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63 更新時間：11-02-05 13:50
昭帝崩，青以罪誅，妻寧信長公主音於當夜自絕而殉。
——《天朝史——冠世侯紀青列傳》
“咣當”一聲巨響，上儀殿宮門被撞開，一隊身著北軍服色的將士闖進殿裏，宣室殿常侍呂簡在幾個內侍的簇擁下在其後走了進來。
上儀殿眾宮人臉上露出驚懼之色，但行為並沒有慌亂，常侍鄧平上前幾步，厲聲喝道：“此乃長公主寢殿，呂常侍這是何意？”
呂簡麵無表情，目光掃了一圈，道：“請長公主出來接太皇太後懿旨。”
話音剛落，劉音帶著兩名宮女走了出來，她神色慘淡，但舉止儀容仍端莊有度。
“劉音接旨。”劉音雙膝跪地，平靜地道。
“太皇太後懿旨：駙馬都尉紀青禍亂宮闈，寧信長公主前有縱容欺瞞之罪，後為罪臣之妻，不配長公主之尊，撤上儀殿，移居北宮。”
殿內眾宮人一片嘩然，劉音卻似早已預料到般泰然接了旨起身，道：“上儀殿的這些人隨了本宮這麼多年，服侍的也算盡心，望呂常侍不要為難他們。”
呂簡躬身道：“長公主放心，若太皇太後另無旨意，這些人將歸於掖庭重新分配。請公主即刻移駕北宮。”
劉音看著呂簡，突然笑了一下：“呂常侍在父皇和皇兄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突然換回了主子習慣麼？”
呂簡不卑不亢地答道：“服侍帝主是奴婢的本分。請公主即刻移駕。”
劉音一句話被呂簡堵了回去也沒有生氣，隻從他身旁擦肩走過時輕聲說了一句：“原來皇兄身邊的那雙眼睛是你•；•；•；”
一個不大的院子，兩個陌生的宮女，還有守衛在外麵的北軍士兵，劉音明白自己是要被幽禁了。這一切，比起她預想的屠宮要好上太多了。其實，東都侯梁非比著其他的梁家人，屬於比較謹慎溫和派的，所以皇兄一直拿他沒辦法。
劉音環視著自己的“新居”，不由得苦笑：八年，她還是又回到了起點。
劉音的母妃林氏是一個醫館的女兒，甫一入宮，就得到了孝和皇帝劉信的寵愛，封為淑妃，這引起了當時還是太後的梁元芳的忌憚。隨後梁元芳的侄女入宮，劉信迫於梁家外戚的脅迫，封梁家女為後。後來陳夫人、韓貴人先後有寵，林淑妃徹底失勢了，在梁家掌握後宮的局麵下，林淑妃與劉音的日子很難過，幾乎同於冷宮。
孝和帝駕崩後，梁皇後殉葬，梁太後重病，新即位的昭帝劉煒趁勢扶植自己的力量，慢慢清除梁家的勢力，劉音有了封號，日子才慢慢好了起來，及至嫁了昭帝愛臣--出身諸侯世家的紀青，一躍成為劉氏皇族的新貴，隻是有誰知道呢：她與紀青的婚事，不過是和皇兄的一場交易罷了。
入了夜的北宮，更顯得十分淒涼，劉音站在院子裏，仰頭看著天上。年幼的時候，她經常這樣隨著母妃對著天祈禱、請求。隻是她比母妃更早的知道：求天是沒有用的。不論這世間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天上的星辰總是這麼冷冷地看著，無動於衷。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劉音背著門的方向，淡淡說道：“你來了。”
呂簡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原來公主知道奴婢會來。”
劉音轉身，道：“我不知道呂常侍會來。但我知道，東都侯容得下我，但梁太皇太後容不下我，今夜，必定會有索我命的人來。”
“公主一直都這麼聰敏。”呂簡聲調平平地說道，聽不出任何誇讚的意味。
“呂常侍，時辰到了，莫再浪費時間了。”一個女聲響起。劉音這才注意到呂簡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宮婦，似乎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有些眼熟，隻是存在感很弱，很難讓人記得。
劉音笑道：“這位姑姑何必這麼著急呢，音總歸過不完這個夜的。”說罷轉向呂簡，道：“呂常侍，本宮有個問題想問你。這個時候，呂常侍應該不吝回答吧。”
呂簡沉默了一下，道：“公主請問。”
“呂常侍一直都是梁家的人嗎？”
“梁老侯爺對奴婢養母有大恩，奴婢入宮也是為了報答恩主。”呂簡遲疑了片刻，還是答了。
劉音悠悠笑道：“呂常侍真是個懂大義的人啊！父皇皇兄沒有用錯人。”
呂簡臉色一白，不論怎樣，孝和和孝昭兩任皇帝對他的信任和重用是不爭的現實。劉音卻不再看他，對那中年宮婦嫣然笑道：“太皇太後給我準備的是什麼？莫非還是對付後宮罪妃的那三式嗎？”
中年宮婦上前一步，板著臉將提著的食盒拿了上來：“太皇太後恩典，公主雖為罪人，但終究是皇室子弟，特賜西域貢酒一壺，望殿下能體麵地走。”
劉音注視著那一壺酒，譏諷地一笑：“皇祖母還是那麼慈悲。音不能讓她老人家失望啊，必然要走的體麵，隻是不知這體麵，比之本宮母妃走的時候如何。”
那宮婦聽完，也麵無怒色，道：“殿下，自本朝高祖帝時莫夫人起，不知有多少人命斷這大平宮中，殿下之母乃淑妃之尊，殿下這幾年也享盡長公主之榮華，比之那些悄然慘死的不知要好上幾多了。”
劉音詫異地看了一眼這個麵目平凡的宮婦，看來太皇太後身邊的人都不簡單啊。她不想再多言，便對呂簡道：“既然如此，就開始吧，說不定本宮還能在黃泉路上趕上皇兄和駙馬呢。”劉音語氣平淡，似是早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呂簡鞠了一躬，道：“那奴婢就冒犯了。”
那杯西域進貢的美酒並未因為摻雜了皇宮秘製的毒藥而變味，依然醇香醉人，劉音喝入腹中的一瞬間，似乎也被這酒醉了，她一直以為自己臨死前會看到紀青，沒想到，最後出現的卻是皇兄劉煒的臉。
年輕的帝王已有了比他父皇更強勢的威儀，不苟言笑的俊朗麵目讓人不敢直視，冷淡卻解救了她的話語從削薄的唇中吐出：“從今往後，你就是天朝唯一的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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