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2 更新時間：10-12-17 12:18
拭藥完畢，雲星寒先一步將自己的衣服係好，本想起床，卻被軒轅薰按住。
“多點休息，你的毒，還沒有清。”
他隻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正午。”她回答道。見他想要起來，忙說，“你要幹什麼？”
“無月不在，誰給你做飯？”雲星寒隻答道。
“誰說我餓……”本想反駁，肚子卻在這個時候非常不適時的響了起來，軒轅薰的聲音立刻低了下去，瞟了一眼雲星寒，見他臉上有忍俊不禁的笑意，丟臉之極，但又想起了一些什麼，“你怎麼知道無月不在？”
無月在，她能趴在他身上睡著？
雲星寒沒說什麼，隻問，“走了多久？”
“昨天走的，說十天後回來找我。”
十天？雲星寒略一皺眉，料想夜無月應該是回到夜族找夜無眠，沒有軒轅薰在身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便也沒說什麼，準備下床，卻被軒轅薰摁回床上，便就聽得她一句，“我不吃啦。”
“不吃？你不是最不能忍受餓肚子的麼？”雲星寒覺得驚奇，印象中她一向貪嘴。
摁他回床，蓋上被子，然後趴在床邊，軒轅薰笑道，“沒關係，反正不會死。以前都沒吃，現在也無所謂。”
以前？馬上明白過來她說的以前指的是什麼，雲星寒麵色一沉。
見他不說話，不知怎麼了的軒轅薰有些忐忑，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好。
“軒轅殿上，是不是很冷？”他忽然問道。
冷？軒轅薰低眸，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可怕的是那一種感覺，明明世界那麼大，隻感覺到有自己一個。軒轅薰咬著唇，隻是歎息一聲，“也許吧。”
“我覺得這裏，也很冷。隻有我一個，真的很冷。”淡淡的話語從他薄薄的唇中說出，有一種透骨的孤寂，靜靜地散發出來。“有些時候，想要說話，不過隻得自己一個，話，說了等於沒說。什麼也見不到，也不知道白天和黑夜，一個人坐在這裏，感受溫度的變化，隻有風聲告訴我時間的流逝……”
不忍再聽他敘述下去，軒轅薰拍拍他的臉，說道，“以後不會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聽得她帶著希望的一句，說得輕巧，但卻美好，雲星寒輕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會好起來？”
“因為，以後，我跟阿月會住下來啊。有我們在這裏陪著你，你，就不會覺得孤單了。”
聽到此言，雲星寒心中頓感一暖。“你，會在這裏，陪著我？”
“嗯，”她笑道，“我們三個，可以一起緩步天涯的，你的眼睛，總有一天我能讓她好起來，到時，你就可以見到，這個地方，到底有多美麗。”
“嗬嗬。”雲星寒隻淺淺一笑，“是嗎？這個地方很美？”
“很美很美。”
“是啊？”閉著眼的雲星寒，盡力的想像著對於他來說，永遠無法觸及的美景。“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樣子的？”
“我？……我是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穿著藍色的衣服，阿月說，我的臉好像個蘋果那樣子，粉粉嫩嫩的，他見了總是想要咬一口……”
“粉嫩粉嫩……小薰，”他似是有些話要說，卻又停止不說，躊躇半晌，才道，“擁有神力，是怎麼樣的感覺？軒轅族人，為什麼要對這個世道如此執著？”
神力？她側頭一想，半晌之後才回答，“若是可以，我還真願平凡。這個塵世，真的很美，跟在山上看到的，都不一樣。像花瓣一樣。”
“美麗，但易碎。是不是？”
“嗯。”
“你不在了，便不一樣了吧。”
“我不在了，便證明，一些東西永遠失去了。”
雲星寒淡淡一笑，“小薰，你怕不？”
軒轅薰聳聳肩，隻說一句，“有阿月，我就什麼也不怕。”
然而雲星寒卻說道，“但是我怕。”
軒轅薰一愕，疑惑間見到他的麵上泛起了淡淡的藍光，馬上明白嵐幽境又發作了，緊張得大喊，“雲星寒……”
“我……我昨晚做了什麼？”感覺到那一種冰冷逐漸的從腹部向外蔓延，雲星寒握緊了手，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雲星寒……”軒轅薰忙握住他的手，害怕那種情景的到來，軒轅薰也是一片慌亂。
“小薰，告訴我。好等我有點準備……”當他感覺到自己已經漆黑一片好久好久的視野內見著幾張熟悉的臉龐，一種微微的戰栗感開始蔓延全身。
軒轅薰緊張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看著他緊閉著的雙眼，死死地握著他的手，“雲星寒……那些都是幻覺……”
“幻覺嗎？”汗珠開始從他的臉上冒了出來，一點一點往昔在眼前呈現，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時，他竟然有想要留在這裏的感覺，“嗬，我見到天空了，小薰，這種藍色，這種是藍色，我都忘記，藍色是這麼的一種顏色……”
“雲星寒……”看著他驀地張開來了一直緊閉的眼睛，看他臉有留戀呈現，軒轅薰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種毒藥，越是在乎，便就越是深陷。
“娘……雲兒會乖乖的……什麼都不爭……嗯……活著就好……”
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瞬時繃緊起來，軒轅薰一愕，茫然之際，聽得他淒厲一聲，“哥……你為什麼……夜無眠……我恨你……你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
突然噴湧出的力量在他臂間爆發，輕易地推開了軒轅薰，從床上坐了起來，就是一拳襲向那牆上。
軒轅薰看那微微灰塵簌簌落下，不清楚的視線中雲星寒背對著她，肩膀輕輕抖動，“娘……不要丟下我一個……”
軒轅薰衝上前去，將雲星寒摁回床上，雙手扶著他的太陽穴，灌注神力。
“啊……”感覺到有一股尖銳的力量從兩邊尖銳的切割頭骨想要入侵他的思想中，無法承受這種驟然出現錐心之痛，雲星寒經已凸現青筋的手馬上覆上軒轅薰的小手，張開的眼睛裏立刻出現了血絲一縷縷，擴充了整個眼眶。
“雲星寒，已經過去了……”軒轅薰喃喃說道，“真的，都過去了……”
“沒有……我還活著，便不算過去……”此種回憶，會分分秒秒折磨著他，至死方休。“為什麼我要出生？”
聽得此話，軒轅薰心下一痛。為什麼我要出生，是她，小時候經常詢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因為她不明白，自己的存在究竟是可有可無，還是非常重要。這種自我懷疑的衍生，是來自於深深的孤寂。那時，是冷凝霜的一句話，點醒了她。
“你的出生，是為了跟後來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相遇。”她在他耳邊輕輕的說。
雲星寒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有微微的抖動。
“是為了成為對別人而言重要的存在。”
抖動著的瞳孔，有一種水盈盈的感覺在凝聚。
“所以，你對於那個人來說是唯一的存在。隻要有她，你便應該出生，便應該活著……”
他英氣非常的劍眉忽然擰緊了，麵上流露出平時絕對不會有的黯然，“可是我在乎的，在乎我的，都不在了，我還為什麼要一個人活著？”
一個人，活著？
覺得心裏抽抽的痛，軒轅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安靜地等待著她回答的雲星寒，把頭輕伏在他胸前，“雲星寒，至少，還有我在啊……”
這輕淡的話語，帶著淡淡的哀愁，從她的唇中，輕輕吐出，傳到雲星寒的耳裏時，化成無形的小劍把把，將雲星寒的所有過去一一切斷。
那已充血發紅的眼白內血絲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隻有黑色沉澱的瞳孔裏淡淡的有光亮在其中凝聚，一絲一縷，四處擴散，仿佛黑夜裏突然生出一個金色的太陽，瞬間便是照亮了一切。驅趕了所有陰暗的過去，迎來了日出光明的未來。
當簡陋的屋頂雛形已在雲星寒已多年未能目睹物體的瞳孔內成形時，雲星寒一愕，不敢置信的四處轉動著眼珠，那重目睹一切的眼珠，在觸及那團地在胸前模糊地黑色時，驟然擴張，抖動了一下，便又是合了上去。
軒轅薰不知道，此刻雲星寒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是將他擁得緊緊的，用溫柔的話語哄他，“睡吧，沒關係，我這一晚，都會在你耳邊說悄悄話，說故事，那些過去，我會為你驅趕。放心睡吧，雲星寒……”
睡？雲星寒緊閉著雙眼，感覺伏在他身上的軒轅薰那麼的溫暖，模糊地黑色在眼前清晰呈現時，他覺得困倦極了，也便放鬆了自己。
也許是夢吧，他想，那就，永遠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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