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8 更新時間：10-11-25 14:53
【誰把浮生暗偷換】
姽嫿回到鳴珂閣，這裏生意依舊興隆，可姽嫿總覺得少了什麼，她粗略的掃了一眼大廳，管事小娘子正麵帶笑意來迎她，隻字沒提索賠事宜。
“花媽媽，昨兒還有人來尋你呢，留在偏廳了。”小娘子言笑晏晏，引她去了偏廳。
走進去，便看到一個白衣少女坐在桌子上，兩腿交替，一下一下的隔空踢著。
“姐姐。”白衣少女甜甜喚了一聲。
姽嫿忍住一天行程的倦意，看到她，格外高興：“狐狸山不好玩了麼，也想來人間闖蕩闖蕩？”
白衣少女的眉眼中糅合了嫵媚與天真，相貌與姽嫿有五分相似，嘟著小嘴：“狐狸山本來就不好玩，人間也不好玩。主母尋你回去呢？她怕別人來找你不理，所以叫我來的。”
“什麼事？”姽嫿問，“憑什麼她找我我就要回去。”徑直走去倒了杯茶，解解口渴，又遞一杯給白衣少女，少女隻說：“我不喝這個，苦苦的。”
姽嫿輕笑，又聽少女說：“好姐姐，你就回去一趟唄，不然主母要怪我了。咱們現在便走麼？”
姽嫿思量一番，笑道：“小沒良心的，你姐姐我剛趕回來，也不讓我休息一下，明日再說。”於是定下明日啟程。
夜晚，姽嫿猜不到主母尋她回去所謂何事，索性不再去想，陷入沉沉睡眠之前，又不自覺的回憶起那日桃花樹下，纏綿的吻。
泥人放在枕邊，她拿在手上，燭火已滅，看不清，隻能輕輕地撫摩輪廓。
忽被睡在身側的少女搶了去，少女彈亮了燭火，拿在手上把玩：“姐姐，這個我喜歡，我要。”
姽嫿輕易奪了回來，少女也並未再搶，反而“嘖嘖”兩聲笑道：“這麼珍惜，連我都不送了，情郎送的麼？”
“快睡，明日還要早起。”姽嫿不答，彈滅燭火，少女也不繼續問，複又躺在她身側。
“姐姐，我挺想你的。”
姽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你來我店裏當花魁好了……”
“花魁是什麼？”
“就是……你這麼笨，跟你解釋不清。”姽嫿偏頭，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姐姐，這次回去，你還會出來麼？”
姽嫿想了一下，隻說：“漣翩，什麼時候，等你有了執著的什麼事情，或者有了向往，你就能理解我了。人間，有好多狐狸山沒有的東西，挺好的。”
執著，向往，這些是什麼概念，漣翩都聽不太懂，她翻了一個身，嘟囔一句：“我希望我們能在一起，有你，別人才不會欺負我。”
欺負我，沒爹娘，連姐姐也不在身邊。漣翩想。
姽嫿偏頭看她，黑暗中，明亮的眼眸透著一股堅定：“沒有人能欺負我們，誰都不能。”
狐狸山坐落在蒼國之北，較為寒冷。姽嫿回來之時，離上次她走，已經隔了好多年，她站在洞口，一股熟悉的果木香撲麵，洞中用通明的火把照亮，顯得溫暖許多。
沒什麼變的，姽嫿心想。
兩人循著蜿蜒的窄路往裏走，時不時還能碰上舊交，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姽嫿？”
忽聽有人喚她，姽嫿側頭張望，看到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過來。那個男子銀白衣衫，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長眼微吊，略帶媚眼，放在人間，也算是個美男子。
走近以後，又朝少女喚了一聲“漣翩”算是打招呼，目光便一直放在姽嫿身上：“你回來了。”
姽嫿不喜被人盯著，那眼光看得她心裏發毛，淺淺扯唇：“嗬嗬，是啊，好久不見。”也懶得與他寒暄，拉著漣翩便走：“主母尋我有事，我們改日再敘吧。”
男子望著兩人的背影，伸出的手孤單的停在半空，久久忘記收回。
邊走，漣翩邊打趣道：“子安還掛念你呢，這次主動請纓去找你，哈哈，一往情深呢。”
姽嫿橫她一眼：“嘖嘖，這一往情深送你了
，姐姐對瓜子的興趣可比對他大。”
進了主堂，狐狸主母早已端坐其上，一身華服，霧鬢雲鬟以珠玉點綴。眾人尊稱她為主母，看上去卻是以為年約三十的貴婦人，儀態萬千，任誰也想不到，她已九千歲餘。
先是與姽嫿噓寒問暖一番，才進入正題。
“我此番尋你，主要是需要你幫我尋到鎮魂玉。”狐狸主母緩緩開口。
“鎮魂玉？”姽嫿雲裏霧裏。
狐狸主母伸手，長指在空中劃了一個虛晃的圓，竟漸漸化成了一個圓潤的玉球，恰是鎮魂玉的模樣，惟妙惟肖，給姽嫿看。
姽嫿不知這是何物，也不想知道，隻懶懶問道：“要這個幹嘛。”
“上古流傳下來的寶物，對我狐族意義非凡。”狐狸主母粗略說道，眼光含笑。
“那你派人去取唄，能人異士那麼多，我沒那麼大的本事。”姽嫿哼了一聲，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狐狸主母耐心說道：“彼輩中，翩兒尚小，唯有你伶俐機警，使我放心。”
姽嫿輕笑：“主母真是過獎了，我與翩兒在大家眼裏，自小便是資質魯鈍，這會兒，就突然聰明了？”
聽到姽嫿言語不善，漣翩趕緊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心翼翼看著主母的反應，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嗆聲。
姽嫿不理她，與狐狸主母對視，絲毫不示弱。
“我認為。”狐狸主母一字一頓的說，“你應當很願意做這件事。”
姽嫿不發一語，若有所思。
狐狸主母繼續說，目光中帶有篤定：“你與翩兒，自幼未見過父母吧，你隻需拿回鎮魂玉，事成，我會告訴你他們的所在，並承諾你們一家團圓，永遠不分。”
原來如此，姽嫿了然，說什麼伶俐機警，都是空，主母的篤定，不過是一個承諾。
永遠不分，似乎聽上去很美滿呢。姽嫿收回目光，望著整石鋪成的地：“鎮魂玉現在在哪裏？”
“怪醫之名，想必你聽說過吧。”
怪醫？雲蒼！
“拂春館主人，雲蒼。”
姽嫿驀地抬頭，狐狸主母的麵帶微笑，仿佛一切勢在必得：“鎮魂玉現在在他手上。”
姽嫿的思緒飛亂，為什麼雲蒼也會被卷入這些是非中？世人不是傳說他淡泊名利，隻一心沉湎在溫柔鄉中麼？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別讓我等太久，人選，還有很多。”說著，狐狸主母翩然而出，偌大的主堂，餘留環佩叮當之聲。
“姐姐。”漣翩見她愣神，輕輕喚了一聲。
“你想見爹娘麼？”姽嫿忽問。
漣翩移開眼睛，望著地，臉上是少女般的倔強：“見不見有什麼區別，反正，都一樣。”
姽嫿淺淺笑了，伸手扶住她的肩，讓她正視自己：“漣翩，小時候你就問我，為什麼我們沒有爹娘。”停了一下，“爹娘在很遠的地方呢。”
“現在有機會團聚，你高興不高興。”
“姐姐。”漣翩握住她的手，不知道要說什麼。
姽嫿慢慢綻開一道微笑，衝著空蕩蕩的主位大聲說：“主母，一言為定。”
狐狸主母的聲音回蕩在堂內“鎮魂玉覬覦者漸多，我給你一個月，事成之日便是團聚之時。”
出了大堂，又看見那個銀白衣衫的男子，他正守候在門外，漣翩衝那男子擠擠眼睛，忙說：“姐姐，我想起蘭兒姐姐約我了，我先走啦。”
姽嫿無奈，隻得獨自麵對他，便笑了笑說：“好巧，又見了，子安。”
子安點頭示意，微皺了雙眉：“主母派你去尋鎮魂玉？”
“嗯。”
“我聽聞雲蒼為人狠辣，要不要我去助你一臂之力。”
為人狠辣？漣翩想起那張生得純善，卻又笑得壞壞的臉，覺得好笑，隻擺擺手說：“狠辣倒不至於，對付他，小事一樁。”
“那……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姽嫿一麵說，一麵向外走，回頭看他，“你，照顧好我妹妹。”
“姽嫿。”子安喚她，她卻隻朝他揮手示意，走開了。
這個人永遠一襲紅衣，獨立做自己的事，永遠這麼，不近人情……可這個身影，映在他心裏，揮之不去。
“子安。”
回頭一看，是狐狸主母，子安連忙半彎著身，恭敬喚了一聲“主母”。
狐狸主母含笑望著他：“我知道你關心姽嫿，但她心性獨立，你隻需在暗中助她即可。”
“是。”子安屈身。
“鎮魂玉事關重大，狐族勢在必得。”狐狸主母停頓一下，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對姽嫿有心，她在人間晃蕩也不是久計，若你有功，我將召她回來與你成婚，如何？”
“可是姽嫿她……”子安雖然滿心歡喜，但還是不免擔憂。
“沒有哪個女子能夠抗拒平和安定的生活，主母既有承諾，你大可放心。”
子安鬆了口氣，又見狐狸主母遞給他一個紙包，聽她說道：“此中之藥，可使人昏沉兩個時辰，期間尚有意識，卻為你是聽，你收好，自有用處。”
“謝主母。”子安小心翼翼把藥包揣在懷裏，又確認妥帖。
次日，送別姽嫿時，除了漣翩和子安，還有蕭瑟的秋風。
兩人從洞口一路送她到山下，依依不舍。
姽嫿已換了一身勁裝，襯出有致的身形，格外爽利。
“好了，不用送了。”姽嫿走開一步，轉身對兩人說。
子安笑得如沐春風，拍拍旁邊漣翩的肩，對姽嫿說：“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漣翩的。”
漣翩抿唇，曲起手肘撞他一下，不滿地說：“誰要你照顧了。主母不讓我跟姐姐一起去，真是的。”
主母留下漣翩，用意不過是為要挾姽嫿再加一個籌碼，這些，姽嫿了然，她輕輕拉過漣翩撞向子安的手肘，轉而握了一下她的手掌：“翩兒，好生照顧自己。”
見漣翩點點頭，她又轉向子安，看著他的眼睛：“翩兒她拜托給你，謝謝了。”
子安笑道：“這是什麼話，見外了。”
姽嫿點點頭，不再道什麼謝詞，說了聲“保重”，轉身便往山外走，走了一半，回頭，猶見兩個身影依然立在瑟瑟秋風中。
她踮起腳尖，招手喊道：“我走了，再會。”
可是風吹散了她的聲音，漣翩隻看到她招手，便兩手攏了一個圓括在唇邊大喊：“姐姐……”
姽嫿又繼續下山，越走越快，而後竟然跑了起來，唇抿成一個不屈的弧線，她想起自己曾跟連翩說過的向往。
向往？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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