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7 更新時間：25-12-17 16:25
刺耳的怪笑猶在庭院中回蕩，那怪人的上半身卻如斷木般直直向下“沉”去，卻並非屈膝彎折，而是灰袍下擺處驟然鼓起，一道與上半身別無二致的枯槁手臂竟從袍內探了出來，撐在轎壁上。
韓徹隻覺眼前灰影一晃，瞳孔驟然緊緊收縮，那看似單薄的灰袍在朦朧的夜色中，不斷泛起詭異的褶皺。
——尋常長衫哪有這般僵硬的輪廓？
驟然間，“嗤啦”幾聲脆響接連響起，灰袍領口與腰腹處的暗扣忽地崩裂，斷裂的絲線如飛絮般飄飄灑灑，灰色長衫竟從中一分為二，像被掀開的幕布，露出內裏的景象。
——那根本不是什麼身高八尺的瘦漢，而是兩個身高不足四尺的侏儒，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疊站在一起。
下頭的侏儒麵色黝黑，雙腿穩穩紮在轎座邊緣，腳掌幾乎嵌進木質縫隙裏，雙手則如鐵鉗般托著上頭同伴的膝彎，脊背挺得筆直，活脫脫成了一根人肉“樁子”；上頭的侏儒麵容枯槁，顴骨高聳如嶙峋怪石，高昂著頭，下巴微微揚起，恰好能借灰袍的遮掩擋住兩人之間的縫隙，再配上故意拉長的身形，竟硬生生湊出了一副修長的假象。
“桀桀……”上頭侏儒尖聲怪笑，聲音仿佛生鏽鐵片在不斷摩擦，刺得人耳膜發疼。
笑聲未歇，他猛地從同伴肩頭躍起，枯瘦手掌瞬間繃直，指節突出如鷹爪，直抓韓徹麵門。
他的指尖裹著一層淡藍色的柔水勁，看似輕柔，卻暗藏淩厲的殺機，蕩起一絲細微的破空聲。
下頭侏儒雙腿在轎底狠狠一蹬，整個人如圓球般貼著轎壁滾出，雙掌凝起柔水勁，掌心泛起冰藍光澤，對著韓徹腹部虛拍一掌，一股陰柔內勁如寒風般襲去。
電光石火間，韓徹足尖點向轎板，身形如紙鳶後掠三尺，避開正麵枯爪。他左掌凝起濃鬱紫氣，掌心泛著溫潤光澤，對著下頭侏儒拍來的柔水勁隔空一擋。
“嘭”的一聲悶響，紫氣與柔水勁在空中相撞，激起一圈內勁漣漪。彩轎猛地一陣搖曳，似欲散裂。
韓徹右掌劈向空中侏儒的爪風，本以為能輕鬆化解，豈料那侏儒身形雖矮，動作卻快如鬼魅。他借著韓徹掌風推力順勢翻身，雙腳在半空靈巧一轉，如陀螺般避開掌勁，轉而狠狠蹬向韓徹手腕。
韓徹隻覺手腕一麻，急忙撤掌回防。下頭侏儒已滾至他身側，猛地躍起，雙臂如藤蔓纏住他小腿，柔水勁如細蛇般順著褲管縫隙鑽入，冰涼刺骨，試圖麻痹他的經脈。
“好一個分身合勢，倒是刁鑽！”韓徹低喝一聲，丹田紫氣急速運轉，如沸水翻騰，小腿肌肉猛地繃緊，渾厚紫氣順著經脈湧向腳踝。
“嘭”的一聲輕響，纏住小腿的侏儒如遭重擊，向後倒飛出去。
韓徹趁機側身避開上頭侏儒飛踢，右掌蓄力拍向轎身。
這頂轎子本就被先前內勁震得鬆動，木縫間裂著細紋，此刻承受含怒一擊，轟然碎裂。
木屑飛濺如暴雨，韓徹借勢騰空，足尖點在飛濺的木片上，身形拔高丈許，紫氣凝聚於雙掌，蓄勢待發。
兩個侏儒似有天生心靈感應，下頭侏儒在地上打了個滾，恰好接住落下的同伴。兩人腳尖在空中輕觸，瞬間又疊站成“八尺瘦子”，枯爪並攏如錐，指尖柔水勁不再單薄，凝聚成深青色水球，比先前渾厚數倍。
“去！”隨著低喝，水球裹挾著兩人的內力，向淩空而立的韓徹直衝而去。
這一擊竟將內力擰成一股，柔中帶剛，速度比單人催動時迅猛數倍，空氣中泛起細密水霧，連月光都似已被吞噬在其內。
韓徹臉色微變，雙掌交叉，氣沉丹田，紫氣在足前迅速凝聚成一道屏障。
“轟！”紫氣與柔水勁相互撞擊，韓徹借著內勁反彈之力淩空翻身，以力卸力，穩穩落地。
兩個侏儒練的乃是同脈柔水訣：分身時左右夾擊、首尾呼應，一個主攻一個牽製；合並時內力疊加相融，招式銜接無縫，毫無破綻。
尤為可怕的是，兩個侏儒竟然展開車輪戰術，時而分開騷擾，時而合並強攻，招式變幻莫測，柔水勁還總順著內力縫隙鑽入，不斷消耗紫氣。
鏖戰良久，韓徹額角漸漸不斷滲出冷汗，呼吸漸粗，每一次對抗，功力都比先前更弱一分，掌心的紫氣也淡了些許。
久戰之下，兩個侏儒的內力也消耗巨大，想要輕鬆挫敗對手，絕非易事。
一時之間，戰事便此陷入了僵局。
庭院中，無盡的殺氣融入濃稠如墨的夜色，向四周迅速蔓延。廊道上的燈籠被這無形的寒意掀得劇烈晃動，搖曳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五個女子的俏臉上。
唐心與百靈、玉錦香、美女蛇、火狐狸五人並肩憑欄，目光死死鎖定院中戰局，眉峰緊蹙，手指下意識地攥緊欄柱，關切之情與憂慮之色盡在眼底。
“不好……”計無窮的驚呼聲陡然刺破夜的死寂，“他們竟是傳聞中”嗜血成性，殺人如麻”的孫血、孫殺……孫氏昆仲！”
“”血殺”……”美女蛇與火狐狸異口同聲，一齊驚呼，聲音隱隱發顫。
唐心猛地扭頭看向計無窮，臉上還帶著幾分怔然，指尖朝院中那兩道矮小人影一點，蹙眉道：“瞧你們這般模樣，倒像見了索命厲鬼。不過兩個侏儒而已，能有多可怕？”
計無窮望著庭院中纏鬥的身影，沉聲道：“這”血殺”孫氏昆仲，可不是尋常之輩。二十年前，江南”聽雨樓”滿門三十七口，便是栽在這對兄弟手裏。那時他們還未練就這”分身合勢”的詭招，卻憑著一門經過變異的”柔水訣”邪功，把”聽雨樓”殺得血流成河，連三歲稚童都沒放過。事後竟還在屍堆裏飲酒作樂，笑聲隔著三條街都能聽見，那血腥味，據說半月未散。”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兩個侏儒變幻的身形上，語氣又多了幾分凝重：“後來他們又琢磨出這疊站合功的法子，更是如虎添翼，戰無不勝。兩人本是孿生兄弟，心意相通到了極致。每次與他人交手，共同進退，絕不單獨行動。分開時一個攻上三路，一個襲下三路，招式銜接之間，十分默契；合並時內力又可凝成一股，將原本陰柔的水勁彙聚出剛猛之勢。十幾年來，也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高手，被他們合發的水球震碎心脈而亡。”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嗜血”習性。”玉錦香聲音帶著一絲寒意，憂心忡忡接話道，“江湖上傳聞，他們每殺一人，便會取對方一滴心頭血混入內力，久而久之，他們的柔水勁裏藏著一絲極細的血毒，看似冰涼，實則沾著經脈便會順著氣血遊走，悄無聲息地耗人功力。少爺與他們纏鬥了這許久，怕不隻是內力消耗，已是中了這血毒的暗招了！”
計無窮點了點頭，臉色愈發凝重，沉聲道：“少爺舊傷未愈，又連番惡戰，內力消耗太大，怕是支撐不了太久。各位招子放亮一點，萬一少爺當真不敵，我們務必盡快出手相助。”
就在眾人言談間，庭院裏的激鬥已陷入苦戰。漫天飛散的木屑與轎簾殘片猶未落地，便被三股激蕩的內家真氣再次掀揚飛起，如亂蝶般狂舞不休。
孫殺伏低身形，如狸貓貼地滑行，雙掌直按韓徹腳踝，掌心冰藍水勁裹挾著細碎血珠，掌風掃過青石板，竟“滋滋”蝕出數道淺坑；上方的孫血借孫殺肩頭猛然一蹬，枯爪如鉤，直取韓徹咽喉，指尖隱隱透出一絲暗紅，分明是糅合了心頭血的詭譎柔水勁。
韓徹足尖點地，身形如箭後退，左掌紫氣翻湧掃向孫殺天靈，右拳凝力直轟孫血手腕。
孫殺猛地縮身成球，骨碌碌滾至韓徹身後，雙掌蓄滿冰勁拍向他後腰命門；與此同時，孫血“桀桀”尖笑，從側麵斜撲而來，枯爪直插韓徹心口，指縫間的血毒隨著笑聲震顫不休，空氣中漫開一縷若有似無的腥甜。
兩人招式銜接無縫，宛如一人分置兩麵，攻勢密不透風。
“嗤！”韓徹倉促側身，肋骨仍被柔水勁擦中，刺骨冰寒瞬間鑽入骨髓，連丹田內的紫氣都晃了幾晃。
孫血順勢淩空飛墜，孫殺在地上一滾，兩人腳尖於半空輕觸，身形旋即疊合，重又化作那“八尺瘦漢”，腰間崩裂的灰袍隨風飄動，比先前更添幾分詭異。二人合並後的身影微微搖晃，顯然是內力消耗也是極大，但他們眼中的嗜血光芒，卻愈發熾盛。
“殺……”孫殺張口嘶吼，嗓音沙啞如破鑼，與孫血那尖細如梟啼的聲線截然不同，卻同樣裹著蝕骨的狠戾。
話音未落，二人疊立的身形陡然如陀螺般迅速旋轉，灰袍在夜色裏卷成一道模糊的灰色痕跡，柔水勁的陰柔與血毒的詭譎在旋轉中纏絞交融，漸漸凝出一條青黑相間的水龍。龍身過處，連空氣都似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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