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71 更新時間:13-03-11 14:06
“陛下,剛得的消息,柳夫人歿了。”傅明彎腰低頭,對著依然在龍案上奮筆的洪徵靳低語。
洪徵靳手下一頓,接著便繼續揮舞筆杆。過了一小會才開口問道:“我兒何在?”甚是隨意一般。
“尚在柳府。”傅明簡潔回道。
“如此……”洪徵靳將手中筆隨手一擲,起身離座朝著禦書房門外走去。身後傅明微彎著腰跟上,相距三步不急不緩。“朕累了,有事明日再說吧。回九黎宮!”
“是。”
柳秋硯一身白孝跪在靈前,神情哀戚,依舊在為相離九年卻終究隻趕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麵而心痛。身旁同樣一身白孝少年,竟是弘徵聿。
原本弘徵聿作為皇族是無需為大臣妻子這種角色穿孝守靈的,可是於他來說,柳夫人是不同的,因為她是柳秋硯的母親,秋硯離家九年未見的母親,而這九年,是為了他弘徵聿。
加上他心底已經認定了柳秋硯是今生相伴之人,便也在心底將柳夫人當成了自己另一位母親。
柳東廷見此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是好像想到了另一些事,便住了嘴,默許了他是的行為。柳秋硯也無異議,他現在並沒有精力來計較這些小事。相反,有弘徵聿在他身邊,他才能在喪母之痛中隨時注意自己的情緒,畢竟他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允許自己隨便哭鬧了,他要保持住清醒,努力記住目前所有的一切。
出殯之日,柳府迎來一道聖旨,送來啟允帝百忙之餘對劉愛卿喪妻之痛的慰問和哀悼,並追封柳夫人一品誥命,隨葬品無數。柳冬廷叩接了。
倒是柳秋硯並未隨行在柳夫人出殯的隊伍中。一個是因為民間早傳柳府公子失蹤多年,貿然出現恐多生事端,柳秋硯在五步山呆了九年跟隨著翁不老學習生活多年,也漸漸淡了尋常百姓家對各種規矩誠惶誠恐的心思,對親手送母親入土並不是很執著。另一個方麵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受傷遠行加上哀傷過度,精神早難負荷,便留在了家裏為母親送行。
弘徵聿自然是跟隨著柳秋硯的。
柳府大部分家丁奴仆都出門送夫人去了,偌大的宅邸更覺空曠靜謐。弘徵聿一個人坐在走廊上微皺著眉頭。
柳秋硯勞累許多天,剛剛終於安靜的睡下了,看眉頭的舒展程度,應該會是好些時辰的安眠,弘徵聿便放了心的留他一人睡著,自己悄悄關上房門走了出來。前些時候陰雨綿綿,今日難得的放了大太陽,隻是仍有微風吹來,讓人偶爾瑟縮上一會。
算著日子,弘徵聿心想那碩大的皇城之中的人,怕是該有行動了。秋硯身體未好,加上哀傷過度,心思比平時慢轉了好幾拍,可能暫時還未想到相關的煩惱事情,自己要不要先瞞著他自己一個人有所行動?
可是又怕到時候他知道了埋怨自己。畢竟兩人現在的關係感覺都和當年離開祁衿甚至離開五步山開始回返祁衿的心情不一樣了,說好了兩人以後都一起的……一起生活一起行動,即便不能無時無刻黏在一起,但是在弘徵聿的認知裏,報備行蹤也是很必要的!
不過恐怕父皇的行動力一直不曾讓人失望,由不得自己這般拖遝了。
弘徵聿半眯著眼瞅著庭院一角忽然出現的跪地人影,不言語。心底暗自思量著在這裏說話會否吵醒秋硯。
所幸那人也並未多言,隻半跪著作了一揖,便默然的送上一封書信。
展開封紙,很簡單的內容:“歸。”
垂下手,將紙默默捏成團。洪徵聿雙眼微閉似是安靜思考,隻是稍顫的眼睫泄露了些許不平靜。
半晌,洪徵聿睜眼望了望柳秋硯的房間,然後對依然跪在地上的人淡淡說道:“回吧,我自有計較。”
地上之人也不多問,微微一點頭便起身了,眨眼便沒了蹤影,與來時一般無知無覺。
微風漸漸有變大的勢頭,隱隱帶來一層水汽,讓本來微涼的空氣變得更加粘膩冷心。洪徵聿怔怔的坐在廊上心思百轉千回。他想起當初初遇柳秋硯時的懵懂,想起母妃失勢時的悲傷,想起自己的周圍漸漸清冷的某個晚上,他的父親——那個平日高高在上但是在母妃麵前卻變得溫柔無比的啟允帝,帶著落寂的神色來到他的麵前。一個人,鄭重的對他說:“你若安好,蓮兒便好。你若走的出這座皇城,便永遠不要回來。”
說完,正值壯年的啟允帝淡淡的歎口氣,腰身便忽然像老了十歲一般彎折了起來,帶著狠厲的神色卻慈祥的眼神,最後一次,撫摸了洪徵聿的頭發,轉身離開。
洪徵聿想起當年最後一句被微風送來的話:“回來,便再也不能走了……”
想著往事,在這個微風凍人的時下,洪徵聿卻覺得手心握著的紙團,燃起了炙人的火焰,烤痛了手掌,帶走了原本已經平靜的生活。
身後“吱呀”一聲響,柳秋硯帶著初醒的神色步出房門,看到就坐在門前的洪徵聿微微一怔,接著笑說道:“怎麼坐著,天氣不好不怕凍著?”說是這麼說著,卻也不計較的擠到洪徵聿的身邊挨著坐下了,“我起來見你沒在屋裏,還以為你肚子餓了去哪偷食了!卻不想原來在這為我守門呢。”
洪徵聿見柳秋硯坐下了,自己卻有些坐不住了,拉了柳秋硯的手說:“這裏涼,你身體未好還是回房去吧。我陪你。”
柳秋硯坐著不肯定,拉著洪徵聿的手往下用勁,嚷道:“哎別,我剛睡醒,坐著挺好,可以醒醒腦呢。屋裏不透氣,坐著悶死了。你坐下讓我靠靠就暖了。”說著便將身體偎了過去,嘴裏嘟囔,“果然還是練武的身子好用,我這還是剛從被窩鑽出來的呢,都沒坐著吹半天風的你熱乎。”
洪徵聿無言,隻能依著柳秋硯接著坐下了。雙手捧過柳秋硯的手捂著,輕聲問道:“這時候起來,是睡夠了還是被吵醒的?”
“當然是睡夠了啊,今日府裏人都出去了,哪還有啥能吵著。”前麵還好,後麵半句分明便是低落了。
洪徵聿一頓,想起今日劉夫人出殯乃是此時柳秋硯最為痛心之事,不由暗惱自己說話不思不量。緊了緊柳秋硯縮起來的身體欠聲說:“抱歉。”不該如此口不擇言,引你傷心。
柳秋硯抿著嘴唇微微搖了搖頭。淡聲說:“無事,洪聿你不用道歉。娘親走了這事是改變不了的,我雖然很愧疚之情沒有好好孝敬她,很心痛,但是我總會學著麵對的。放心吧。我隻是暫時還沒用適應過來而已。”說著抬頭,看著洪徵聿的眼睛,露出一個讓人放寬心的笑容。
卻不知洪徵聿看到柳秋硯此時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覺得是一種故作堅強的樣子,不由得心疼萬分。四顧無人,便伸手大刺刺的將柳秋硯抱進了懷裏,連同腳掌都握在了手心。試圖將柳秋硯的全身都用自己的身體暖起來,包括傷痛的內心。
“喂,洪聿你……”柳秋硯覺得全身真的是“轟”的一下全燒了起來,這人怎麼……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算什麼樣子啊,會被笑死的好嗎!又不是小娃娃隨便抱!
“噓……”洪徵聿卻依然無知的在柳秋硯耳邊吹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別動,我抱抱你。別傷心了。以後都有我呢。我陪著你,絕對不會丟下你的。”低沉的嗓音,癢癢的騷動,讓本來就已經縮著脖子的柳秋硯不由得又抖了一下。
“還冷嗎?”洪徵聿問道,不等柳秋硯回答又更加緊了緊手臂。
“……”總覺得,不知道啥時候開始,洪徵聿這個呆瓜,好像喝夠了糖水一樣,變成了一隻大蜜瓜啊……
柳秋硯恍恍惚惚的想著,不過手倒是自發的抓緊了洪徵聿的衣襟,微翹著嘴角輕聲說:“嗯,現在好多了。”
過了許久,柳秋硯忽然抬頭對洪徵聿說:“我們回來好幾天了,都沒出過門呢。要不要出去玩?”眼神亮晶晶的,閃著期待的光芒,隻是嘴角的那抹微笑的弧度有點怪怪的。
像狐狸!洪徵聿內心如是想到。柳秋硯麵上分明就寫著:“來啊快答應我啊,答應我就帶你去找好玩的。”
可是即使知道柳秋硯笑的像狐狸,早就對他百依百順的洪徵聿還是默許了柳秋硯誘拐的舉動。
不過是出門遊玩而已,有他洪聿在!怕什麼?
隻是洪徵聿沒想到,世上可以遇不上讓人怕的什麼,但是總能遇上煩人的什麼!
比如眼前笑的像另外一隻狐狸的人,樂嗬嗬的的攔著柳秋硯說道:“呦,好久不見啊,秋硯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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