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08 更新時間：25-12-26 11:10
殘陽如血，暮色四合。
刻在崖壁上的“枯木嶺”三個大字醒然入目，赭紅色岩層卻在夕照下顯得愈發沉暗。
枯木嶺，顧名思義，是連草木都不願久留的荒蕪之地。嶺上的樹木並非全是枯死，卻都長得歪歪扭扭，枝葉稀疏得能數清脈絡。
暮春的晚風吹拂著為數不多的殘枝碎葉，像是無數隻細碎的爪子在地麵上抓撓，發出沙沙的聲響，傳入耳中，雖極動聽，卻又令人心頭發緊。
韓徹勒住韁繩，目光掃過前方綿延起伏的山嶺，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這枯木嶺名不虛傳，入目皆是虯結的枯樹，枝椏扭曲如鬼爪，連帶著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朽木與塵土混合的晦澀氣息。
計無窮低頭看著手裏展開的地圖，聲音低沉而平穩：“翻過枯木嶺，前麵就是斷石峽。此地地勢險要，峽穀兩側都是懸崖，中間隻有一條窄路，易守難攻，本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江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韓徹“嗯”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自踏入枯木嶺後，他便一直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仿佛暗處有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的行蹤。這種感覺，比直麵敵人更讓人不安。
片刻後，夕陽漸漸沉入西山，天色開始暗了下來。
馬車駛入枯木嶺深處，枯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曳，宛如鬼魅。
馬蹄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更添幾分陰森。車輪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山嶺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上。
韓徹和冷落點燃了火把，火光搖曳，將周圍的枯樹映照得如同鬼影幢幢。
馬車行出枯木嶺，前方果然出現一道狹長的峽穀。
峽穀入口處立著兩塊巨大的斷石，像是被巨斧劈開一般，“斷石峽”三字便刻在左側斷石上，字跡斑駁，透著股滄桑。
斷石峽是枯木嶺與外界連接的必經之路，兩側是高聳的懸崖，中間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最窄處僅能容納一輛馬車通過。峽穀內常年刮著強勁的風，風穿過峽穀，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鬼哭狼嚎，讓人不寒而栗。
“放慢速度。”韓徹低聲道。
峽穀裏的路果然極窄，僅容一輛馬車通過，兩側的懸崖高聳入雲，抬頭隻能望見一線天。
計無窮坐在禦座上，目光如炬，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道路的輪廓。他能感覺到馬車的行駛越來越艱難，路麵也變得愈發陡峭，顯然已經進入了斷石峽的範圍。
“少爺，前麵就是斷石峽的最窄處了，我們要小心。”計無窮沉聲示警。
韓徹“嗯”了一聲，探頭看向兩側的懸崖，懸崖上怪石嶙峋，黑漆漆的洞口隨處可見。
——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此刻也許就像一頭耐心的獵豹，正在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
就在這時，車輪碾過一塊凸起的石頭，馬車突然劇烈地顛簸了一下，隨即“哢嚓”一聲脆響，馬車的右車輪突然斷裂，車身失去平衡，朝著右側懸崖傾斜過去。
“小心！”韓徹厲聲喝道，飛身躍下馬來，一把抓住車轅。
幾乎是在同時，冷落也從馬上飛掠過來，合力將傾斜的車身穩住。
車廂裏傳出數聲低沉的嚶嚀和夢囈，對於方才瞬息之間發生的變故，唐心四女竟似毫無所覺。
計無窮俯身察看，臉色驟變，失聲道：“車輪軸芯斷了！有人在軸芯裏動了手腳。”
韓徹低頭看去，隻見斷裂的車輪軸芯裏，竟不知何時嵌著一枚細小的青銅銷子，此刻那銷子已崩裂成了幾瓣。
這金屬銷做工極為精巧，表麵刻著複雜的紋路，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零件。
“這是機關銷！”計無窮驚呼道，“這是江湖上一種罕見的暗器，平時嵌在軸芯中，一旦遇上顛簸便會自動崩裂，從而導致車輪斷裂。江湖上能製作這種機關銷的人，屈指可數。”
“哦？是誰？”
“其中二人早已作古。”計無窮臉色凝重，沉聲道，“據我所知，當今江湖上，隻有影尊懂得打造之法。”
“影尊？”韓徹眉頭一皺，“就是那個以製作機關暗器聞名的江湖奇人？”
韓徹指尖摩挲著斷裂軸芯裏殘存的青銅碎瓣，紋路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他倒吸一口涼氣，苦笑道：“影尊他從不涉江湖紛爭，為何會對我們出手？”
“這幕後人絕不會是影尊。”計無窮搖了搖頭，輕歎道，“但他能拿到這種機關銷，足以證明他的身份和來曆都不簡單。”
話音未落，兩側懸崖突然傳來“咻咻”破風聲，數十支淬了幽藍暗光的弩箭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事起倉促，韓徹猝不及防，隨手抓起一塊石頭，催動內力，揚手甩出。
石塊驟然在半空中炸裂散開，分化成無數顆石粒，“叮叮當當”將大半弩箭擊落，卻仍有三支漏網之箭直逼車廂。
冷落冷哼一聲，長劍出鞘，化作一道烏芒，將箭矢斬斷。
劍刃劃過空氣帶起的銳嘯，刺破了斷石峽的死寂。
“果然來了！”韓徹目色一凜，抬頭望向懸崖上那些黑漆漆的洞口，揚聲冷笑道，“朋友，既然藏不住，何不現身一見？”
“桀桀桀……”一陣陣尖銳刺耳的怪笑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懸崖兩側的洞口突然亮起數十盞羊角燈籠。昏黃的光線下，密密麻麻的黑影趴在崖壁凸起處，手中弩箭再度對準了下方。
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蒙麵人高高站在崖頂上，一雙陰鷙的眼睛冷冷地向下俯瞰，氣宇冷靜而沉著，顯然正是這群狙擊手的首領。
“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唐心似是在睡夢中被外麵的動靜驚醒，掀開車簾一角，探首問道，“怎麼這麼吵？”
“遇上幾隻野耗子。”韓徹搖頭低聲道，“你們待在裏麵別出來，保護好孩子。”“哦！”唐心急忙聽話地縮回車廂，顯然已經意識到這幾隻“野耗子”並不容易對付。
“小語，你出來幫忙護住車廂。”韓徹飛身躍上馬車車頂，“別讓耗子靠近。”
花解語提刀躍下車廂，揉了揉惺忪睡眼，嬌聲道：“少爺……”
話未說完，峽穀兩側的懸崖上突然傳來一陣呼嘯聲，無數道黑影如猿猴般順著繩索滑下，手中長刀在火光下閃動著刺眼的寒芒。
一時間，峽穀內頓時刀光劍影，喊殺聲震天。
計無窮手持裂穹寶刀，身形如電，在人群中不停穿梭。他的刀法剛猛有力，每一刀都帶著淩厲的勁風，黑衣人隻要被他的刀碰到，非死即傷。
一個黑衣人手持長槍，朝著計無窮的後背刺來。
計無窮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猛地轉身，長刀橫掃，“當”的一聲，將長槍格擋開來。
他隨即手腕一翻，刀光一閃，黑衣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倒在地上，鮮血從指縫間噴湧而出。
一批黑衣人倒下，隨即便有更多的黑衣人源源不斷地從懸崖上躍下，像是永遠都殺不完一般。
這些狙擊手個個招式狠辣，招招致命，顯然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死士。
冷落手持鐵劍，身形如電，烏黑的劍光所過之處，必有黑衣人慘叫著倒地。
——一劍穿喉，中者必死！
激戰持續了約莫半炷香的工夫，黑衣人已倒下大半，剩下的十幾個見勢不妙，竟紛紛向後撤退。
“想走？”冷落冷笑一聲，劍光暴漲，瞬間又斬殺三人。
剩下的黑衣人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往峽穀外逃去。
計無窮也不追趕，擦了擦額頭的汗，望著地上七零八落的屍體，皺眉道：“少爺，你有沒有發現，這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韓徹點頭道：“嗯，我也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卻始終想不通其中道理。”
計無窮道：“這些人雖多，卻不堪一擊，想來隻是敵人用來消耗我們體力的。”
韓徹點頭道：“事有蹊蹺，必有其因。如今我們處境相當被動，唯有嚴加防範，靜觀其變。”
“不好！”計無窮心頭一動，突然想到什麼，驚叫道，“他們根本不是要抓人，是在等待時機。”
韓徹心頭一凜，低聲問道：“什麼時機？”
計無窮臉色凝重，沉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對方既能拿到影尊的機關銷，必然也已經得到了他的機關術。下一步，想必便要啟動這機關了！”
“哦！”韓徹恍然大悟，目光如電，射向崖壁上那名領頭的黑衣人。
——此人氣度沉穩、淡定若素，顯然是個高手，卻遲遲不出手，似是運籌帷幄，又像是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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