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89 更新時間：10-11-25 22:45
“莫言，娘教你的‘春雪劍’你練會了嗎？”
名叫莫言的少年恭敬地回道：“娘，孩兒已經基本練熟了。”
桃花林中，黑衣少年執劍起舞，身形輕盈，宛若偏鴻。
“莫言，再過兩年，你就去找蕭羽倫，希望到時你不會沒命回來。”沒有過多的言語，如同懂事開始後的十年一樣，同樣的麵無表情，同樣的聲調無波，同樣的語未盡人已消。
“爹，您快教我‘春雪劍法’好不好？”少年捏著父親雙肩討好的問道。
“你呀！你的‘流光劍法’可有習好？流光劍法在你手中威力比春雪劍法要大很多。”被喚作父親的人和藹的對少年道。
兩年時光，轉瞬即逝。翩翩少年，白衣襲襲。出得桃林，辨明方向，上馬飛奔而去。
“爹，你有空嗎？可不可以陪我練劍？”少年仰起笑臉，手中拿著長劍，看著比自己還要高的父親。“當然好啊！音兒找我，什麼時候都有空。”父親寵溺的看了眼少年。
“爹，孩兒無禮了。”說罷，少年飛身而起，流雲劍法的第一式——白鶴衝天，於半空中，少年一旋身，刺向父親蕭羽倫。蕭羽倫提劍一擋，一個旋身，長劍直刺往音兒的胸腹之間。音兒一個側身，躲過這一劍……明明是比試劍法，卻有如兒戲一般。這一切的一切，都看在藏於牆角樹上的莫言的眼中。滿眼滿心的嫉妒，壓得莫言幾乎喘不過起來。明明同樣是親生的孩子，為什麼別人對孩子就是那麼好，而娘對我卻如同路人，甚至是仇視我，為什麼？不想那麼早結束那份慈愛，雖然僅僅是看著，卻足以滿足心中那份渴望。
直到母親寫信三番五次的催，直到母親寫信要親自來，終於狠下心，將那原本懸掛於母親寢室，引得母親日日垂淚的劍鞘送到蕭府。看到蕭羽倫臉上的憂傷，看到蕭憶音身上的勤奮，真的好恨自己，要去打破那寧靜。
蕭羽倫看到那原本應該深埋崖底的劍鞘，原本深埋的感情瞬間爆發，眼中漸漸蓄淚，音兒，是你嗎？你還活著？你將劍鞘帶來，是要做什麼？既然你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曾幾度雇人下穀尋你，卻終無果，你難道就不想見我？三日後，噬鷹崖，是不是我可以見到你了？噬鷹崖，吞噬了幾百年的人和鷹，為什麼你會選在那……
一晃眼，十日已過。明日是相約噬鷹崖之日。母親也會在明晨到達。最後一次看到父子情深了，就最後一次，讓我再任性一次吧。開扇窗，趁著朦朧的月光悄悄來到蕭府隱在樹蔭下……
是不是每一次，希望時間可以流的慢一點，它都會比平時淌得快？是不是，每一次的希望總會有阻擋它實現的理由……
其實，不談其他，噬鷹崖其實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漫山的青翠樹林，滿林子的小鳥，隻在靠近懸崖的百米範圍內失了生氣，青煙嫋嫋，現出大地的本尊。可是，就在這白雲濃霧繚繞的山澗，和著這青煙嫋嫋，多少生靈失去笑顏？
清晨的山間總是霧蒙蒙的，帶著山中特有的潮濕，迎接著新生的朝陽。臨風而立的莫言，望著那初生的紅日，心中卻抹不去那份黑暗。
“你來了。”隻是陳述的語氣，人也未曾動過分毫，隻有那衣袂隨風飄蕩。
“你是誰？音兒呢？”看著眼前明顯的男子身形，頓時著急起來，“我動用了餘音山莊所有的力量都沒有找到音兒，你究竟是誰，為何有流光劍鞘，音兒在哪？”迫切的語氣，讓莫言心中甚是詫異，而他頻頻提到的音兒又是何人？
莫言轉過身，不經意間，看進蕭羽倫心間。那雙盈滿深切渴望的眼，明明已是渾濁的眼，卻似能照進人心。莫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稍稍低了低視線，輕咳了一聲：“第一，我不知道音兒是何人；第二，我找你來，是因為有人要我殺你。她說，希望我有命回去，證明她很看好你，那麼就拿出你的實力來。”
蕭羽倫隻當莫言是推脫，心中著急，拔劍便刺。一來一回間，兩人交手數個回合，你來我往……
秦音，也就是莫言的娘，直接來到蕭府門前。打量著離開十五年的府邸，那一磚一瓦，和十五年前沒什麼差別，正所謂物是人非，怕也正是如此吧！
直接破門而入，遇人殺人。直到老管家出來，未幾，便直呼有鬼，往西屋去了。
秦音冷笑幾聲，追著老管家去了。
“老……老……爺，是少……少夫人，她……她……”老管家戰栗地說著。“慌什麼慌！誰？少夫人，這諾大一個蕭府，何時有了少夫人？我怎不知道？”蕭坤有些惱怒的吼道。
“蕭坤，你還不出來嗎？”秦音立於西屋外，惡狠狠地盯著那扇門。
“是哪個不要命的後生，感直呼老夫名諱？”蕭坤倍感震怒，撇下老管家出了西屋，正好看見傲然立於階下的秦音。
“怎麼？蕭大老爺這麼健忘，才十五年不見，就忘了我麼？”秦音冷笑道。
蕭坤滿臉疑惑：“你是？”驀地，蕭坤似是見了鬼似地，指著秦音顫抖著嘴唇和手指道：“秦……秦……音，你……沒有死？”
“是，我命大，閻王不敢收我。今天，我就是來找你索命的。”秦音斜著眼看著蕭坤。
那不帶絲毫情感的眼睛和十五年前那雙帶著陽光的明亮的雙眼真的是同一個人所有嗎？那麼是什麼造成這改變呢？真的是我嗎？蕭坤不由自主地想到十五年前那個溫婉的身影，那如黃鸝般清脆的的聲音，那……
“蕭坤，當年你們為了討好那南疆公主，將我、蕭羽倫和南疆公主騙至噬鷹崖，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南疆王？”秦音聲音裏有著一絲盼望。
蕭坤那長滿皺紋的臉不可察覺的抖動了一下，隨即化為平靜：“我若說是南疆王，你是不會相信的吧。當日，南疆王要倫兒娶公主為妻，倫兒與你有三世之約，寧死不從，南疆王便以此為要挾，要我幫其覆滅中原，不得已，我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你死，還必須死在倫兒手中。這個主意便就此產生。是我害了你，整件事與倫兒無關。”蕭坤眼中含淚，激動得渾身顫抖。
秦音壓著嗓子反駁道：“與他無關？怎會與他無關？你可知道，是他，是他親手將我推下崖的！”
一句話，令蕭坤和老管家愣在了當場。還是老管家先反應過來：“怎麼可能？少爺那麼愛少夫人，怎麼可能，少夫人您從崖上掉下去，少爺幾次欲追您而去，還是公主將他救回來的。少…。。”
“別跟我提公主，要不是她，我們怎麼會這樣？”秦音憤怒的咆哮著。
蕭坤站出來，看著秦音道：“秦……我還是叫你音兒吧。當初，不得已，犧牲了你。至於你說倫兒親手推你下去的，我說什麼都不會相信，也許，是你看錯了。這麼些年，我看著倫兒痛苦，看著他毀了南疆，看著他教導你們的孩子——音兒，他為他改了名字，改做了音兒，你應該可以知道是為什麼吧，我心裏一直在想，是不是當年我真的做錯了？”
秦音眼中已然含淚，卻仍固執的堅持著：“就算是我看錯了，這樣我就可以原諒他嗎？那我所受的苦呢？我就活該嗎？”
蕭坤愕然，繼而道：“是，這麼放下確實對你不公。我蕭坤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隻需把所有的仇恨放在我身上，不要與羽倫為難。這麼些年，他一直把你那柄劍鞘藏在自己房中，不讓人碰，連音兒也不可以；你的春雪劍法他也舍不得讓音兒學，隻是把流光劍法傳給了音兒……”
“你別說了！”秦音嘶啞地吼著飛奔而去。隻留下滿園落葉在風中盤旋，最後歸於塵土。
莫言以劍遙指著被掌力打翻在地的蕭羽倫微微不解的道：“你也不怎麼樣嘛，為何她說希望我有命回去呢？究竟是為什麼？不管了，解決了你，回去，也許她會……”言罷，一劍刺向已無無力回天的蕭羽倫。
卻在此時，異變鬥生。秦音及時趕到，丟出兩根銀針，將莫言止住。兩步上前將毫無招架之力的蕭羽倫抱起：“對不起，羽倫，我不該懷疑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原本已經準備受死的蕭羽倫麵對突如其來的異變還有些楞然，可是那聲羽倫，曾經在夢中無數遍被喚起的名字，讓蕭羽倫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伸出顫抖的左手輕輕撫摸那記憶中的容顏……真的……是真的……“……音……音兒……真的是你，音兒……”蕭羽倫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抱著自己的女子，還是那張容顏，十五年的歲月在她身上幾乎沒有留下痕跡……
“娘，你……”莫言看著秦音阻下自己，抱著原本她要自己殺的人，那飽含著思念的聲音，深深刺痛著莫言的心：“他就是你日日夜夜望著劍鞘思念的人？他……就是我的生父，是不是？”莫言滿臉的難以置信。
秦音自始自終沒有抬眼看一眼莫言，反倒是蕭羽倫聽到莫言的聲音後微微抬頭看了眼莫言：“他是，我們的孩子？”秦音隻是不停的哭泣，輕輕點了點頭：“當年，我懷著他被推下山崖後，恨極了你，原本不想要他，但想到讓他長大後來殺你，一定會讓你痛苦一輩子。”
蕭羽倫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秦音，原來時光可以改變一切，曾經善良的音兒也……不知道這孩子……
莫言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始自終沒有抬眼看過自己一眼的秦音半晌：“娘，你……就真的……忍心……這麼對我？”秦音終於抬起婆娑淚眼看著莫言：“因為你父親的原因，我從來就，不曾，愛過你，甚至是恨你，我……”莫言失望的盯著這對破鏡重圓的夫妻，原來我從來就是多餘的，不管我做的有多好，你從來就沒有誇獎過，我一直以為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原來我所感到的仇視不是我多心，原來……
正這時，追著秦音的蕭憶音趕到了噬鷹崖。看著眼前這副場景，隻來得及叫一聲爹，就被蕭羽倫急拉過去……
眼看著對麵的和諧天倫，原本心灰意冷的莫言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為什麼我就要承受這些痛苦……莫言拾起地上的長劍，用盡畢生所學刺向對麵的一家人……
蕭羽倫用盡全力將秦音和蕭憶音推開，已無力可避，長劍深深地刺入他左胸，登時噴血如注。“羽倫！”秦音失聲叫道。撲過去想以手捂住傷口，隻是無用。被仇恨蒙蔽的莫言才不管這些，隻是不要命的出招，非要置蕭憶音於死地。
蕭憶音的長劍流光不敵，生生被莫言以手震碎，蕭憶音手中隻餘劍鞘。秦音抹幹眼淚，輕輕放下已失了體溫的蕭羽倫，拿起被蕭羽倫帶到山上的流光劍鞘，卻發現劍鞘早已有了裂紋，必是如羽倫所說，劍與劍鞘本是一對，定然同生共死。既然流光劍已毀，那麼劍鞘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必然也毀了。“春夜朦朧雪紛飛，流水潺潺光彩溢，花開彼岸入黃泉，同生共死不負卿。”曾經的誓言還在耳邊，以為會攜手白頭，卻不想如今什麼也不複存在了。那麼，就什麼都……毀了吧！
秦音搶過蕭憶音手中的劍鞘，一招飛雪流光，將春雪劍收入劍鞘，瞬間將整柄劍震碎，接住四散的碎片當做暗器扔向莫言。出於本能的躲閃，卻生生停住：這般活著究竟為什麼，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蕭憶音見莫言停住，確是想也沒想就衝上去推開了莫言。隻是暗器瞬間即來到眼前，還是沒能避過，有幾片碎片依舊刺入了莫言體中。
秦音回到蕭羽倫身邊，抱起蕭羽倫一翻身，滾入了茫茫濃霧中。隻餘下曾經的誓言“春夜朦朧雪紛飛，流水潺潺光彩溢，花開彼岸入黃泉，同生共死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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