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9 更新時間：11-09-13 21:35
於心，萬俟初昀覺得走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可是當樓雲含怨的眼神忽閃在樓越伸過來的手臂之間時，他發現他的雙腳生根，他想坐下來，喝到天亮，他想閉眼傾聽那美麗的琴聲。
這不是自己！空氣中的香甜又分外誘-人，旖旎桃粉色的酒液，清澈的將一切事物還原，他看到了一雙迷醉的眼，依依不舍，是自己的，含著幾分欲-望不明的迫切。
萬俟初昀悚然一驚，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的酒壺墜落，鏗鏘一聲，從破碎的瓦片間漫溢的酒液形成了一團小小的湖泊，樓越顯然也被嚇到了，臉色鐵青。
與其同時，一聲短促的崩裂聲，樓雲捂著手指發出驚叫，她的琴弦斷了劃到了她的手，她怔怔看著落下的鮮血浸染琴上雕飾的飛天玄女，白色的紗衣白色的浮雲一瞬間變成嗜血的眼色。
天女變成了魔女，發出猙獰的笑意。
仿佛是一場夢突然清醒……
“嗬嗬……”樓越率先回神，笑得惋惜：“看來今天天公不太作美，是留不得萬俟了。”
萬俟初昀的目光從自己的手移上來，聲音帶著疲憊：“感謝王爺和雲郡主的招待，時間不早萬俟就先回去了，王爺也早些休息。”
樓越點點頭，爽快的真的沒有一點再挽留的意向。樓雲驟然站起，直直的盯著他，萬俟初昀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點點頭走出了小亭，一眨眼連背景都不剩。
樓雲咬緊了唇，感覺不到痛。
“時間確實不早了，雲兒你也趕緊去休息。”樓越還在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不過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樓雲視線固執的看著被黑暗籠罩的陰影，卻聽得細小的碎裂聲。
“我說了，回去休息！”樓越鬆開手，小山堆似的粉渣已經辨不出原形，樓越剛剛喝完最後一口酒，所以所有的工具都不再必要。
他低著頭，臉色莫名，整個人透出一股殺寂。
樓雲打了個抖，眼裏的不甘心暫時被驚疑代替，幾經閃爍，終於沒有問出口，最後看了看那把已經壞了的琴，眼裏出現恨恨的神色。
就差一點了，都是這把壞事的琴！
琉璃瓦擴散的光輝一點點黯淡下來，現在離黎明已經不遠，廳裏的人有武功傍身並不會覺得冷，但是負責的下屬還是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王爺，不去休息一會兒嗎？”那人遞上了外衣就靜待一旁，身形筆直的可以和旁邊的玲瓏六角柱一比。
“夫車，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居然會主動說跟趕車無關的話了。”
“夫車趕車隻是因為王爺差一個車夫而已。”男人低著頭，隻能看見一個經曆風霜的下巴，“王爺若是需要一個仆從，夫車不介意再換一個名字叫從仆。”
樓越麵孔一陣詭異的扭曲，過了半晌竟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王爺？”夫車的語氣還是雷打不動的平靜。
“夫車，這算是你對本王的抱怨嗎？”
“王爺多想了，夫車的命都是王爺的，而且對於我這種人，名字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聽你這麼一說，我發現我一直都是在浪費人才。”樓越的眼中有一道厲芒閃過，帶著審視和揣度的看著麵前可以說得上畢恭畢敬的人，他知道他的手上有著寸厚的老繭，雙手粗老，確實符合飽經風霜的車夫形象。
可是，那是對於不懂的人，比如樓越，比如萬俟初昀，比如這世上許許多多的高手，就是一眼即明的線索。
“夫車甘願被王爺如此。”
樓越臉上有絲惱怒，他是足智多謀的人而且習慣於用智慧讓對手臣服，讓這類人最感興趣的就像是萬俟初昀，聰明而且懂得知進退，容易滿足挑戰欲。而最讓他們無奈而討厭的，就是心甘情願地被你利用，這樣會讓你的聰明無處可放，耍手段反而成了一種幼稚無用的行為，比如夫車。
太手到擒來的東西對於多疑者不是一樣好東西，你可以隨便使喚，卻不敢隨便利用。
這是上位者的弊病，樓越本來已經停息的惱怒突然之間爆發，手起一道冷芒閃過，夫車卻不閃不躲，隻是在萬分之一秒之間抬起他的頭，用毫無波瀾起伏的眼睛看著樓越，突然笑了。
樓越的手一斜，砰然一聲，一旁的琴案轟然碎裂，可憐的長琴這下不止斷了弦，而是寸寸碎裂。
“沒有用的東西就不應該存在”，樓越轉過頭，劍已歸鞘，“越王府不會差一個車夫。”
夫車的笑容越咧越大，就連話語裏都帶了笑音：“那就等王爺找來一個再說，夫車不急，真的。”
“你……”樓越眼睛一眯，夫車已經打斷他：“王爺還是趕緊去用早飯吧，夫車就先在門口等你上車，在王爺找到好車夫之前我都會一直盡好我的責任。”
樓越默然，既然有人要做個死心眼，他又何必去多費口舌。
吹到麵上的風已經帶起了一絲溫暖，圓月和紅日交換在天邊同一條地平線上，仿佛晚上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但是萬俟初昀知道不是，在某一個時刻，心悸的感覺可怕，所有的一切美麗的如同妖魔化般，誘-惑和抗拒，左右了他的全部思想。
“小桃……能不能走慢點。”萬俟初昀攔住身邊越走越快的小身子，他居然都快跟不上了。桃夭的腳步是和肉嘟嘟的身體是不一樣的輕靈，帶著蹦蹦跳跳的節奏仿佛在遊玩，可是隻要專心在走路上，速度就快得驚人。
“萬俟是傻瓜，傻瓜！”熟悉的話語傳來，桃夭卻停下了腳步，他並不是真的想罵萬俟初昀，他隻是直到現在還心驚肉跳，那個王府裏麵有讓他害怕的氣息，如果不是萬俟初昀遲遲不歸，許彪陪著羅伯守在大堂裏也遲遲不肯入睡，他是十萬個不願意進去的。
萬俟初昀功成名就，可是當對象是皇親國戚時，他們發現即使是一個小小的問詢都難以辦到。
可是這麼多人擔心的人，一直在把酒言歡，渾身的酒氣，哦對了，還有一個女人的目光看得他都渾身不舒服。
桃夭用眼神指責萬俟，聲音裏充滿被欺騙的感覺：“萬俟就跟京城裏許許多多的人一個樣，好色爛酒！”
這指控實在讓萬俟初昀記憶猶新，這才時隔幾天，他的罵名又有添了。他反而氣笑了，彈了那義憤填膺的小腦門一下。
“小桃，你才多大點，知道好色的意思嗎？”萬俟初昀想當然的認為一個連罵人的詞彙都缺乏的孩子不會明白男人本性中的好色，這還是個男孩雖然也是男的。
“我不小了”，桃夭更加憤怒的撥開他的手：“我比你都大，比你大很多很多很多。”
萬俟初昀對這句話的反應就是含蓄的一笑，不知道是不是美酒的餘韻還在，眼前帶著一點朦朧，隻覺得那張稚氣的小臉都帶著嬌俏。
真的醉了，萬俟初昀想，沒想到第一次醉酒居然是醉倒在這麼溫存的酒水中。
“你不相信我……”桃夭的話戛然而止，他的身體拔地而起，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
“噓，不要說話，你看，黎明多美！”桃夭看到了頭頂昂揚的下頷，於是他也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晚秋的朝陽沒有旭日勃發的壯觀，真的就像是一個半個蛋黃掛在地平線上，看上去就沒有什麼溫度。盡管如此，由於地理位置的關係北國的冬天依然是最暖和的，光明對這個國家頗為照顧。
太陽正在探出觸角慢慢接觸他昨天才離開的世界，他的動作很慢卻是肉眼可見的前進，翻過了高樓，撫慰過斑駁的欄杆，照亮陰暗的角落……
萬俟初昀把下巴搭在那個毛發茸茸的腦袋上：“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看邊塞的朝陽吧。跟這裏一點都不一樣，那裏隻有數不清的沙子沒有一點障礙，我有的時候就在想，太陽才是大漠上最厲害的軍隊，黑暗在那裏根本沒有藏身之地。”
桃夭沒有說話，除了幾次少數的出行，他的人生都局限在桃山的山頭，那裏是他的家，更是他的保護地，雖然他也喜歡人類，喜歡那些白日裏的熱鬧還有夜晚的燈火闌珊，但是，姐姐們，都告訴他，要遠離，那些人會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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