聲道：“雲默！”這一喝當真有如虎嘯升空，竟震得室內微微晃動，南宮盈麵色蒼白，生怕爹爹一發怒，禍及雲姨，是故一咬牙，慢慢地跪了下去，低聲道：“爹爹喜怒，雲姨並不是有心頂撞，一切都是盈兒的錯，辜負了爹爹的期望。”
雲姨一聲長歎，想要拉起南宮盈，不料南宮盈運力所致，絲毫不動，不由又氣又急，南宮琦卻是不為所動，淡淡道：“你起來吧。”
南宮盈好似並未聽到，仍是跪在那裏，南宮琦也不多說，道：“看來你是知道我今日找你來所為何事了？”
南宮盈沉默一陣，身子微微有些顫抖，許久才低聲道：“盈兒知道。”南宮琦緩緩道：“如此甚好，我也不用向你多說什麼，明日西門賢侄會來提親，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南宮盈的手突然緊握成拳，指間因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顯然此時此刻，她心裏十分激動。然而美麗的容顏上，卻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
南宮琦見她不語，以為答應，轉頭望向雲姨，道：“你帶她回去好好休息，如有差池，唯你是問。”雲姨冷哼一聲，也不答話。一時之間，【落霞閣】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南宮盈緩緩起身，搖曳的身影慢慢鎮定，就連呼吸也趨向平靜，此刻，她終於抬頭，望向了金鸞椅上南宮琦。南宮琦察覺不對，道：“怎麼了？”
“爹爹。”南宮盈低低喚了一聲，道，“盈兒不想和烈哥哥成婚。”
聽得這話，雲姨露出會心笑意，南宮琦卻是麵色大變，怒喝道：“你說什麼？”南宮盈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迎著南宮琦的目光，一字字道：“我不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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