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30 更新時間：11-03-04 19:04
集陵山距京都曦城十裏有餘，主峰延亭，陡直如削，下伴深穀，蒼邈生波，雲濤驚駭，故鮮有人跡。
春日，山外已是日光融融、暖風和暢，而山間雖已林木蔥蘢，卻兀自留了幾分清寒。
辭煙站在半山腰一塊稍許平坦的地方，風輕漾起她額前的碎發，映著眼前的這座孤零零的墳頭，浸染了些許淒涼。
她的娘親，確切一點說，是相府千金莫辭煙的娘親，就葬在這荒僻無人的深山之中。
在那個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裏，辭煙隻依稀記得，那個女子的臉，因長久纏綿病榻，蒼白得就像山頂久積不化的冬雪，叫人，莫名的憐惜。隻是她啊，即使在彌留的最後一刻，也清冷得似不食人間煙火，恍惚間說了句“就將我葬在集陵山上吧”，便在莫衡應允的眼神裏，安然睡去，甚至，沒有一點怨恨。
是的，她該怨恨的，那個允諾愛她一生的男子，終究，未能免俗。
“一個人在山上，還好麼？”
墳頭的新生出了些青草，嫩綠的，在風中，輕輕擺動著，辭煙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從檀木食盒裏，端出一碟桂花芋泥，一碟水晶餃，辭煙纖細的手指探向盒子的最底層，頓了頓，還是端出來滿滿的一盤，杏仁酥。
“再嚐些梨花釀，可好？”
低語間，玉瓷杯中，已然瀉下一小股清流，淡淡的，似還裹挾著梨花的香味，滴在墳前的泥土中，惹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在空穀中，黯黯縈回。
“他還是，記掛著你。”
說完，又斟了滿滿一杯，辭煙驀地抬手，揚頸飲下，本應清冽的梨花釀，在狹小的喉中，竟盤旋出，點點苦澀，卻不知，是為了方冷梨，還是…自己。
“下山吧。”快步走至平地轉折處，辭煙也不看等候在旁的胭脂，隻吩咐了一句，便急急地朝山下走去，似乎，在逃避著什麼。
“哎，小姐小姐，等等胭脂啊，等等…”
胭脂有些無措地瞥了一眼不遠處，散落在墳前的碟盤壺杯，又轉頭望見辭煙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奈間一跺腳，算了算了，還是小姐重要，東西不要也罷。
縱使幾年來，這條隱蔽的山間小道，已被拓寬了不少，可到底還是坎坷不平，辭煙步履匆忙中，身形竟有些不穩。
山穀罅隙中，有風掠過，蹁躚了，清倨的素白，使得那抹淡薄，愈發飄搖迷蒙，似要，化煙而去。
“小姐！”追上來的胭脂，眼中看到如此的辭煙，不由得一聲急切呼喊，嗓音也因莫名的惶恐，而顫抖不已。
“怎麼了？”辭煙停下腳步，回轉身，疑惑地問到。
“啊，沒什麼，胭脂想問問小姐，要不要去山腳的房子歇歇？”
一路小跑，到了跟前，看到辭煙隻是麵色有些蒼白而已，胭脂鬆了口氣，轉口答道。
方才，怕是花了眼罷，胭脂釋然。
“唔，也好。”
不知是著了涼風，還是那杯梨花釀，喝得太猛，辭煙不禁有些昏然，看來，這身子，比想象中，還要柔弱些。
想到此，辭煙微擰了下眉，旋即也隻好點了點頭。
未待走近，便是一陣清冷的梨花香，幽幽傳來，繼而，一大片盛放的梨花，映入辭煙眼中，襯著隱隱綠山，確是暖日輕雲，醉風香雪海。
“哇，這梨花林，真是漂亮呢！”
胭脂到底隻有十四歲，免不了小孩子心性，仗著辭煙平日裏對她諸多放任，早已在梨花林中，撒開腳丫子，上躥下跳得正歡。
看著胭脂開心爛漫、臉蛋緋紅的模樣，辭煙須臾間，想起了自己，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這般無憂無慮、隨心所欲地大笑大哭，因為她始終以為，隻要有那個人在，即使天塌下來，他也會，為她頂著。
是的，她就是如此，天真地相信著，直到……
“嘩”的推門聲，堪堪打斷了辭煙的思緒。
“小姐，你先坐著歇歇。”胭脂用帕子抹了抹窗前的竹凳，說道。
辭煙依言落座，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小的屋子，布置得倒是清雅，桌上的灰塵，也隻薄薄的一層，看來莫府是派了人定期打掃。
也難怪，她身子不好，來祭拜娘親的時候，有時會在此小住，再加上她那個爹爹，對她可是寶貝得緊，即使自己總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下人們也是不敢怠慢的。
“這是什麼？”
辭煙望見案上那個用錦布細致包著的長方形物什，疑惑間，已打開了係在一端的帶子。
原是一架蕉葉式古琴，琴麵光滑潤澤，泛著古雅之色，應是上好的老杉木製成。她知道，這個時空的莫辭煙，很擅古琴，不知換了個靈魂，會怎樣？即使她對這一世，有著大概的記憶，但有些細節，還是模糊不明的。
思慮中，白皙的指尖，已勾過幾絲琴弦，隻聽得渾厚低樸的音律流淌，辭煙索性端坐了身子，試著撥弄起那首熟悉的曲調。
初始還有些不順，一個小節下來，辭煙已頗得其法，輕撫微壓間，調子已然順暢許多。
隻是，起落疏遲，弦音低沉哀婉，渲染了，濃重的悲涼，似是暗夜流鶯，淒切低訴，飄散而去，叫天邊的浮雲，也暗了幾重。
沉浸其中，往昔昨日，一幕幕，翻上心頭。
他的寵溺，他的關切，他的隱忍，他的憤怒，他的驚駭……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絲表情，都讓她，心生漣漪，情難自抑。
可笑的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選擇，牽起別人的手。
一抹輕嘲，爬上嘴角，辭煙十指稍緩。
餘音泠泠，漸歿。
一曲，竟已千載。
隻是，指未殤，弦安在，獨，碎了流年。
許久，辭煙抬眸，然目光碰觸到，那思慕了千萬遍的清雋臉龐時，方忍住的淚水，決堤而下……
洛，你終於，來看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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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是一個情感的鋪墊，各位看官莫要心急，且聽阿梨，為您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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