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80 更新時間：11-03-02 16:03
左右丞相與大元帥走出宮門之際，覺得恍然隔世。
相互對視一眼，終於肯定那句“四皇子將與朕一起行封禪大典”的話沒有聽錯。
盡管對方眼中盡是驚詫與不可置信。
——抑或說，景軒帝的父愛泛濫了？
清晨回到府邸的林子鬆，用過午膳後又被叫到了宮中。帝王看著他，露出讓他毛骨悚然的仁愛笑意：“子鬆啊，可知朕找你何事？”
林子鬆打了個寒顫：“請陛下明示！”
帝王眯眼，意味深長道：“你懂的。”
林子鬆瞠目：“……”
正當林子鬆以為帝王不會明示之時，帝王卻開口道：“安兒之事，朕便交托於你。”
林子鬆張大了嘴，一派震驚模樣：“可臣還要去北方賑災啊！”
帝王悠然飲茶：“那便等你從北方歸來。”
林子鬆跳腳慘叫道：“陛下三……”
景軒帝凝眸望去，眼底幽深一片。
林子鬆瞬間換上了諂媚：“英明！”
景軒帝依然笑。他曲著手指，扣在桌上發出篤篤的聲音。“子鬆啊，這世界總有太多聰明人喜歡故作愚昧。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下場嗎？”
林子鬆滿眼疑惑：“請陛下明示”
景軒帝收斂了笑容，翻看自己手掌，陡然撰緊。“你既然懂，又何必明示。”
林子鬆：“……”
月上柳梢，景軒帝卻還沒有到承安殿來。
皇佑安裹著被子，呆呆坐在隻露出一條縫的窗戶邊。今天他已很認真得學習那些完全聽不懂的東西了，雖然成效甚微。
他想見景軒帝。
不知為何，雖僅入宮一日，小孩便有種感覺。所有他見過對著自己下跪的人，好像都在害怕。
為何害怕？
皇佑安不明白。娘親還在身邊的時候，所有人都很喜歡他的。好多姐姐阿姨都會捏著自己的臉說“好可愛”呢。可是現在，所有的人都不敢看他的臉。就算偶爾看到了，都會慌亂得躲開。
小孩皺著包子臉，冥思苦想。
窗戶被緩緩打開，有人跳入房間。小孩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欣喜，又在即將撲上去的時候遲疑。
——出現在他眼前的人，並非景軒帝。
那人蒙著麵，隻露出細長的桃花眼。
皇佑安眨眨大眼，傻乎乎得凝視著他。
刺客輕笑起來。他的聲音應是極好聽的，可惜因為蒙著麵，聽起來沉悶難耐。他模仿著小孩，眨眨眼純真道：“別緊張，我又不是什麼好人。”
小孩眨眨眼。半晌，遲疑：“……你是我的父親嗎？”
刺客腳下一滑，頭差點磕上窗角。他迅速站穩，咳嗽一聲，轉念無恥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一聲爹。”
皇佑安凝視他半晌，撅嘴不悅：“……騙人！娘親說騙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刺客露出自以為慈愛的笑容：“我真是你爹爹！你看我啊，看我啊！看我真誠的眼神！”
皇佑安繼續眨眼。
刺客誘哄道：“兒子乖喲，跟爹爹一起回家去吧！”言罷，點上了他的穴道。他將皇佑安撈進懷裏，打開窗子，躡手躡腳地逃離。
他來時毫無聲音，離去之時卻驚動了暗衛。簫聲響起，為傳遞刺客消息。
從帝王與林子鬆聽聞簫聲，至兩人趕到承安殿，不過一刹。
刺客修為很高，至少已有九層。慣用雙匕首，關鍵時刻，亦可當飛刀來用。
生擒的計劃在景軒帝到來之際已然宣告破產。不過雇傭者說了，若是無法生擒，殺了亦有一半傭金。
一半，似乎亦是不錯。
是以此刻，他便將匕首作這一用途，豁然射向皇佑安。景軒帝正要回手，卻見林子鬆不顧一切得躍身撲過，於是好整以暇挑眉看這一場鬧劇。
刺客射出這一刀，再不看一眼，轉身便是逃跑。
景軒帝凝視刺客背影，目露凝重。皇佑安太過單純，隻怕這刺客知曉了不可知曉的東西。
刺客的身影如鷹般劃過天際。
而後，折落。
隨之一同落下的，是一道白影。
一襲白衣，一頭白發。
他的背影無盡滄桑難以名狀，轉身之際，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極盡清秀、俊朗的臉。這本應是詭異的容貌，違和之外又有恰到好處的舒適。
景軒帝像是早已預料一般，挑眉負手道：“多謝白尊者相助。”
眼前這人，是天下第一強者，白無塵。
白無塵轉身。目光如九幽之泉，泛著深入人心的冷寂。越過景軒帝，定格在皇佑安的身上。
半晌。
他拂手，解開小孩的穴道。冷風吹過，麵前白影一閃而逝。
景軒帝眯眼，握著皇佑安送到手心的小手，深思。
景軒帝思索不過一瞬。而後目光掃過院落之中所有人，頷首示意所有暗衛可以去自領懲罰，而後將目光放到一直被忽略的林子鬆身上。
林子鬆仰躺在地上，目光呆滯。
帝王俯身之時，見他嘴唇煞白，麵無血色。帝王目光凝重道：“死了的話吭一聲。”
林子鬆：“……”
被帝王拉住一隻手的小孩好奇睜著黑溜溜的眼，忽然伸出手，握住插在林子鬆心窩處的匕首，猛然用力一拔。
血“嗤”得一聲飆出來。
林子鬆慢慢轉過頭，抖著唇，凝視著皇佑安的目光幽怨萬分。“陛下……陛下……臣下可能不行了……北上賑災之事，恐怕……恐怕得托付他人了……臣……下，臣下辜負陛下希望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儼然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光景，也許連神醫都無力回天了。
皇佑安被他看得心慌慌，縮著肩膀抱住景軒帝的腿，乖乖將臉埋好。
帝王嗤笑。從皇佑安手中拿回那把匕首，撥弄了幾下，作勢要插回林子鬆心窩。
林子鬆飛快往旁一滾，帝王看過去的時候已站起了身子，心口處飆血的速度已慢的可以了。他朝帝王俯身一拜，中氣十足：“拖陛下之福，臣之病其實不算什麼。臣想過了，賑災這等大事，臣下萬死不辭！……請陛下無須憐惜臣下！”
帝王微笑著答應了。林子鬆抬頭，第一眼就見到那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孩，已經抬頭凝視自己了。林子鬆微笑從容，分外慈祥得看著他，心底想著將這個帝王最為寵愛的孩子千刀萬剮。
皇佑安卻被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猙獰嚇到了。哇得一聲大哭起來，驚天動地。
全身靈氣因著這哭聲而陡然一窒，血液猛然飆出。林子鬆頓了頓，臉色煞白，緩緩倒地。
嗤，昏迷了。
帝王嗤笑。命侍衛將之拖回府，抱起皇佑安，看他那張包子一般的小臉上滿是淚痕。於是用指尖拭去。頓了頓，笑道：“害怕了？”
小孩搖搖頭，不說話。隻是哭著哭著，抽抽噎噎好不可憐。
帝王想了想，柔聲哄道：“別哭了。今晚，朕陪你一起睡。”
小孩委委屈屈道：“安兒要吃糖。”
帝王揉揉眉心，盡量用柔和、慈祥、淺顯的語言：“這麼晚了，糖都要睡覺了。安兒，明天早晨等它們醒了再吃吧。”
小孩哭得更起勁，豆大的淚珠一粒粒往下掉：“安兒……要……要吃糖。”
帝王耐心道：“不準。你的牙會壞掉，明早再說。”
小孩哇得大哭起來：“安兒要吃糖！吃……吃糖！”
帝王：“給朕睡覺！”
小孩：“吃糖吃糖！”
景軒帝的額角浮現出一個“＃”字，可惜哭的起勁的小孩看也不看他。
於是帝王提手點穴，世界清靜。
帝王看了看懷裏昏迷著的小孩那張淚涕泗流的小臉，嫌棄得用袖子替他擦幹淨。想了想，幹脆將整件衣服脫下丟棄。一旁的奶娘哆嗦著手要從景軒帝懷裏抱回四皇子，被帝王似笑非笑的眼神嚇了半死。
帝王漫不經心得問：“朕來之前他睡了？”
奶娘伏著身子，盡量鎮定道：“不不不曾……四皇子就在窗口等陛下……”
景軒帝皺眉看了看懷裏的小孩。“去把孫庭輝叫來。派人通知皇後，今晚朕留宿在此，讓皇後不必等了……還有，朕要沐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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