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5 更新時間:11-03-16 21:28
豐和十五年十月十六日己卯,奉仁宗景平皇帝遺詔,太子杜清儀即位。明年改元,年號承天。
炎國史實錄裏,修上這段話的時候,業已離新皇梓前即位之日過去了一月有餘。這場即位,自然不似實錄中記載得如此輕描淡寫,卻是波瀾動蕩,朝野震驚的一樁大事。
景洐帝即位後用雷霆手段鏟除太師趙氏一黨,三皇子杜清越因謀逆本要處以極刑,後因皇帝念及手足之情貶為庶人,罰去皇陵守墓。杜清越到皇陵幾天後因病暴斃。
平南侯冤屈得以昭雪,加封威武將軍,摔軍二十萬前往關西,與關西十萬守軍彙合抗擊赤勒軍。
朝野上下均知道,在新帝一係列或鎮壓或安撫的政策之後都有一個人的出謀劃策,此人即是衡王杜衡。衡王扶植景洐帝登上皇位,幫他安邦定過,掃除異己,手段不可謂不狠戾。以他在朝中的勢力完全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他在朝中政局穩定之後,即遠赴關西與平南侯一道抗擊赤勒軍,在大炎的軍事史上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再後來便從人們視野中淡出,有人說他定居關西,有人說他雲遊四海,他的歸處始終是一個謎。杜衡其人也成為大炎曆史上最神秘的貴族。這些都是後話。
此時杜衡正在綺霞閣內撫琴。時令正值秋末冬初,王府內的花樹都呈一片蕭瑟荒敗,配著淒清的琴聲,分外沉鬱悲涼。琴聲繚繞梁間,一頓三歎,聽得人要掉下淚來。
林蒼雅垂手立在門邊。他已經進來一段時間。他知道自從景平帝去世以後,杜衡一直情緒低落,終日眉頭緊鎖不見笑容。常常獨自一人發呆半日,最近幾日才開始彈琴,將一腔悲情寄予琴聲中。所以他身邊的親隨從不在他彈琴的時候打擾他,再緊要的事都待彈完琴才處理。
杜衡的手指輕輕一撥,彈完曲子的最後一個音節。他用雙手按住琴弦,等到琴弦完全停止震動,他慢慢抬起眼睛,道:“蒼雅,有事嗎?”
林蒼雅上前一步,稟報道:“鳳門門主江浩南後日將回南蜀,特來知會王爺。”
杜衡站起身,踱到屋子中間。他眸光暗沉,一時間,思緒飄向遠處,神色竟然有些恍惚。喃喃自語道:“平南侯也是這兩日出發。都要走了。”過了半晌,他回過頭來,用柔和的聲音慢慢道:“我答應過你向璧兒提親的,你去把管家叫來,商量一下如何置辦聘禮。明天就把聘禮下了。”
林蒼雅抬起頭想說話,嘴唇動了動,最終隻答道:“是。”
宋逸雲自使用“天魔大法”之後元氣大傷,虞風本想親自為她調理,但是先皇的葬禮新帝登基,緊接著又要領兵出征,實在是忙得抽不出時間照顧她。無奈下,隻有將她送回宋懷璧處。
這日他來看宋逸雲,得知他們明天便要會南蜀。宋逸雲本想隨虞風出征,無奈現在的身體離不開江浩南的救治,隻能隨他們一起回南蜀。
虞風見她悶悶不樂,安慰道:“這次你回南蜀也是迫不得已。等我拿到冰魄的解藥解了你的毒,你便可以隨我四處闖蕩了。”
宋逸雲悶悶的道:“哪有那麼容易?”
虞風輕撫她的頭發,笑道:“你對我恁般沒信心!”
宋逸雲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的事你怎麼告訴母親的?”
虞風笑道:“照實說。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後很高興,說等我出征回來就給我們辦喜事,到時候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宋逸雲露出一絲喜色道:“她不怪我欺瞞她嗎?”
虞風安撫她道:“你也是為了我嘛。她能理解的。”
宋逸雲終於放下心來,即將分別得陰霾心情也輕鬆一些。
兩人正說話,丫鬟蓮兒進了稟報,道:“衡王府的人來向大小姐提親。大小姐請二小姐去回了。”
宋逸雲奇道:“衡王府的人來提親?這倒是奇了。”
一邊說一邊與虞風出到外廳。見廳中擺滿了十多個大箱子,各色珍玩珠寶熠熠生輝。
林蒼雅見她出來,拱手行禮道:“在下愛慕懷璧小姐已久,今天特地上門提親,還請二小姐代為轉告。如能遂在下的心意,在下感激不盡。”
宋逸雲今天沒有易容,隻戴一塊兒緯巾遮住臉孔。她在緯巾下微微蹙眉道:“據我所知姐姐並沒有嫁人的打算,恐怕要令林公子失望了。”
林蒼雅眼中掠過一抹失望,苦笑道:“我知道懷璧小姐看不上我。”
宋逸雲心中不忍,安慰他道:“林公子青年才俊,何愁遇不到好女子。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
林蒼雅淡淡一笑道:“我有一事相詢,可否見懷璧小姐一麵?”
宋逸雲猶豫一會兒,點點頭,將他領入內室。
宋懷璧一身白色雲羅百褶裙,上身一件月白短衣,袖口裙邊用金線繡著流雲的圖樣。一頭黑發如瀑,用一根桃木簪挽住,發髻處別一把牡丹圖樣的木梳。她斜依在廊下,手握一卷書。
林蒼雅第一次見她穿女裝,清華絕世,不帶半分人間煙火之氣。不禁有些怔愣。
宋懷璧見到他,蹙起眉頭,道:“我已經說了,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林蒼雅低下頭,不敢對視她的目光,苦澀道:“我知道。”
宋懷璧眉頭蹙得更緊,神色淡淡道:“知道,你還來?”
林蒼雅眼睫一顫,默然垂下眼瞼。
宋懷璧沒有看他,愣愣出神想了一會兒,忽然垂下了眼,有些自嘲的笑道:“是衡王叫你來的?你回去告訴你們王爺,不要再一廂情願的替我安排。”
林蒼雅咬咬牙,終於鼓起勇氣道:“我想問懷璧小姐,你不願接受我的提親,可是因為別人說我是孿寵?”
宋懷璧臉色一變,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冷聲道:“不是。”
林蒼雅似乎鬆了一口氣,露出一點笑意,道:“多謝。”說罷轉身欲走。
宋懷璧叫住他道:“等等。如果再有人說你是孿寵,你就用這個毒啞他。”
一隻瓷瓶落入林蒼雅懷中。他欣然微笑,抬頭正對上宋懷璧淡淡的笑臉。不等他開口,她已經飄然而去。
次日鳳門眾人離開京城。行到城外十裏的芳華亭處,突然有人在身後追趕,張立賢騎著馬氣喘籲籲跑過來。到了麵前,他翻身下馬,從馬背上的箭筒中拿出一支柳條遞給宋逸雲,道:“侯爺軍中事物繁忙,不及相送,他要我將這個送與朱雀神醫。”
宋逸雲接過柳條,輕輕撫摸,雖然已經枯萎,但枝條依舊柔韌。“柳”意為“留”,殷殷情誼,拳拳之心,都寄托在這枝條上。
宋逸雲微笑道:“請將軍轉告侯爺,他的心意我知道了。請他一路保重。”
此時杜衡正站在城樓注視遠方,似乎看得見茫茫天地間移動的小黑點。
他手裏撚著一片剛剛接住的枯葉。手裏的觸覺輕而且脆弱,稍一用力,便碎成了細小碎片。不知為何,心底霎那間,突然感到了濃重的無措和茫然若失。
想要抓住些什麼,想要觸摸些什麼,但麵前卻隻有一片無盡的虛空茫然。伸出手去隻有寒風漏過指間。
正是:雙輪碾動如飛去,回首雲山已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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