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26 更新時間:10-11-14 08:31
不知道暈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首先入目的是剝蝕得厲害的佛像,看上去有些麵目可憎,然後是……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著我,我看不見麵容,從背後看,她的身段高挑細長,一頭長發用發帶束在腦後,此刻陽光明媚正照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罩了一層光圈,璨華奪眼。
我小聲地叫了一聲:“姑娘……”
她的身體微微一頓,接著拿過一旁的鬥笠迅速戴上,輕煙般的麵紗遮住了她的臉。
“醒了?”她說。
我應了一聲,環顧四周,問道:“我娘呢?”
“走了。”
我吃了一驚:“走了?去哪兒了?”
“不知道。”她邊說邊走近我:“你娘托我好好照顧你。”
我駭然,連忙叫道:“你別過來。”
她不理會,依舊朝這裏走來,她走一步我退一步,直到無路可退,我們靠得很近,甚至可以聞見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
這時候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個女人居然比我還高了半個頭。
我吸了吸鼻子,那股香味便鑽進了肺腑之內,帶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地抓住我的心口。
“那個,這位姑娘,你能不能退後一點?”
她問:“為什麼?”
這還需要問麼,難道她對陌生男人一直都這麼毫無防備?
我說:“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覺得我們靠得太近了些麼?”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說:“那又如何?”
黑色的麵紗擋住了她的樣子,隻隱隱約約勾勒出大概的輪廓,高挑有型的鼻梁,線條優美的下巴。
一個人越是遮遮掩掩的就越說明做賊心虛,同理,把自己的臉藏得嚴嚴實實不讓人看,就代表這人必然是個醜八怪,還是而且還是個奇醜無比的醜八怪!
我盡量不讓自己碰到她,一邊大腦飛速地轉動,思考著逃脫之法,一邊說道:“你那兩個丫鬟呢,怎麼沒看見她們?”
“出去了。”
跟沒說一樣,我又隨口瞎問:“那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家裏還有什麼人?成親了沒有?孩子幾歲了?”
過了半響,她才說道:“夫家去世了,孩子也已經很大了。”我下意識地問:“多大了?”
“大到可以當土匪。”
“……”
我反應過來,笑說道:“姑娘,男人的便宜可不是這麼好占的。”
她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然後微微抬起:“長得不錯,就是胡子太礙眼了。”
我正要說些廢話時,眼角卻瞥到她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把匕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你,你想幹什麼?!”
她拿匕首抵著我的下巴,低聲說道:“把胡子剃掉。”我連忙護住自己的臉,不甘示弱地說:“這是我自己的胡子,憑什麼你說剃就要剃。”
“要我動手?”
我寧死不屈地說道:“要剃我的胡子,除非先把我的頭發剃了。”
她手中匕首一轉,二話不說就朝我的頭頂剃去。
就在這發死存亡之間,我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猛地將她一推。她猝不及防,踉蹌地向後退了幾步。
機不可失,我連忙衝上去撲到她,磨了磨牙狠狠地咬在她的肩膀上。
她悶哼了一聲。我壓著她不讓她亂動,嘴裏得意地說道:“知道大爺的厲害了吧,想剃大爺的頭發,就先把你的頭發給剃了。”說完就要去摘她的鬥笠。
就在我快要得手的時候,驀地傳來金銖的嬌喝:“放肆!”緊接著我就被她一拳掄到了角落裏,還沒等我歇過氣來,她又上來踹了我一腳:“好你個雄心包了膽的,敢情是嫌命長了。”
我懷疑她是公報私仇,這一腳完全是卯足了勁踢的,我摔在破瓦廢墟裏活動不開身體,隻能被動挨打,抱著頭大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銀鈴見狀不忍,勸道:“師姐,算了吧,你剛才那一拳也夠他幾天受的了。”金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師妹,我告訴過你,對待這種人不能手軟,難道你又忘了?”
銀鈴說:“師姐就算想教訓他,也得經過教主的允許吧,難道你連教主都不放在眼裏了?”
金銖瞪了她一眼,然後對那人恭敬地道:“教主,這人如此大膽妄為,讓金銖好好教訓他一下吧?”
她沒有立刻開口。
我的心口一陣緊縮,心想方才這麼對她,她肯定會懷恨在心,這時候估計正想盡一切辦法地來羞辱我呢。
“罷了。”隻聽她淡淡地回了這麼一句。
金銖雖然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隻暗地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她理了理鬥笠麵紗,說:“時候不早了,啟程吧。”看都不看我一眼,徑自走了出去。
我鬆了一口氣,心想著自己終於逃出魔爪了,還沒輕鬆一會兒,金銖又踢了我一腳:“坐這幹嘛,還不快走。”
我愣道:“幹嘛要跟你們走?”
金銖哼了一聲:“要不是教主的命令,誰要和你這個山賊一塊走。”我說:“那正好,你們走吧,我留下。”
金銖反而笑了一笑:“那就沒辦法了,我隻能送你上路。”
我一聽立刻跳了起來,諂媚地笑道:“走走走,誰說不走了,不要動粗嘛。”
出了小破廟,看見她們都上了馬車,正要上去,卻被金銖一個馬鞭甩了下來:“滾一邊去。”
我不滿地說道:“不是要我跟著麼,那我坐哪裏啊?”
金銖努嘴示意道:“都說叫你跟了,自然是跟在馬車後麵,對了,別妄想逃走。”然後鞭子一揮,馬車揚長而去。
這個凶惡的女人,當心一輩子都沒男人要。我咬咬牙,士可辱不能殺,隻好屈服於淫威之下。
我在馬車後麵拚了命地跑,心想你們倒是舒服了,讓大爺跟頭驢似地在後麵追。
跑了一上午終於虛脫,全身的骨頭像是被全部抽掉,連腳趾頭都沒力氣了:“累死了,跑不動了。”
我累得跟狗喘,屁股一沾到地就再也懶得挪一下,大喇喇地撇著腿。
金銖停下馬車,衝我叫道:“唉,你怎麼停下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我說道:“姑奶奶啊,兩條腿的人可不比四條腿的畜生,小人除非肋下生翅,才能及得上這畜生的步伐啊。”
一旁的銀鈴笑說道:“你要是肋下生翅,不就變成鳥人了?”
“是是是。”我舔著臉皮說道:“兩位姐姐能不能騰個座給我,反正我的屁股也不大,占不了多少位置。”
金銖瞪了我一眼:“叫誰姐姐呢,我們很老麼?”
我說:“不是姐姐,那難道是妹妹?”金銖賞了我一個白眼:“無恥。”
“就在這裏歇一會兒吧。”馬車裏傳出這麼一句話。
百姓的及時雨啊,我感動得鼻涕長流。
那個人下了馬車,來到河邊喝水。我摘了一根草叼在嘴裏,偷偷拿眼瞥她。
她正伸到河裏洗手,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大拇指上戴了一枚翠玉扳指,通體翡綠溫潤,瑩瑩地似有水光溢出來,與湖水溶於一體。
我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心裏這麼想著,不自覺地就問出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她像是楞了一下,輕聲說:“梅容。”
梅容?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了一句詩:
玉笛弄殘梅紅月,紫簫吹斷美人風;何人畫得天生態,滿城春台有花容。
這首詩是村子裏的一個酸秀才教的,年輕時自恃才高八鬥,結果考科舉時名落孫山,平時自以為是讀書人,很是看不起我們這些種田種地的農民漢,於是我自然也不待見這個窮書生。
閑著無聊時他才教我們幾首詩,大多都是晦澀難懂的,但這麼多首詩當中,我卻獨獨記著了這首。
我有些好奇,那張藏在麵紗下的臉到底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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