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0 更新時間：11-05-12 22:09
梅傲臣直看得雙眼發澀喉嚨哽咽，幾步跨過去蹲在那孩子麵前雙手扶住他稚弱的肩膀，“孩子，你家人呢？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
那孩子愣愣的望著他，平靜的搖搖頭，“我沒有家。”
梅傲臣眼眶一紅，脫下身上的月白夾背心包在他身上，輕輕把他臉上的散發理到耳後。
老人憐惜的說道，“這孩子前幾天不知打哪來的，在這街麵上四處找事做，這小小年紀哪裏有人肯要？老朽自己又有好幾口人要養，也是有心無力，見著了也隻能塞他幾塊花糕，偏這孩子不肯白受人好處，見老朽收店關門便幫著掃地收拾東西，老朽見他年幼單薄哪裏忍心，他見老朽不肯讓他幫忙竟遠遠的躲開不來了，我讓家裏的小子找了幾次才把他找來。”
梅傲臣抬起孩子的臉，柔聲道，“孩子，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小孩驚懼的瑟縮了一下，一雙眼睛張到了極致望著他，“叔叔，你會把我賣了嗎？”
梅傲臣頓時心裏一痛，知道這孩子肯定是被人販子賣過了，急忙搖頭道，“不會的！叔叔不是人販子，叔叔家裏有一個大哥哥和一個小姐姐，叔叔帶你回家找他們玩好不好？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那花糕店老板急忙包了一包花糕過來，塞到孩子懷裏慈愛的說，“孩子，這位先生一看就是好人，你既然沒有家了，就跟這位先生去吧，爺爺是沒法子顧你呀，眼看這天就要涼了，你在這裏怎麼辦呢？聽話，好孩子，這位先生不會委屈你的。”
孩子捏著花糕站起來望著老人，大大的眼睛裏已滾下淚來，“爺爺，那我走了，你多保重！”說著深深的鞠了個躬。
梅傲臣起身握住老人的手，感動的說，“大爺，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孩子的，您多保重！”說罷拿過孩子懷裏的花糕遞給楊義山，掏出一張銀票雙手塞到老人手裏。
“不不！這老朽萬萬不能收，難得先生如此好心收留這個孩子，老朽心裏十分感激，隻願這孩子以後不要再挨餓受凍！”老人堅辭不受。
梅傲臣隻得收起來，拱手道，“大爺，您也不容易，難得還如此高義，實在令人感佩，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這孩子來看您。”說罷彎腰抱起那孩子，立刻就覺察他的身體抖了一下，忙低頭問道，“怎麼了？”
那孩子忙搖搖頭，“沒事，好久沒人抱過我了。”
一句話說得梅傲臣心又酸了，輕輕撫摸著他瘦弱冰涼的身體柔聲道，“以後叔叔抱你，還有嬸嬸抱你，哥哥也會抱你，叔叔先帶你去吃飯，然後再去買衣服好不好？”
“好，謝謝叔叔。”孩子乖巧應道。
楊義山忙上前道，“老爺，我來抱吧？”
“不用。”梅傲臣頭也不回的抱著孩子往鎮上的飯館走去。
楊義山隻得抱著兩包花糕跟在後麵，見那孩子一動不動的趴在梅傲臣肩上，不眨眼的望著兩人身後地上，眼睛紅紅的咬著嘴唇，幾乎要哭出來了，不覺詫異的回過頭去，才發現小孩身邊的那隻小狗腳步蹣跚的跟在後麵，他遲疑了一下俯身提起那隻小狗。
那孩子立刻眼睛一亮，滿臉期待的望著楊義山，“叔叔，它很乖的，把它也帶回去好嗎？沒人管它它會餓死的！”
梅傲臣停步回身，看見楊義山手上的狗，便笑道，“義山，帶上它吧。”
那孩子頓時喜笑顏開，“謝謝叔叔！”
梅傲臣一手抱著他，一隻手握著他兩隻冰涼的小手，邊走邊問，“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冷月，我母親叫我小月亮。”孩子脆生生的回答。
梅傲臣回頭含笑看了他一眼，“這名字真好，果然像個小月亮一般可愛，那你還記得你是哪裏人嗎？”
孩子點點頭，“我是姑蘇人。”
“月兒真聰明。”梅傲臣微笑道，“你在外麵多久了？”
孩子皺眉想了想，答道，“有一年了。”
梅傲臣心裏歎了口氣，把他往懷裏摟了摟，小小年紀，這一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帶著孩子吃了飯，又到成衣店從裏到外買了兩套衣服，下午梅傲臣三人上了往金陵的客船，立刻就吩咐在船頭迎候的家仆明子準備熱水毛巾，然後抱著冷月走進船艙。
明子提著熱水進來，放下大木盆兌好水，親切的朝冷月笑笑，“老爺，我幫他洗吧。”
“不用，我自己來。”梅傲臣擺擺手。
明子提著桶出去，帶好艙門。
“叔叔，我自己會洗。”冷月站在盆邊怯生生的望著梅傲臣。
梅傲臣把椅子移到盆邊坐下，微笑道，“你太小了，還是叔叔幫你洗，等你大一點就自己洗。”一邊把他拉進懷裏幫他脫衣服。
冷月的身體不時微微抖動一下，兩件破舊的單衣脫下來，梅傲臣忽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小小的身子，那骨骼分明的半截身體上青紫交錯，密密麻麻的仿佛花紋一樣，連手臂上都布滿了淤痕，他顫抖著輕輕脫下孩子的褲子，下麵從屁股到小腿前前後後都是充血的傷痕。
梅傲臣輕輕扶著孩子的肩膀，疼惜震驚的看著他哆嗦的問道，“告訴叔叔，這是誰弄的？”
冷月安靜的望著他輕輕答道，“師傅打的。”
“師傅？”梅傲臣驚疑的看著他，“你師傅為什麼下這樣重的手？”
冷月低下頭，嚅嚅的說，“師傅說我沒用心學戲，生氣了就打我。”
“你師傅是唱戲的？”梅傲臣明白了，梨園子弟的淒慘生活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那你是被人賣進戲班的？”
“嗯。”冷月點點頭。
梅傲臣抱起他脫掉鞋子，起身把他輕輕放進盆裏，“你忍著點，叔叔幫你洗了澡擦上藥就不疼了。”
“叔叔，沒事，我不疼。”冷月仰起蒼白的小臉極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傷成這樣哪有不疼的！”梅傲臣看他忍著疼還知道安慰別人，心裏不禁越發憐惜酸楚，急忙向外麵招呼道，“義山，你來一下。”
楊義山應聲進來，“老爺，什麼事？”
“立刻請船老板轉回去，到了碼頭你叫明子快去請個大夫來，這孩子身上傷得不輕。”梅傲臣急忙吩咐。
“是。”楊義山掃了冷月一眼，立刻轉身出去了。
梅傲臣把冷月洗幹淨了抱起來擦幹，拿了自己的幹淨夾袍包好，又叫楊義山端進熱水來，把他抱在身上讓楊義山幫他把頭發洗幹淨，用幹綿巾擦幹水氣才把他放在床上蓋好，大夫已經來了，明子領進艙來，梅傲臣忙讓在旁邊。
大夫細細的替冷月把脈一邊看著他的臉色，又讓他伸出舌苔看了看，然後揭開被子看了他全身的傷勢，問他除了疼痛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見他搖頭才起身到艙外。
梅傲臣塞好被子留下明子照看，跟著大夫到外麵，“老先生，這孩子的身體如何？”
大夫歎息著搖搖頭，“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如何下得這般重手？這孩子傷得雖重，幸好都隻是皮外傷，隻是體質虛弱血脈不足，又極度營養不良，而且還很疲累，若不好好調養，隻怕以後會很麻煩。”
梅傲臣急忙起身拱手，“大夫，請您千萬盡心，我會多多付您診金的。”
大夫忙擺手道，“先生多慮了，此乃醫者本分，老朽自會盡力的，這張方子是固本培元的，另外還開了一些化血散淤的抹藥，您早晚給孩子塗抹傷處，不出幾日就好了，至於營養方麵還需慢慢來，急不得，這個藥老朽都帶了些來，配好了您叫人拿去煎。”
“多謝多謝！”梅傲臣忙接了藥，讓楊義山付了診金送大夫下船，進艙把藥包遞給明子讓他去後麵煎，自己拿了抹藥到床沿上坐下，揭開被子拿掉包在冷月身上的衣服，“孩子，忍著點，抹上藥就會好了。”
“嗯，謝謝叔叔。”冷月乖巧的躺在床上。
梅傲臣一邊幫他抹藥，一邊微笑道，“月兒，以後你跟叔叔就是一家人了，跟家裏人不用說謝謝，知道嗎？”
冷月明澈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他，“叔叔，我記住了。”
梅傲臣感覺到手下的身體隨著碰觸不時的顫栗，忙慈愛的看著他，“好孩子，疼就叫出來吧，叫出來會好一點的。”
冷月光潔的額頭上已溢出汗來，卻勉勵露出一個笑容來，“不，叔叔，我不疼。”
梅傲臣看著孩子乖巧懂事的模樣，不禁兩眼酸澀，心裏越發憐惜，停了片刻柔聲問道，“月兒，你家裏、還有些什麼親人嗎？”
冷月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越發蒼白了，那雙眼睛越發張得大了，卻依然盛不下越聚越多的淚水，終於順著眼角跌落在被子上。
梅傲臣急忙俯身過去把他抱進懷裏，心疼的摸著他的頭，“好孩子！叔叔不問了，你別難過，咱們回家，回家就好了！”
冷月把頭埋在他懷裏，雙手揪著他的衣襟，哽咽的說，“我父親……母親……都不在了……就我……一個人！”
梅傲臣緊緊抱著他，強忍著淚安慰道，“好孩子，以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叔叔、嬸嬸，還有哥哥姐姐，咱們都是你的親人！”
“嗯！”冷月抽泣著點點頭，緊緊的依在他溫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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