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9 更新時間：14-04-17 17:00
段宏推開那間名為“遺忘紅塵”的酒吧時，心中充滿了疑惑，他怎麼都想不明白，張譯為什麼會約自己來這種年輕人才會喜歡的喧鬧嘈雜的地方，畢竟他們已經不再年輕，四十歲是人生的一個砍，而他們都已經邁過。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已經隨著歲月流逝，找不到一絲的痕跡。
酒吧的燈光昏暗，所幸的是沒有想象中那樣喧囂，輕柔舒緩的鋼琴曲響在耳邊，仿佛情人溫柔的手指，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浸於其中。吧台後麵的年輕人有著一張俊美的臉，看到他進來，唇邊掛上了一抹迷人的笑：“客人是第一次來吧，想喝點什麼？”
“隨便吧。”他來這裏本就不是為了喝酒。
“那就嚐嚐本店特有的遺忘紅塵吧，是我們老板自己的發明啊。”
“好。”他淡淡的回答，心裏卻在輕笑，以酒吧名命名的酒怕是有著獨特的味道吧，隻是紅塵是什麼滋味，遺忘紅塵又是什麼滋味，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知曉。
酒很快就被送到了麵前，一隻泛著淡淡藍光的杯子中盛滿了純白色的液體，看不到一絲的雜質，他端起那杯子細細的觀察著，很久之後，輕輕的品了一口，似乎是滿口的醇香甘甜，但甘甜之中包圍著的卻是苦澀，苦滲透在每一絲的醇香之中，就像是寂寞一樣，越掩飾反而越清晰。
不知不覺之中，酒杯已經見底，他將杯子推給年輕的調酒師：“再來一杯。”
其實寂寞是容易上癮的。
手機鈴聲響起，他低頭看看，是張譯，接通後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已經開始：“老段啊，我堵車，你耐心再等會兒。”
“你找的這個地方有點意思。”他看看麵前那杯新調好的“遺忘紅塵”說。
“那就老老實實的在那裏等我，我沒到之前，說什麼都不能離開，不然別怪我跟你絕交！”
“絕交？”他輕笑，“十幾年的兄弟了，怎麼可能說絕交就……”
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因為腦中毫無預期出現的那張臉，俊朗，陽光，混雜著孩子的調皮和男人的自信，十年了，他已經十年沒有見到這張臉的主人了。那一天，他在自己的博客之中留下了兩行文字和一首歌，然後就這麼消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這群兄弟的麵前。公司說他的合約已經到期，沒有續約，自然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跟一個人徹底失去聯係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老段……”
“就這樣吧，我等你過來。”匆匆的掛掉電話，拿起麵前的杯子一飲而盡，任苦澀從口中滲透到身體的各個部位，然後最終彙聚在心髒的最深處。
門再次被推開，年輕的調酒師看到來人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笑容，段宏看得出，這跟剛剛送給自己的笑容完全不同，沒有一絲職業的味道，而是全然發自內心的，應該是愛的人吧，他想。很多年之前，也曾經有一個人在自己的麵前露出這樣的笑容，隻是那個時候，他選擇的是放手，是逃避。
“今天怎麼這麼晚？”
“還能怎麼樣，路上堵車唄！真不明白哪來這麼多車！”
清清朗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那曾經刻進骨子裏的聲音讓段宏幾乎失手捏碎了那隻漂亮的藍色杯子，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聽錯，身後那個人一定是他。但是他卻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第一次發現，轉身的動作居然這麼艱難。
“哈，居然有人在喝我的酒，真是難得啊！”腳步聲漸漸的靠近，然後終於停住了。
段宏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了，他轉身，輕輕的喊出他的名字：“晨兒……”
“是你啊，”李曉晨淡淡跟他打招呼，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的驚訝，更不用說驚喜，“好久不見。”
“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見，久到他幾乎懷疑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他看著他俊朗如昔卻越發成熟的臉，很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說：“沒想到你會開酒吧。”
“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了，向來沒個定性，從小養成的脾氣，怎麼都改不掉了。”
然後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段宏的心中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他，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一直都在這個城市嗎？這十年來是怎麼度過的？隻是看著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他什麼都問不出口。或者那些事情，那些曾經的甜蜜和傷害，他早已經遺忘或者對他早已是雲淡風輕。
“你……現在一個人嗎？”終究還是段宏打破了沉默。
“怎麼會！”他笑，“哪有人四十歲了，身邊還沒個伴的。”
“那……孩子呢？”終於還是聽到了這個答案，他說不清楚那一刻自己究竟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
“孩子？”李曉晨繼續笑，“兩個男人可以可生孩子嗎？濤，不然我們試試好了！”
段宏心中一痛，下意識的抬頭，正好看到了李曉晨看向濤的目光，那是他曾經很熟悉的目光，溫柔，專注，仿佛可以一直看到人的心裏，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淪，但是此刻，這笑容，卻隻能讓他覺得刺目。
“怎麼，很奇怪嗎？我喜歡男人，這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段宏沒有答話，隻是搖搖頭，不，我隻知道，你喜歡的是我，我一直堅信，如果沒有我，你會結婚生子，卻怎麼都不曾想過，你會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露出這樣幸福滿足的笑容。
“你呢？”見他沒有答話，李曉晨繼續說，“孩子上小學了吧！”
“啊？”他一愣，隨即順著他的話往下答，“是啊，三年級了，今年九歲，調皮得很，每次都弄得一身髒回來。”
“好幸福啊。”李曉晨歎息。
“是，很幸福。”他說，卻始終不願去看他的眼睛，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他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目光終於落回到他的臉上，“我該回去了。”
“好，慢走，今天的酒算我請的。”李曉晨笑著送他出門，他也不跟他客氣，推開門，十二月的冷風呼嘯著吹了過來，好冷，兩個人同時打了個寒戰。
“那麼，再見。”他衝他點點頭，轉身進入了凜冽的寒風之中。
酒吧的門再次關上的時候，李曉晨靠在門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上各色的燈光，真累，心累。
“我說老板，你可是又拿我做了一次擋箭牌啊，你知不知道被人嫉妒是要減壽的，說吧，怎麼補償我？”這樣的事情，濤不是第一次做，跟老板已經有了默契，隻要他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不過今晚這一次總感覺有些不一樣。
“濤……”李曉晨的聲音很疲憊甚至帶著難言的悲傷，“給我一杯遺忘紅塵。”
“老板……”
“什麼都別問，濤，給我酒。”這一次，聲音之中居然帶了幾分哽咽。
濤隻好調了一杯酒給他，李曉晨看著那純白的液體，眼淚終於滑了下來，遺忘紅塵，紅塵——宏晨，隻是那些往事哪是說忘就可以忘掉的，他花了十年的時間，遠離所有可以讓他回憶往事的人，卻依然無法忘卻分毫。今晚，他幾乎在推開門的同時就認出那個人，本該離開的，卻不由自主的走到他的身邊，想看看他，隻是想看看那張十年不曾見過的臉。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還是單身，不想讓他因此有什麼負擔，他不要他的愧疚，他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他的愛。所以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跟他說話，所以在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拉著濤演了一場戲。
“老板，想哭就哭吧……”濤把那杯酒遞給他。
李曉晨仰頭喝完那杯酒，好苦，想要忘記你，真的好痛苦。明明十年前就說過，決定不再等你了，可為什麼到了現在依舊放不下？你知道嗎，隻要你晚離開一分鍾，我就再也裝不下去了，還好，你走了，我們不會再見了，對嗎？
外麵寒風呼嘯，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雪了，段宏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通了張譯的號碼，接通的時候，他說：“謝謝，兄弟。”
“見到他了？”張譯輕笑，他偶然在外甥的照片上看到那個人時，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百般確認無誤之後，他才從外甥那裏問清楚了情況，安排了這一場見麵。
“見到了，他跟十年前一樣年輕。”
“那究竟怎麼樣了？”張譯追問。
“什麼怎麼樣？”段宏苦笑。
“你們啊，還能有什麼，你有沒有告訴他你一直沒有結婚，你有沒有告訴他你一直在找他，怎麼樣，那小子，是不是感動的哭了？”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而且還故意誤導了他，讓他以為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你說什麼？老段，你是不是瘋了？你找了他那麼多年，現在終於找到了，你居然……你居然……”張譯氣得說不下去了。
“他有愛人了，他很幸福，我不想破壞這幸福。”段宏點起一支煙，從來都是我對不起他，十年前，我沒有勇氣接受他的愛，十年後，我也沒有資格索取他的愛，“張譯，他不愛我了。”
“那就讓他重新愛上你啊！你找了他十年，就甘心這樣放棄？”
“當初，他也等了我十年，最後卻也隻能選擇放棄我，不是嗎？”晨兒，我終於明白那個時候你的心情，不甘心，卻又心甘情願的放手，這聽上去很矛盾，卻又這麼真實。
“你……”張譯終於氣結。
“好了，我要掛電話。兄弟，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永遠不可能再重來。”段宏按了結束鍵，抬頭看著對麵閃爍的霓虹燈，遺忘紅塵，你早已經決定塵封的記憶，就由我來保存，從此之後，我隻活在回憶之中。
雪花終於從昏暗的天空中飄落，段宏仰起頭，任憑那冰冷的雪花打在自己臉上，然後幻化成滾燙的液體，慢慢的滑落……
葉葉的廢話：某一日，我家晨兒的博客中發了一篇文章，關於段段，博客的音樂同時換成了一首憂傷的曲子，“我忘了說絕對不再愛你了”“別人問起你會怎麼形容我，是朋友還是愛過的人”，於是我不淡定，被虐了，於是就有了這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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