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51 更新時間：12-01-21 12:17
月夜清涼，有輕渺綿遠的歌聲隱約撩撥著月色，一輛黑色馬車緩行於林間，風挾著淒怨悄悄從車旁走過，因寂夜的悲涼也掩去了嗚咽低泣。車內，主仆二人相對而立，沉默擱淺在空氣裏，彌漫著腐爛的窒息。
夏爾的右眼依舊被黑色的眼罩籠著，麵無表情地坐在塞巴斯蒂安的對麵，湖藍色的左眸深不見底，澄澈卻已不複往日的純淨，間或閃過嗜血的紅色，隻一瞬，快得讓人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右手習慣性地摸著左手拇指曾套著那枚藍寶石鑽戒的地方，雖然此時拇指上已沒了那代表他身份的戒指。習慣使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得掉的。
塞巴斯蒂安的紅眸一直望著車外出神，眼睛裏滿是比白天送禮物時更濃重的悲涼，嘴角卻是不隨心地勾起一抹執事標準的微笑，那是他習慣了的最完美的弧度。
暗紫的蒼穹懸著寥寥數顆星子，一彎弦月斑駁了木葉清影，一如曾經千餘個悲愴靜夜。夏爾抿唇淺笑，不免自嘲。夏爾·凡多姆海伍已經死了，在墜入海底靈魂歸體的那一刹那便消逝了，一同消逝了的還有凡多姆海伍家主的地位和英國皇家伯爵的身份。他的靈魂都被那片隱藏著血色的黑暗所吞噬殆盡，如今的夏爾隻是被那層黑暗包裹著的一個具有獨立思想意識的生命體，一個所謂的怪物，所謂的惡魔而已。真是可笑之極！
馬車在夜色深處漸行漸遠，蒼涼而孤寂，如同穿梭在無盡天光的黑暗中出入無人之境。夏爾淡漠地笑了，唇角微微淺揚，似在譏諷這塵世的愚蠢與痛苦，蔑視著世俗的粗鄙和掙紮。那些荒蕪在記憶深處的淩亂如走馬燈般鋪陳開來肆意糾結，徘徊在愛與痛的邊緣，隱忍的痛楚，殘遺的不安，背叛的沉寂淡漠了欺騙。
“塞巴斯蒂安。”夏爾微闔了眼，遣散了藍眸深處瀕臨破碎的漣漪。曾經被絕望吞噬執念複仇的小小少年，那生來便背負的深重罪孽，被命運所玩弄的無法逃離的背叛，都被淡淡的語氣，波瀾不驚的神情所掩埋。
“少爺。”塞巴斯蒂安笑顏清淺。“有何吩咐？”
“你……怨恨我嗎？”夏爾顫了顫漂亮的羽睫，目光似紫夜星辰般璀璨。夏爾倚在軟椅上，詭異的氣息一點點蔓延開來。
塞巴斯蒂安勾唇一笑，魅惑卻極盡優雅。“少爺，您真是善良呢。”
塞巴斯蒂安的語氣與當年在墓園如出一轍，七分調笑二分漠然一分感歎。
少爺，您可記得那日在沐血夕陽下命令我許下的誓言：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隻有你不可以，全世界都可以背叛我，隻有你，絕對不可以……
涼秋的風吹散開柔軟的發，黑色的風衣獵獵作響，執著手杖以孤傲的姿態瞭目遠方，珈藍色的耳釘與拇指處的藍戒似您眼中繚亂的落寞流波，看得我心裏的難過一漾一漾地溢出來。
Yes，mylord。
恍然如夢，須臾的救贖比玫瑰更浪漫。
馬兒揚著蹄子不知疲倦地走著，仿佛遊蕩在虛無世界縹緲無依的靈魂，在一段與另一段生命的罅隙間輾轉琉璃。
塞巴斯蒂安半眯了眼，凝望著夜色盡頭的天氣，微啟薄唇，“Yes，mylord，”無聲無息卻重比千斤。
少爺，您還真是特別呢！
少爺，您總是出乎我的意料，真不愧是我的靈魂，不，我的少爺。
一具身軀，兩個靈魂，三紙契約，蜷縮在一起的兩人背對背擁抱。
真期待呢，若他們知曉了這契約的內容。夏爾笑得雲淡風輕，昔日的絕望與痛苦盡數被埋葬。
洶湧的海水淩遲著夏爾的身體和靈魂，是比天使之戰中更為徹骨的寒……
夏爾·凡多姆海伍卒於十三歲。墨色的痕跡絲絲連綴又隨風消逝。
月華婉轉，卻掩不去被黯夜羈絆桎梏的魂殤，點點藍螢火如哀傷者的思念，晶瑩、聖潔，悼念不屬於夏爾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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