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09 更新時間:10-11-24 16:51
當門被粗魯的推開時,卯月隻是背對著來人,依舊吹著那首無名曲。
楚少宏冷哼一聲,邁步越過卯月坐在太師椅上,一臉嘲弄的表情盯著無動於衷的卯月。
一曲終了,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楚少宏將那片銀葉拿在手中把玩,直到,侍衛拖著一具屍體扔在了卯月的麵前。
卯月低頭看了一眼幾乎麵目全非的屍體,收回目光空洞的望著牆上的畫,仍不言語。
“卯月公子,這個人,你可認得?”楚少宏冷聲問道。
卯月點頭:“不認得。”
“哦?那我來告訴你,這個人,是靜王府的奴才,在出宮報信的時候被抓到的。你要不要探一探他的鼻息脈搏?”
卯月終於側過頭正視楚少宏。
“楚太醫,元宵正在聽著咱們的談話吧?”
楚少宏微愕,既而否定:“沒有,皇上不在。”
“是麼?那你這出戲,又是演給誰看的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少宏拍案。
“你隻搜出了王府信物,卻不知道如何使用。王府的銀葉,是要拿來貼於胸口的,你卻讓你的屬下將銀葉遞給我辨別真偽。楚太醫,我該說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麼?”
楚少宏狠狠的瞪著卯月彎起來的嘴角,那個笑容,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赤裸裸的諷刺。
正如卯月所說,這個奸細自從混進宮就被他的人抓個正著,嚴刑拷打卻沒有得到隻字片語,隻搜出來這麼一片銀葉。就這一片銀葉,卻得到卯月要告訴靜王卯月已死的消息,這對部屬已久的楚少宏來說,根本就是一種侮辱。然而卯月的確和王府反叛之事有所鉤掛,這是顯而易見的,據線報,隻有此次行動的參與者才知道銀葉的暗號。
“那麼,你是承認,你跟反叛之事有所關聯了?”楚少宏咬牙。
卯月靜靜的看著楚少宏,扶著椅子的把手,站了起來。
楚少宏愕然的看著居然能站起來的卯月,竟然一時失語。
“少宏!你不是說,卯月再也不能站起來了麼?”笑元的語氣中,聽不出是驚喜多一些,還是憤怒占據了大部分。
“你是怎麼站起來的,我明明沒有給你治療腿傷。”楚少宏已經控製不住聲音中的憤怒,攥緊拳頭的右手微微有些顫抖。
卯月隻是輕笑,轉頭看向笑元:“元宵,你不用再等了,靜元是不會來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為了做戲做全套,楚太醫已經告訴了靜元,我說我已經死了。”靜元不會再來了,之前已經告訴過他,如果卯月死了的消息傳回來,就是有危險,不可以按計劃行事。
到頭來,還是不願意讓他冒險。
“卯月!”
因為這一聲熟悉而久違的呼喊而驚愕回頭的卯月,看清來人便愣在當場。不顧周圍侍衛重重,飛奔過去揪住靜元的領子:“不是告訴你不要來了嗎?你為什麼還要來!你不要命了!”
靜元冷靜的看著瞪大雙眼的卯月,心下忽然一揪一揪的疼痛。
“我聽說,你吐血了,所以,過來看看你。”靜元心虛的別過頭,眼睛卻不能自主的望著揪緊自己衣領的雙手。
“吐血?”被這一消息震到的笑元疑惑的回過頭看向楚少宏,“怎麼會吐血的?你不是說他已經好了嗎?”
楚少宏冷笑:“誰說要治好他了?笑元,我在你身旁這麼多年,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卻偏偏要愛著這個吃裏扒外的男寵。他究竟哪裏好?他的心不屬於你,就連身體都是被一個番邦小國的小雜種占據的,他這種從裏到外沒有一處幹淨地方的男寵,根本就不配讓你求我救他。”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救過他?”笑元挑高了眉毛的同時,聲音也跟著高了八度,誰都能聽出來他語氣中的憤怒,“那他怎麼能恢複得那麼快?”
“恢複得快,當然是因為我治好了他,可是同時,我也給他下了毒,要不了多久,他就得下地府見閻王!”楚少宏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冷淡,銳利的眼神帶著快意也越發的冰冷。
“下毒?!”敵對的兩兄弟終於在這一刻異口同聲的道出心底的震怒。
靜元抬手激動的抓住卯月的肩膀使勁搖晃:“他是騙人的是不是?你怎麼可能會被下毒?你不是毒仙的關門弟子嗎?怎麼可能有你辨不出解不了的毒?”
毒仙?楚少宏終於明白,為什麼一直沒有給他治療的雙腿會自己恢複站立,原來這個卯月就是大名鼎鼎的毒仙嶽玖寒的弟子!而這個來曆,除了卯月和靜王,居然沒有一個人知曉。
被搖晃的卯月眉頭一緊,血就順著最角流了下來。靜元不敢再晃,趕緊扶住搖搖欲墜的卯月。卯月艱難的閉上眼忙吸了幾口氣,才慢慢睜開眼睛回頭望向笑元:“元宵,對不起。我愛他,所以我不想他死,我想他忘記仇恨,可是我太自不量力,我做不到。”
“你這是什麼意思?”九五之尊傻傻得看著一臉悲愴的卯月。
“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個局。從我知道你是皇帝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往局裏引你。隻是……”卯月被血嗆住,猛咳了一陣繼續道:“我的請求沒有變,希望你能放過他。”
“為什麼?”沒有理會笑元對卯月的質問,靜元隻是緊緊的擁著不斷下滑的卯月的身體,沉默不語。
“因為,我愛他。可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楚太醫下的毒,我沒有辨,沒有解。對不起……”
“可是,我並不怪你,哪怕你心裏一直都隻有靜元,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是不在意的。不然,我為什麼要帶你回皇宮,連暴露身份都顧不上?”
“是,可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麼?”又是一句為什麼,卻是從靜元的口中吐出。
卯月回過頭笑望著靜元,嘴角的血是那麼的刺目。
“因為,我空忙了這麼久,除了對不起笑元,我還得到了一個答案,就是,哪怕我凝望你的眼神再癡迷,你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喉頭不斷湧上的血已經開始慢慢充盈口腔,卯月不得已停下解釋又吐了一口血,血的顏色已經不再鮮紅,摻雜著被毒藥侵蝕過後的暗黑色。
“靜元……冥想世間繁華,白首為奢,今生既過來生勿糾……來世,不要再讓我遇到你……我不想,下輩子,再痛苦的愛著你。”卯月的眼睛已經盛不住這許多的哀傷,淚水奪眶而出,“你知道麼?我愛你,愛到下輩子,不想再遇見你……”
我愛你,愛到每一寸發膚都時刻感受著你的一切,卻因你的冷漠而傷透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當那顆被你充滿的心髒為你一度又一度的暫停跳動時,你可曾哪怕有一點點在意過我?愛你的痛跟著靈魂投胎轉世,區區一輩子又怎能愈合?下輩子,不要再見到你。我怕,我會再也撐不住這種痛苦。
抬手撫上靜元帥氣的臉頰,卯月溫柔的微笑就這樣淒美的映入靜元的眼簾。看著他閉上眼睛,看著他的笑容凝固,看著他的頭無力的向後仰倒,一股鑽心之痛瞬間蔓延至全身。
呆看著卯月斷氣的笑元,木然的轉過頭問道:“少宏……他,死了?”
沒有回答。沒有人給他回答。所有人都看著那張絕美的臉上留下的最後一抹絕望而溫柔的微笑,隻有呆若木雞的靜元,仍緊緊的抱著卯月的身體,表情凝固的臉上,被一行清淚占據。
悔恨,占據了整個胸腔。
“若是靜元兄不急著趕路,在寒舍歇息一晚再上路如何?”
你可知,我留下,並不是因為天氣惡劣,而是因為你那一笑,勾去了我自以為傲視一切的目光。
“不平等的愛情裏,不是先愛上的先輸,也不是愛得比較深的先輸,而是愛得卑微的先輸。”
我們,究竟是誰輸了?當你選擇結束生命的時候,空留我一人留在世間。終究,你輸了生命,贏了我。而我,全盤皆輸,沒有得到你,將你拱手予人,連你的命都輸給了你自己,原來,我才是輸家?
“已經有破損的地方,所以才會鬆掉,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斬斷換新的。”
你真的這麼果斷的話,為何要選擇這種方式斬斷對我的情思?原來你我竟都不知道,對你,我早已情根深種。而我,竟遲鈍到你要用這種方式來點醒我?
即使自費武功,想要毫無痕跡的毒死我,你有的是方法,國舅的擔心根本沒有必要,你卻還是費了你苦練十數年的功夫,隻為了留在我身邊。接受你默默給予的愛,心安理得的認為那是你心甘情願的付出,直到你離開,才在霽月樓看見那一地的碎片。拚湊起來,才開始想念你,才開始明白,你不知不覺的占據。而我,又做過什麼?
違背初衷一劍結果了染指你的王子時,才發現原來你在我心裏,有著那樣的位置。看著你離開,抱著每一個男寵,眼前卻都是你的臉時,才知道有種感覺叫思念。如今抱著你的屍體,才明白,追悔莫及這四個字,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書寫出來……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卯月……
當靜元抱著卯月離去的時候,笑元沒有加以阻攔,隻是沉默的看著靜元離去的背影。隻是靜元的身影,顯得那麼蒼老無力。
忽然想問,是不是他們都做錯了?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卻失去了兩個人共同的摯愛。究竟是自己這個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人悲哀,還是那個從不知道自己心意的人值得同情?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直到卯月死,他都是卯月心裏唯一的身影,失去麼?他究竟是失去了卯月,還是失去了自己不知何時就已經交出去的心?
桂花飄香,望京靜王府霽月樓外的桂樹,還是一棵跟一棵的死了。隻有一棵細小的桂樹苗被栽種在墳塋的旁邊。
一場名為仇恨的鬧劇終於落下帷幕,每一個演員都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部分。靜王沒有謀反,皇帝也沒有對靜王做出任何處置,除了楚太醫忽然辭官離宮的消息讓朝野議論了好一陣,世人還是安然的過著自己的日子。沒有人知道靜王爺曾不經傳召隻身闖入皇宮,又抱著一個男寵的屍體回到望京。
靜王府的後院空了,靜王爺的臥室,從此搬到了霽月樓。霽月樓裏的擺設全都維持著原貌,包括那幅由王爺親手重新粘合裱裝的雪月靜簫圖。
靜王府的男寵們全部都在王爺搬進霽月樓自後遣散出府,隻剩下若風公子,仍然住在扶風樓,偶爾撥動著琴弦輕歌:
“霽雨踏芳草,和樂泛輕舟。猶記初識舊曲,今宵惜獨奏。隻手撥弦寂落,唯憾合籟已過,單影縱歌柔。夕風吹雪散,花葬繞孤樓。
舊朱顏,今陌路,斷鬆緱。銀玻不堪,玉碎難消心頭愁。弱水隨君亦渡,斕羽塵封未顧,含淚竟噎喉。皓月窺帷帳,何日斂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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